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一担一担谷子从田间挑回家里。
“先放这儿，放这儿就行……”
傅鸢先让人把担子放下，一一过称之后，才倒出来晒。
裴柏君一进门就看到傅鸢正推着一筐过了称的谷子往地上倒，刚收回来的谷子最是沉，见她推得吃力，裴柏君赶紧上前搭了把手。
傅鸢手上一轻，抬头见是他，惊讶：“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裴柏君把空箩筐递给旁边的人，笑说：“你这定金交了，可我还不知道去哪儿拿货呢。”
“什么定……”忽然反应过来，不由激动，“你是说，你是说？”
裴柏君点头：“点心做出来了，试吃都赞不绝口，长公主府更是一口气定了几百个，现在是万事俱备，只差芋头了。”
“我、我现在就给你写地址！”傅鸢高兴得蹦起来。
傅鸢先写了地址，想了想又把家里几个人的名字都写上。
裴柏君看到她头上插着根稻草，伸手拿下来，皱眉：“你去割谷子了？你不能晒太阳，家里要是忙不过来就多请几个人。”
傅鸢也不是不能晒太阳，准确来说是不禁晒，这个时节的日头毒，晒久了身上就开始爆皮，别人是爆过一次后面就没事了，她是反反复复没个完。
“我就清晨的时候割一会儿，忙活了小半年，等得就是收成的这一天，总要让我过下瘾吧。”
裴柏君无奈一笑：“也就你对这个有瘾。”
“大哥你还不是对做生意有瘾，丰收丰收，收谷子跟收银子的快乐是一样的。”
裴柏君叹息摇头，又忍不住笑。
写完，傅鸢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给裴柏君：“这个簪子大哥你带上，陶伯他们没有见过你，我在青州的时候一直戴着这支簪子，陶伯他们应该认得，以防万一。”
“好。”裴柏君收了揣进怀里。
“长公主府的花会近在眼前，我得快去快回，就不去看祖母还有娘她们了，要是问起，你帮我说一声。”
“好，放心吧。”
人刚到门口——
“大哥。”
傅鸢追上去：“陶伯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卖芋头的钱，大哥你想想办法，让他们可以安安稳稳地用到这笔钱。”
裴柏君会意，抬手摸摸她的头：“好，这事你也放心，大哥一定办到。”
*
忙活了好些天，田里的稻谷总算是都收回来了。
午后院子里的太阳正好，傅鸢戴着斗笠，光着脚在谷子里来回来回走，把谷子翻了一遍。等全部翻完，赶紧小跑两步躲进阴凉处。这天儿日头太毒，就一会儿翻晒的功夫，烤得人都快焦了，傅鸢摘下斗笠给自己扇扇风。
“阿……鸢……”
裴心竹肩上背着药箱，手上一边一个食盒，吃力地从门外进来。
傅鸢见状扔下斗笠上前把她手里的食盒接过来，沉甸甸的：“这食盒哪来的？你不是看诊去了吗？”
有她搭手，裴心竹终于喘过来这口气：“大哥让人带回来的，还带了信。”
信封上写的是大哥自己的名字，代表着这封信可以全家一起看，傅鸢说：“走，去看看祖母午睡了没。”
两个人拎着食盒一进院子里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进门之后发现人都在。
这段时间秋收，家里诸事繁多，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两天终于闲下来一点，吃过午饭之后，沈连芝跟何清圆就陪着裴老太太说说话。看这天气如此炎热，何清圆去厨房煮了一锅绿豆汤，端过来刚盛出一碗给了老太太，正准备让人去叫傅鸢的时候，人自己先来了，身后还跟着出门看诊的裴心竹。
“欸？回来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来快来，来喝碗绿豆汤，解解暑。”何清圆边说着边给两个人盛。
“祖母，大哥让人带了东西回来，还带了信。”
桌上放了绿豆汤，傅鸢把食盒放到旁边的小几上。
“柏君的信？快看看写了什么。”裴老太太说。
裴心竹刚从怀里掏出信，闻言，拆开，一目十行。
“……大哥说上次回家，因为事情紧急，来去太过匆忙，未能向长辈们请安，‘希望祖母，娘还有叔母不要生气’。”
“还说三姐姐用阿鸢带回来的芋头做了点心，取名雪玉团子，风靡上京，供不应求。迫不及待也想让家里人都尝尝，只是这雪玉团子难保存，易腐坏，暂时没有办法送回来。”
“又说，幸亏阿鸢的‘以防万一’，陶伯起初怎么都不肯卖芋头，直到见了阿鸢的簪子才终于松口……”
最后：“‘再问祖母，娘还有叔母安。’”
裴心竹抬头：“陶伯是谁啊？”
傅鸢接过二舅母递过来的绿豆汤，大致跟她解释一下。
“那也就是说他家的芋头现在不愁卖了？”
裴心竹把信折回放回信封里，然后把信封递给沈连芝，后者收好。
“嗯哼。”傅鸢点头。
“可是你擅长的是种水稻啊，他家要是能卖芋头，那岂不是没有你的用武之地了？”裴心竹说。
“天地这么大，我就非要去那块地里找我的用武之地吗？那块地在山上，家里人力又有限，芋头不花精力就能长这么好，现在还能换来钱，便是再好再合适不过了。”
裴老太太跟两位儿媳交换了一个眼神，皆面有欣慰赞许。
傅鸢说得口渴，说完赶紧尝了口绿豆汤，口感绵沙，甜度更是恰到好处，眼睛一亮：“好喝！”
沈连芝对何清圆说：“寄春完全是继承到你的手艺了。”
“刚刚信里说的叫什么，雪玉团子？这听起来就好吃。”
“这名字一听柏君取的。”何清圆说。
她家那丫头，青菜是青菜，大米是大米。
