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生日几乎每年都在暑假期间。
尽管真正被他承认算作朋友的人不多，至今只有陆屿和贺南舟，但他天性喜欢热闹，所以每年他会邀请很多相识的人办一个生日会。
电话弹出时，贺南舟正盯着班级群断弹出的消息发呆犹豫。夏至邀请了全班参加他的生日会，满屏的祝福像气泡般不断上涌。
贺南舟不习惯人群扎堆的场合，但这次不同，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抽屉里黑色丝绒礼盒已经在抽屉躺了半个多月，若不当面送出，他总觉得不够圆满。
“同桌，你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吗？你来吗？”夏至像是读到了他的心思，电话来得及时。
贺南舟喉咙发紧，“嗯，我……”
听出了他的犹豫，夏至轻笑了一声，提出解决方案，“如果觉得人多不想来上午的聚会，那就下午五点来我家？那时家里就我一个人。”
贺南舟松了口气，点了下头，想起是在通话又回复道，“好，谢谢，我会来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夏至左手轻搓手指，声音放软，带着某种隐秘的期待，“你愿意的话，其实也可以留下吃个饭，我家人都很好相处的，你不用担心。实在不习惯，我俩单独出去吃一点也行。”
窗外树影婆娑，蝉鸣声里，贺南舟想起去年的情形，最后轻叹一声妥协商量道，“我尽量多待一会儿，但不能保证一定会留下来吃饭，这样可以吗？”
“好，你来就很好。”夏至的声音瞬间明亮起来。
往年的生日聚会夏至总是玩得忘了时间，常常闹到深夜才散场，但这一次，快到中午他就开始频频看表，吃完饭没多久就提前回了家。
夏季多雨，临近约定的时间骤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突然砸在了落地窗上，大雨来得猝不及防。
夏至坐在沙发上望着瓢泼大雨，心思不定，担忧贺南舟会不会被淋湿。
“小宝，看姐姐带了谁回来？”玄关处传来夏阳兴奋雀跃的声音。
夏至转头看去——贺南舟正收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跟在姐姐身后。贺南舟还是淋到了雨，水珠沿着下颌落下，在白色衬衫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夏至咽了下口水，迅速移开视线，拿了包纸巾走上前递给了玄关处的两人，“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享受着弟弟难得的贴心服务，夏阳回忆刚才的场景。暴雨如注，皮肤苍白的少年独自执伞静静行走在雨幕中，黑色的伞下仿佛是与这喧嚣的雨声隔绝开来的另一方天地。
远远望去，执伞而立的清隽身影像极了水墨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探究。
她路过时降下车窗好奇多问了一句，这才知道他就是弟弟口中一直提到的同桌。
“在门卫看到一个落单的帅哥，发现正巧是来找你的，就顺手带回来了。”
贺南舟将伞仔细收好，微微欠身答谢，顺势从袋子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一点小心意，感谢您捎我一程。”
“哇，你是特意准备的吗？！”
夏阳微笑着打开盒子，是m家最新一季刚出的少女马卡龙色系发卡，直击她的喜好。她立刻取出别在发间，打开手机自拍欣赏了起来。
“南舟，你眼光真好！送的比夏至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去年送我的死亡芭比粉口红到我到现在都没拆封，看着就觉得烦。”
“您喜欢就好。“贺南舟被夸害羞了，摸了一下脖子，“其实我也是听夏至提起您有很多m牌的包，所以才挑了这个.....”
少年人温声解释挑选理由的模样，连窗外的雨声都变得温柔起来，夏阳忽然明白自家弟弟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
“哎呀，我的弟弟我最了解，他能提供的有用信息大概只能占到百分之一，剩下的还是的靠你。这一季的新品我真的特别喜欢，可惜国内还没上，我本来都已经打算出国去专柜all in了，没想到提前就收到了......”
