宽敞的主殿里，两个白色身影一上一下相对而立，宛如“罚站”。
卿羽尘感受到禁制松动，眼神抬起又落下。
台阶上，白发老头将自家徒儿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满地顺起胡子，却被几个发结闹得更加不爽利。
自从妖鬼阿笙溺死在洗灵池之后，他这位一心修炼、不染凡俗的好徒儿便总是走神。
不过一只小小妖鬼，死了就死了。
怎么偏偏就扰了道心。
想到这，白发老头只觉得更加心气不顺，不愿再和犟脾气的徒儿僵持。
“尘儿，你心不静。”
卿羽尘点头，他很清楚也知道该如何做。
他的道心乱了，因为一个妖鬼，但现在他有了偿还的机会。
“你还在怪为师吗？”白发老头叹了口气。
当年一念之差，差点引得妖仙两族大战，让魔族渔翁得利，他竟不知，妖鬼阿笙的“劫”竟如此难解。
卿羽尘摇头。
“这是阿笙自己的选择，他看不透情爱，乃是天命。”
“哎，那你又是为何……”白发老头长叹一声，看向满是慧根的清明双眼。
他知道自家徒儿是不愿要这妖鬼的光力，但若是这份光力能让他的尘儿登峰造神，劈开黑暗。
他就是做了这个坏人又如何，大不了化作枯骨，深埋地底。
卿羽尘并不知自家师尊的万千思绪，只是垂眸回答。
“师尊，我的答案不变。”
真犟啊。
白发老头捏了捏袖中的拳头，时间久了总会过去的。
“罢了，你走吧。”
白发老头背过身，挥了挥宽大的袖子。
卿羽尘沉默几秒，有些意外师尊没有询问自己昨日晚归之事。
难道是……
心中浮现出少女的机灵笑颜，卿羽尘朝着愈显衰老的背影恭敬行礼。
师尊，再等等。
“尘儿，妖鬼不属于世间，劫已解，莫往渡。”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
卿羽尘不动声色，转身离去。
通往下山之路的阶梯上，暮笙随意拦下一个光头憨憨的白衣少年，眨了眨眼道：“你好，我是新来的弟子。有急事外出一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唔，新来的？”少年挠了挠头，老实巴交地回答，“倒也没啥，除了光球不能私自赠予家人外，不要晚归就好。若是晚归需要和戒律堂的师兄报备一声。你这是没看仙门手册吧，怎么像个愣头青似的。”
暮笙微愣，不好意思地笑笑。
“谢谢师兄，其实我的仙门手册……”
少年瞬间懂了暮笙的话外音，总有几个弟子不好好保管仙门手册。
罢了罢了。
少年又瞧了几眼面红齿白像极了自家弟弟的暮笙，掏出自己的仙门手册，抛了过去。
语重心长道：“喏，反正我都背熟了，你可别再弄丢了。”
暮笙有些意外，但随即绽开笑颜，认真道谢。
“多谢师兄。”
少年愣住，总觉得这么好看的师弟出出进进他必定有印象才对
直到暮笙走远，少年才反应过来还没问他的名字，又摸了摸头安慰自己。
“罢了罢了，有缘自会相见。”
说着，继续扫起了地。
山脚下，暮笙停在最后一层阶梯上，缓缓伸手。
他有种预感，这里就是结界所在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娇俏的暴喝声突然响起。
还未来得及转身，暮笙已被巨力推了出去。
瞬间，黑暗淹没视野，腰间的白珠亮起光芒。
暮笙迅速起身，踩碎珠子，将碎片踢向远处，然后向前几步转身等待。
若是没猜错，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的底气也就只有仙门大小姐，众人默认的卿羽尘未婚妻，霓裳才有。
“你究竟是何人，胆敢伪装成仙门弟子闯入仙门。”
扎着麻花辫的粉衣少女执着长鞭冲了出来，直接给暮笙安了罪名。
几个人高马大的青年紧随其后，像是少女的尾巴。
六颗白色珠子照亮周围。
暮笙用余光细细观察四周，墨绿色的灌木丛倚在光门旁，似乎是片树林。
“喂，看什么呢，快报上名来。”鞭子抽向大地，激起尘土。
暮笙看向霓裳，笑得温和无害。
“暮笙。”
“暮笙？”霓裳皱眉，向前几步，总觉得眼前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你你，你是妖鬼阿笙！”
见鬼一般的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
霓裳后退一步，皱起眉头，又觉不太像。
周围几人倒是淡定，纷纷上前细瞧，松了口气，开口反驳。
“师姐，定是你看错了。”
“是啊是啊，你看这眼睛也不像啊。”
“好像确实不像。”霓裳上前几步，细细比对着记忆里的脸。
“小妹妹，你定是认错人了。”暮笙一脸和善再次开口。
几个青年却像拨浪鼓似的，开始朝他摇头摆手。
霓裳察觉周围的动静，转身看向围着她的人，生气甩鞭。
“你们摇什么摇，没吃药啊。”
暮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小妹妹别吼了，没病为什么要吃药呢。”
霓裳捏紧鞭子缓缓转身。
暮笙依然笑得像只温良的小白兔，朝她缓步向前。
浅色的眸子如同光下的水池，清浅潋滟。
但是不知为何，她心底升起一丝慌乱。
