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来自地面的光亮还是穿过落地窗驱赶了极致的黑暗。
黎颂背靠房门,将脸埋进双手,及肩短发蹭着手背,带起一阵直击心底的颤栗。
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概率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在亡妻祭日这一天,遇到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站在她家门口,对她说:“我住这儿。”
从来不信鬼神的她那一刻感受到了无可言说的震撼,太像久别重逢,她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可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并不是沈悄。
在她亲手签上死亡通知书的那一瞬间,那个人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明明踩在实地上,她却觉得有些失重,她不清楚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只知道身体实在承受不住,慢慢坐到了地上。
昏暗的光线照不亮房间,这样的氛围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她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一个虚影穿过她的身体,站在她现在的位置,说:“我去上班了。”那语调轻松,充满热情。
她恍然抬头,看见穿着羊毛衫的长发女人笑意盈盈:“一路顺利。”
而后场景再换,她们的交流总是温暖和煦,时不时会拥抱亲近,靠在一起看电影读书,时间就这样流动……黎颂怔怔的看着,直到一声惊雷,将一切都打散。
春雷阵阵,今夜无眠。
她颓然地起身,一边脱外套一边走向沙发。
没有开灯,她就这样将自己摔进去,任失重感将身体包裹。
而在对面,明亮的光将整个房间照亮,木色系搭配随和中带着理智,肖约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崭新的西式厨房,锃亮的台面泛着光,隐约倒映出那张带着懒散的漂亮脸蛋。
她确实是好看的,纵使没有带妆,也美得尖锐,神色懒散却带来另外一种诱惑,让人禁不住想多看几眼。
她盯着手里浮着冰块的玻璃杯,有些出神。
对面那个一脸性冷淡的女人,浑身散发着禁欲气息,像一池深不见底的静水,让人想朝里扔个石头,看她泛起涟漪,或者干脆跳进去,看看那水到底有多清,是不是冷得彻骨……
“啧。”冰块化完了。她抬手将水倒进水槽,随手将杯子一放,打着哈欠走出去。
春雨哗啦啦裹挟城市。
第二天早上黎颂是被清冷寒意叫醒的,鼻塞,身上还有些发冷。
手机掉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已经关机了。
她起身去厨房给自己打豆浆,打开机器后去给手机充电。
大脑好像忘了点什么,但她懒得去想,也没时间想,因为刚开机就跳出了来电界面。
“黎老板!已经上午十点了,您在干嘛呢?!锦成的负责人马上就到了!”
这位副总小姐大概是全公司最积极上进的一位员工,这么多年一直以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将公司的荣誉视作自己的荣誉,将公司的业绩视作自己人生的奋斗目标,一度蝉联三届全公司最具价值员工大奖,是全公司的楷模,有着和黎颂不相上下的重要地位。
而现在这位牛逼至此的连副总只想顺着网线爬到老板家把人拽来公司!
黎颂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出发。”
连钏:这公司没我得散!
黎颂放下手机去看了眼豆浆,还得十分钟。她衡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攻击下属的心理底线,拔掉插头后花十分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她瞟了一眼镜子,看到那张憔悴的脸觉得有些陌生。
开门的时候连钏的第二个,准确的说是今天的第五个电话打来了,她接起来:“我马上进电梯……”
她手还没有放到电梯按键上,门突然自己开了,是门内的人打开了电梯,那人的手还放在开门按键上,显然是想等她进来。
对面的连钏有些疑惑:“喂?”
