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0
君春楼今日早早打烊。
裴柏君照常在柜台里盘账,听到门外似有争执声,扭头一看,看到来人,顿时变了脸色。
见人径直进来,裴柏君立马出去将人拦下。
“今日店里已经打烊了。”
傅晟瞥了他一眼:“我不是来吃饭的。”
“阿鸢在哪儿?我要见她。”
裴柏君面露茫然:“哪个阿鸢?”
他今日想尽办法才让小七躲过这一面,眼下自然也不会松口,说话间不经意给何叔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趁人不注意赶紧去了后院。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怨,但无论如何,阿鸢是我的女儿,我见她天经地义。”说完,傅晟就要越过裴柏君再往里走。
裴柏君后退两步,再次将人拦下:“大人。”
“大人莫不是吃了酒,您的女儿自然是在您的家里,怎么会在君春楼呢?”
傅晟面色不悦:“柏君,再怎么说我是你的姑父,是你的长辈。”
“草民确有一位姑姑,乃家中幺女,备受疼爱,不过已去世多年。”
“姑姑都已经没了,又何来的姑父?”
傅晟脸上隐有抽搐。
裴柏君继续说:“上京城皆知,傅大人与夫人柳氏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对唯一的女儿也是视若掌上明珠、宠爱非常。大人如今又得陛下重用,身居高位,已是顺遂圆满。而大人的故人呢?她只有一个女儿了。若当大人当真念及旧情,何必苦苦相逼?非要毁了她的安宁日子。”
“还是请回吧,大人的贤妻爱女,想必此刻正在家里等着大人回家呢。”
“我与阿瑶的情意轮不到旁人置喙。若不是看在阿瑶的面子上,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在这儿站着?”
“阿鸢是我的女儿,她姓傅……”
“姓傅就是你的女儿吗?”傅鸢从后院冲了出来。
裴寄春跟何叔也追了过来。
前面的动静传到了后院,裴寄春跟何叔都没能把人拦住。
“小七。”裴柏君忙迎上来想要挡住她的视线。
“听话,回去,这里有大哥。”
傅鸢先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事,转而继续质问对面的人:“这天底下姓傅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你的女儿?老的,男的也是你的女儿?”
看到她出现,傅晟有一瞬怔愣,不过转瞬又被她的脸上敌意刺醒。
“……你心里对我有怨,是我应得,是我这些年对你的关心跟爱护太少。”
“可是,你何故要将你妹妹打成那样?就因为她见到你太过欣喜,不小心叫了你一声姐姐,你就对她下如此重手?一张脸肿得见不了人,万一破了相你可曾想过后果?思月不过是太想跟你亲近,她何错之有?何罪之有?何至于你如此对她?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你若心里有怨,大可冲着我来!何必要将气撒在你妹妹身上?!”
一股寒意直窜心口,刮得傅鸢脸色血色尽失。
裴柏君眼看着身前人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心一揪,抬手握住她的肩,将她护到身后:“原来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裴柏君想让裴寄春先带傅鸢离开。
既然傅思月都没有来,他的妹妹也没道理要在这儿受着。
傅鸢却挣开了兄长姐姐的保护:“既然话问到这儿了,我也想问问你。”
垂在身侧的手轻颤,声音却格外清晰:“傅思月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她有娘生有娘养,那这话谁教她的?是她娘教的,还是傅大人,你教的?”
傅晟先是震惊,后被她一句“傅大人”打得快要站不稳,踉跄一步:“你、你叫我什么?”
“她说了三遍,我打了她三个耳光。她喊了护卫要砍我的手,白日未能得逞,现在傅大人亲自出马,是打算砍掉我的左手,还是砍掉我的右手?”
撩起衣袖,手伸出去。
看着伸过来的手,傅晟不由后退。
“够了。”裴寄春再听不下去,上前一把将傅鸢揽进怀里,“你们还是人吗?!我姑姑是怎么走的,你们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姓柳的,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难产而亡,看不到自己女儿长大?如今你们竟然……你们竟然说什么有娘……滚!滚出去!滚出去!!!”
裴寄春气极,抄起凳子把人往外轰。
“王八蛋!畜生!一窝子畜生!”