“三姐姐的厨艺那自是不必多说，再加上大哥的脑子，那就是双剑合璧，打遍天下无敌手！”裴心竹手冲天一指。
何清圆笑她：“小心别人说你是王婆卖瓜。”
裴老太太说：“这瓜我这个裴婆还真就卖了，不止柏君跟寄春，我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是好样的。”
忽想起一事：“凌霜今日是不是没去学堂？”
何清圆回：“早上起来就没出过九华轩，估摸着又在画画呢。”
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先说，“绿豆汤我给她留了，一会儿就给她送过去。”
“二舅母，一会儿我们送过去吧，反正顺路。”傅鸢说。
“好，那就交给你们俩。”
话音刚落，刘嬷嬷进来：“七姑娘，外面有人找。”
“找我？”
以为是田里的什么事，傅鸢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绿豆汤：“好，我这就去。”
*
走出大门，看到站在马车旁的人。
好面熟……
片刻后，傅鸢才猛地想起来，从青州回来的时候，就是他赶的马车啊。
“傅姑娘，我家公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那人见了她，转身去马车里取了一个食盒出来。
傅鸢接过，觉得有些不对，外面这么大太阳，这食盒却透着沁骨的凉，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一样，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正要打开看看，就听面前的人说——
“这是上京现在最火的点心，君春楼的雪玉团子。”
“公子还带了一句话给您，说：不负所托。”
傅鸢动作一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你等我一下！”
说着拎着食盒往回跑。
没多久，怀里抱着东西出来。
气喘吁吁：“这个，你帮我带给你家公子。”
……
喝完绿豆汤，人正要散去，刚起身，被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傅鸢拦住。
“先别走先别走，尝尝这个！”
桌上的绿豆汤已经撤了，傅鸢把食盒放在桌上。
一看又是吃的，沈连芝连连摆手：“刚才喝完绿豆汤，我现在是吃不下了，你们……”
“大舅母你肯定吃得下，这可是君春楼的雪玉团子！”傅鸢说。
一听“雪玉团子”，屋里几个人齐刷刷看过来。
看到实物后，不得不说“雪玉团子”这个名字取得实在贴切，手掌心大小一个，白白圆圆软软，看着就想去拿。
傅鸢端着点心转了一圈，让每个人都拿了一个：“这个不能放，得赶紧吃。”
“不过这是哪儿来的？”
“对啊，不是说送不回来吗？”
“之前在青州认识的一个朋友给的，放心，我已经回礼了！”
尝过之后才终于知道这雪玉团子为何会风靡上京，供不应求了。不仅样子好看，味道也十分惊艳。外皮软糯，里面的芋头陷儿不知道怎么做的，香甜细腻，芋头香跟奶香融为一体。之前三姐姐说这芋头香气浓郁难得，当时她吃着芋头炖鸡还不觉得，现在吃到这点心才终于有种恍然大悟之感。
果然大厨就是大厨。
生怕点心放坏，剩下的傅鸢赶紧送去九华轩，裴心竹端着绿豆汤跟上。
*
“叩叩叩。”
开着的门被轻叩几声，正画完落笔的裴凌霜抬头，只见门口探出两个脑袋。
傅鸢：“二姐姐。”
裴心竹：“二姐姐~”
见人没有在忙，两个人才进屋，把东西放到桌上。
傅鸢：“好吃的。”
裴心竹：“好吃的。”
忍不住又说：“绿豆汤是娘煮的，虽然也很好喝，但是这个点心更不能错过！三姐姐新做出来的，特别特别好吃的，二姐姐你赶紧尝尝！”
说着忍不住回味咽口水。
“什么点心，说得这么夸张。”裴凌霜说着从书桌后走出来，先去洗了手，擦干水之后，拿着一个雪玉团子，吃第一口就顿住了。
一见她这个反应，
傅鸢：“是不是很好吃？”
裴心竹：“我们没有骗你吧！”
裴凌霜只轻应了声：“唔。”
看到裴心竹放在凳子上的药箱，裴凌霜问：“去出诊了？”
“嗯，秦大婶头疼的老毛病犯了……哎~”说到后面无比舒坦地叹了口气。
一听这声，裴凌霜回头，发现两个人已经躺在榻上了。
裴凌霜：“…………”
“起来，回自己房间睡。”
竹榻就摆在窗边，有风吹来，吹得人好不惬意。
傅鸢打了个呵欠：“太困了，走不动了。”
裴心竹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也走不动了。”
裴凌霜放下点心，起身准备把人拉起来，可一走近发现两个人竟然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绵长。
惊讶，轻笑，作罢。
吃完点心继续回去作画。
抚宣落笔。
蝉鸣阵阵，清风盈室。
……
夜太深，万籁俱寂。
周管家按照吩咐，将裴家庄送来的东西第一时间送到书房。
慕容渊看着放在椅子里的麻袋怔了怔，随即眼睛里染上点点笑意，起身打开一看，不出所料，是大米。
里面还附了一张纸条，笔迹恣意洒脱写着——
“今年丰收，尝尝新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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