“咳咳“，夏至吃味地轻咳，眼神提醒姐姐该停止闲聊了。
夏阳立刻会意，装作想起来有事的样子，“哦对了，我回来是老爸说公司有份资料忘记了，我得赶紧给他送过去。小宝，你一会儿好好招待一下南舟，别怠慢了别人。”
临行前，她贴近夏至压低了声音说，“我发消息爸妈让他们晚点回来，你好好把握机会。”
随着关门声响起，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贺南舟明显放松了许多，肩膀的线条柔和下来。
夏至拉着他来到了客厅，献宝似的打开游戏柜兴致勃勃地问道：“要玩游戏吗？我这里很全，什么都有。现在家里就我们俩，可以用在客厅用大屏幕玩。”
“好，我都可以。”贺南舟从包里取出了巴掌大的蛋糕盒放在了茶几上，“还没和你说，生日快乐。”
夏至笑容僵在嘴角，有些尴尬。他讨厌甜食，尤其是蛋糕，甜腻的感觉能让他一整天都不舒服 。他很多年没有吃过生日蛋糕了，家里人都是用生日面的方式替他庆祝。
夏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塑料叉子拿在手里迟迟不肯动作，“其实我......”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没有没有，我现在就吃。”
夏至不忍心看到贺南舟失望的神情，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机械地舀起蛋糕小小的一个角，慢动作递到嘴边。
看夏至挣扎着像是准备吞刀子的表情，贺南舟憋着笑催促。
“甜吗？”
“甜……不甜？”
黑巧克力的醇厚苦香在舌尖缓缓化开，口感轻盈如云，丝毫不显甜腻。夏至惊讶地对上贺南舟含笑的眼眸，品出刚才贺南舟是在故意逗他的，几勺把小蛋糕给吃解决干净了。
贺南舟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适时开口道，“蛋糕是我自己做的。上次陈海平生日，你不是说过蛋糕不甜就好了么，我稍微研究了一下，口味还好吗？”
夏至这才记起几个月钱他拒绝后陈海平的蛋糕后顺嘴小声嘀咕一句，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没想到却被贺南舟记在了心里。
比起别人送的昂贵礼物，贺南舟的用心更让他感动。
“好吃，谢谢。”看着空盒，夏至露出了懊恼的表情，“唉，早知道就应该先拍照了。”
蛋糕虽小但做得精美，他一开始都误以为是哪家精品蛋糕店里的作品。既要造型完美又要控制甜度，同桌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和时间。
“没关系，你想吃我可以再做。”贺南舟温柔地安慰，从袋子里拿出了黑色方盒，“这个才是真正要送给你的礼物。”
夏至指尖轻轻摩挲着丝绒盒面，还会有别的礼物，心跳加快。
“谢谢，我能现在打开看一下吗？”
“可以。”
打开盒盖，夏至怔住了，他记得父亲的展示柜里也有这样一块表手表。黑色哑光表盘上镶嵌着几颗碎钻，低调精致，最特别的地方在手表背面——品牌logo下刻着的序号是“NO.0621”，恰好是他的生日。
贺南舟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轻声解释，“它的名字叫永恒，时光流转，希望我们......情谊长存。”
这牌子的手表本就难买，特定的数字编号更是可遇不可求，也不知道贺南舟究竟花了多少时间，才找到这样一块独一无二的手表。
夏至将表扣上转动了一下手腕，表面折射的虹光随着他的动作流转，耳边机械齿轮的响动盖过了窗外的蝉鸣声。
他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感动、遗憾、甚至有一丝嫉妒，再多的形容无法描述他的感受。好像真的再也遇不到比贺南舟更好的人了，好到他永远也追不上，只能努力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希望有一天这艘小船会为他停留。
夏至是一年中白天最长的时候，但白天再长黑夜也终究会降临。
暮色渐沉，夏至不舍放人离开，借口看夕阳，邀请他在自己的秘密基地上小坐。
粉色晚霞如同一幅温柔的油画，深浅不一的蔷薇色云彩层层叠叠，映照在两人的脸上。午后的大雨冲淡了暑气，花园角落里的香薰灯燃起细烟驱散蚊虫。
微风吹拂，掀起贺南舟的衣角，又钻进夏至微敞的衬衫领口。两人并肩坐在秋千椅上轻晃，感受宁静和惬意。
夏至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表盘，触感微凉，“同桌，你准备报什么学校？”
“海大。”贺南舟直视前方坚定地回答。
和初中时不一样，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这一年他最大的收获就是相信命运可以被改写，他已经不会再被未知的恐惧所束缚。
“好巧，我想的也是海大。那，到时候继续当同桌？”
“有公共课的话。”
目光交汇，霞光落入少年们的眼底，时间仿佛静止。晚风中，两颗心在晚风中轻轻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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