定是眼前这人有问题。
霓裳安慰自己，眼神坚定地挥鞭直劈。
鞭子卷起尘土，暮笙不躲不闪，笑意不减。
疯子。
霓裳咬唇。
下一秒，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从头顶飞过。
鞭子被紧紧拽住。
“大师兄！”
“尘哥哥！”
……
无数焦急的声音响起。
暮笙看向环住自己的卿羽尘，笑得眼睛弯弯。
“卿卿哥哥。”
“抱歉。”卿羽尘不动声色地松开暮笙，站得远了些。
暮笙垂头，擦起含泪的眼眶。
“尘哥哥，你干嘛护他！”霓裳跑到另一侧，跺脚嘟嘴，鞭子已被收在腰侧。
卿羽尘顿了顿，转头看向擦完眼泪眼眶通红的暮笙，终究没抬手，只是向霓裳冷冷道了声：“滥用武力，回去静思。”
霓裳瞬间耷拉下脸，一脸委屈。
站在远处的青年一窝蜂上前，开始求情。
几道视线落在暮笙身上又心虚地转了回去。
“你们坐视不理，回去罚抄静心决。”卿羽尘毫不客气地将手背到身后，神色严厉，“现在就去，互相监督。”
“是——”
转眼只剩下三人。
“尘哥哥——”霓裳抿唇，一脸委屈地看着卿羽尘，余光却偷偷瞄向一旁的暮笙。
然后再次惊呆。
怎么会有男孩子能比女孩子还哭得梨花带雨！
“道歉，不然就一个人站在这静思半个时辰。”卿羽尘毫不客气地转身离去，用眼神示意暮笙。
暮笙点头乖乖跟上，手却突然被拽住。
“我…”霓裳咬了咬唇，一脸不忿，“我错了。”
暮笙看了眼前方的卿羽尘，温柔地摸了摸霓裳的头顶，笑意不达眼底，“不哭。”
霓裳呆住，眼睛眨个不停，眼里的泪半掉不掉。
转眼间已经飞速跑走。
“疼不疼？”暮笙蹲下，戳了戳眼神追随霓裳的卿羽尘灼伤渗血的伤口。
“不……疼。”卿羽尘猛地回神。
“对不起，我不该乱跑。”暮笙垂下嘴角，泪水在眼中盘旋，“不然你也不会受伤。”
“不是你的错。”卿羽尘将人扶起来，心中浮起愧疚。
“真的吗？”暮笙抬头，笑得像是得了糖的小孩儿。
卿羽尘微愣，恍见故人。
“卿卿师兄，我们去给你的手治疗吧。”暮笙突然开口，孩子气地戳了戳卿羽尘的手臂。
“嗯。”卿羽尘垂眸转身，握紧的手中渗出血珠。
暮笙跟在身后，迷人的桃花眼勾起月牙般的弧度。
……
宽敞的竹屋里，暮笙坐在刻意挑选的位置上，翻来覆去地玩弄着卿羽尘的珠子。
“喜欢？”卿羽尘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走出内室。
暮笙压下想要捏碎珠子的冲动递了过去，扫过渗血的纱布，淡淡“嗯”了一声。
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你……”看着通红的眼眶，卿羽尘迟疑开口。
“我想出去走走。” 暮笙接过话头。
光落在眼里，亮亮的。
卿羽尘微顿，没有拒绝。
……
几分钟后，零星几个灯笼点亮的村庄从脚下经过，白色的光微弱地缀在黑暗里，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暮笙坐在剑上，抓着卿羽尘的衣袍，明知故问：“卿卿师兄，这是哪？”
“人间。”
“好黑啊。”
“不怕。”
“为什么不让妖鬼和人族一起生活呢？”天真无邪的声音再次响起。
剑速微微放缓，冷淡的声音少有地迟疑。
“不可。”
“为什么？”暮笙追问。
“因为妖鬼是原罪。”这一次的回答没有一丝犹疑。
暮笙语气微沉，“也包括我吗？”
“暮笙，你……”
“卿卿师兄，我看到了。但我不是阿笙。”
这一次，暮笙没有得到回应。
二十分钟后，一座熟悉的高山出现在眼前，如同那天的日升一般散发出白色光芒。
透明的巨大光球如同白色的巨型太阳，耀眼却温和。
暮笙向前伸手，体内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饥饿感。
他想吃掉它，完完全全，吞噬殆尽。
卿羽尘却突然落到前方，挡住暮笙。
白光覆盖全身，恍若天神的使者。
刚刚把玩的白珠吊坠垂在眼前，微微晃动。
“暮笙，你愿意做我的亲传弟子吗？”
暮笙静静地看着卿羽尘，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暮笙突然动了，双手接过吊坠。
刚欲开口，一道高大的身影把他拽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不同意。”熟悉的嗓音依旧欠揍。
修罗场，修罗场，修罗场！[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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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情敌”来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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