“我……很快到。”黎颂说完挂掉电话走进电梯。
她走进电梯,在和离肖约最远的一个角落站定,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起她之前忘记什么了。
昨晚,她家对面搬来了一个和沈悄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她突然有些想要阴谋论,却又在自己身上找不出什么可图之利。她想再看一眼那张脸,确定一下昨晚是不是灯光问题导致的看花眼,却又没有勇气……
二十八层,平常很快能到,现在却让她感觉度日如年。
到第六层的时候,肖约突然转头看向她,眼神里难掩戏谑:“我很抱歉昨晚误会你是个傲慢无礼的社会精英,原来你只是社恐。”
黎颂被这两项指控砸得一懵。二十九年来她第一次被人说傲慢无礼,但回想起自己昨晚和刚刚的表现又根本无从自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那怔忪的表情显然取悦到了对面的女人,她抱着胳膊靠在电梯壁上,就那么看着黎颂。
确实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
黎颂想。
沈悄从来不会说这么尖锐的话,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倒不是贬低面前的肖约,毕竟对方的话并没有说错,她只是,从那种混淆中清醒了过来。
理智点,黎颂,不至于这样失态。
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说了句:“抱歉,昨晚喝多了。刚刚谢谢。”疏离客气,非常合格的路人态度。
她看见肖约挑了下眉,说了句“不用谢”,然后电梯停在一楼,她后背使力,把自己从电梯壁上推起来,懒懒散散地走了出去。
黎颂看着她背影穿过大堂,随着电梯门合上,消失在视野里。
她自嘲地笑了下,迟钝地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黎颂几乎是和对接项目的负责人前后脚进的会议室。连钏刚把给她战斗补妆的散粉盒收起来,会议室门就被敲响了。
“黎总,幸会。”中年男人很客气,看到黎颂首先夸了一句“黎总今天气色不错。”
一旁的连钏手下意识转了转口袋里的口红,心说好个鬼,五分钟前这老板看着像从大街上捡的。
黎颂:“林总客气。”
一番寒暄后双方落座,利落地开始会议。
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对方负责人开始介绍项目详情,一个开在山里的高消费度假酒店。朵兰村地处中原,气候温和,自然环境不错,但因为太偏僻导致前期投入很高,投入高期望自然也就高,期望高,自然对他们这样的合作方要求就高。听着对方开始絮絮叨叨阐述理念,黎颂开始有些困倦,好在接下来他们这边的主力军转移到了项目小组的技术人员那儿,她也能稍微跑个毛。
这一跑毛,感觉就有点拉不回来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感觉脑子混混沌沌的。
直到连钏端了个咖啡杯放在她面前,她端起来尝了一口,苦得皱了皱眉,转头看了她一眼。
连钏小声说:“感冒药。”
黎颂两口把药灌下去。
或许是她喝药的动作多少有些义愤填膺,对面的林总以为她是对他们过多的要求感到不满,咳了一声示意发言的下属快点结束。
没过多久,这第一场对接会议圆满结束。
黎颂起身握手,送合作方出门。
“Silent Ode 不愧是业内翘楚,我有预感,这次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
“锦成也是我见过的非常善解人意的合作方,我也相信我们这次会双赢。”
“黎总爽快人。”那位林总爽朗地笑了两声,说:“这样,咱们酒店六月份开业,到时候人就多了,没意思。正好这个月二十三号正好是当地一个什么节日,我做主,到时候我请黎总和大家一块去酒店清清静静玩几天,也正好实地采采风找找灵感,黎总您说怎么样?”
黎颂自然不会直接开口拒绝。
林总:“那就这么决定了啊,行程我们这边安排!”
身后的项目组成员都很雀跃,黎颂说:“那就多谢林总了。”
“嗐,都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
送对方离开后,黎颂没有加入下属们的欢欣氛围,有些萎靡地转身回会议室。
连钏跟在她身后,小声问:“要不去医院看看?”
“感冒而已,没事。”
连钏应了声,只让人去买感冒药。
虽然黎颂极力躺平,但大小还是个总,请了两天假,还是积压了些工作。黎颂回到办公室就开始处理文件,其间喝了退烧药,一直到中午十一点半连钏提着外卖来叫她一起吃饭。
“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去躺躺。”连钏打开粥盒子说。连钏从公司建立跟着她,手上有公司股份,虽然不多,但也算是合伙人,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朋友,“虽然我很看不上你自甘堕落,但也不至于苛刻你至此。”
黎颂接过勺子,“没那么严重,一会儿补个觉就好。”她想起什么,从旁边抽屉里拿出一个粉色礼盒:“今天是提提生日吧,这是生日礼物,今天下午早点下班回去陪女儿吧。”连钏今年三十二,结婚五年,有个漂亮的四岁女儿。
听到孩子的名字连钏神色温柔下来,“谢了。”
“你也别太拼,搞得我每次见到孩子都有些愧疚。”毕竟是为了给公司发光发热减少了对女儿的陪伴。
“你还知道啊,那你就赶紧支楞起来吧,为了我女儿的健康童年。”
黎颂没什么胃口,搅了搅红枣粥,“你为女儿拼命,我为谁拼命,没什么好支棱的,我还是继续愧疚着吧。”
连钏语塞,沉默片刻,说了句“别为懒惰找借口”,转身噔噔噔走了出去。
来啦。
今天太热了,一出门就一身汗,大家注意防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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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社会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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