……
刚骂人祖宗十八代不重样的裴寄春,这会儿面对像个没事人的傅鸢却手足无措,脸上堆着笑,试探着问:“阿鸢,今晚我们一起睡吧,这个天一个人睡好冷哦。”
说着还缩了缩脖子。
没等傅鸢开口,裴柏君说:“明日我们把店关了,一起出去逛逛吧。来了上京城这么久,还没机会到处逛逛呢。”
裴寄春立马应和:“好啊好啊!阿鸢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
“或者你要是不想吃外面的东西,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见两人这样,傅鸢脸上挂上笑,安慰:“我没事。”
“真的没事。”
见两人都一脸不信,继续说:“她说她的,我打我的,我也没吃亏。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不用担心我。”
“况且,我明日已经跟云逸约好了,要一起去邀月楼看戏,实在抽不出时间了。”
听她跟朋友有约要去看戏,裴柏君跟裴寄春都不禁松了口气,只要还有出门玩的心情就比什么都强。
“也好也好,那明日好好玩,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尽管买!”裴寄春说。
银钱太多带身上不方便,裴柏君说:“对,喜欢就买,让他们直接来君春楼结账。”
“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傅鸢连声应下。
时间不早了,裴寄春跟裴柏君各自回房。傅鸢送到门口,看着两个人进门后才关上房门,坐回床上。
房间里的窗户先前开了没关上,这会儿虚掩着,有丝丝风钻进来,桌上的灯盏轻轻跳动,坐在床边的背影却久久一动不动。刚才的轻松褪得一干二净,只余满身沉寂。
直到一阵寒风将窗户吹开,床边的人恍然回神般,扭头往窗户那边看去,却不期然看到一轮明月。
冬夜里,寒风把夜空刮得干干净净,只剩那一轮明月高悬。
泪,一瞬间夺眶而出。
沉寂的背影无法抑制的轻轻颤动,溢出一两声极其轻微的啜泣声。
身体控制不住一点点往下蜷缩时,忽然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后背挺直,抬手把眼泪一点点擦掉。
……
板子一下接一下落下,傅思月惨叫痛哭不止,不住地喊着:“爹爹……爹爹……”
却没有换来站在一旁的人一次回头。
叫得更惨:“爹爹!爹爹!爹爹……你难道不疼我了吗……不喜欢我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偏信她一面之词……你把傅鸢当女儿……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傅晟气到浑身发抖:“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错!”
“她说的是一面之词,那旁人呢?你当锦园就那几个护卫?你买通了就万事大吉了?你喊打喊杀,嚷着要砍你姐姐手的时候,你以为就那几个护卫听见了?你可曾,你可曾看过你姐姐的手……那双手……”
“……我不是不疼你,我是太疼你,才把你骄纵成如今这副样子,颠倒黑白,满嘴谎话,蛇蝎心肠,连对至亲手足都没有半点痛爱之心!”
“你让我太失望了。”
板子打完,哭得双眼通红的柳雨柔立马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关心一句,一旁的傅晟开口:“来人,把夫人、二姑娘各自送回去,禁足思过,没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不许相见。”
怔住。
“晟郎?”
“晟郎!思月刚刚挨了板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晟郎,她知道错了,她知道错了,她以后一定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教她,再不会有下次,再不会有下次。”
傅晟抽手将人拂开:“你教?教什么?教她对阿鸢说她有娘生没娘养吗?”
转身不再看:“带下去。”
祠堂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一人。
傅晟一步一步上前,拿起一个牌位,捧到胸前,轻轻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指腹小心翼翼触碰牌位上的名字:“阿瑶,我今日又见到女儿了……可她却叫我傅大人……她叫我傅大人……”
……
傅鸢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着,这会儿一双眼又红又肿,根本见不了人。
赶紧用帕子打湿冷水敷上,可也只是稍有好转。不想被大哥他们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刚好这会儿店里正忙,没人顾得上她。趁着后院没人时,傅鸢从后门溜了出去。
距离昨日跟云逸约好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出门的时候傅鸢还在想究竟是找个地方等他还是直接去侯府找他,结果一转头发现人就站在旁边。
楚云逸没想到她会提前出来。
两个人异口同声——
“你……”
“你……”
话刚出口,忽然注意到她的眼睛,楚云逸眉一皱:“你眼睛怎么了?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眉越拧越紧。
傅鸢低下头,试图避开他的目光:“能不问吗?我现在不想说。”
见她一反常态地不跟他顶嘴,楚云逸原本到嘴边的话不由咽了回去。
“……你以为我很闲吗?我才懒得问呢。”
等上了马车,楚云逸把备好的汤婆子握在手里,待手心有些烫了,把汤婆子往傅鸢怀里一塞,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嗯?”
“别动。”
“你是想一会儿大家不看戏都看你?”
“……我自己来吧。”
“说了别动。”
……
邀月楼今日几乎满座。
一见楚云逸进来,掌柜的亲自上前接待。
楚云逸摆手不用,带着傅鸢径直往自己在二楼的老位置去。
“小侯爷,小侯爷。”掌柜的在楼梯口将人拦下。
楚云逸不悦,眉一挑:“什么意思?”
掌柜的赔笑解释:“不知道您今日要来看戏,二楼今日被包下了,这……”
话还没有说完,楼上有人下来。
一见来人,楚云逸眉心轻蹙一刹。
对方站在楼梯上,侧身:“小侯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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