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清鸣,易雪清一睡就睡到了午后,尚好的天气,阳光正足,明亮的阳光晃在窗上,刺的人眼睛发疼。易雪清本还想在睡会,可小崽子敲门的声音着实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里面上吊了,外面那么急。
带着起床气猛然打开门,刚想斥骂两声,却见小崽子鼻青脸肿的样子。易雪清一惊:“你怎么了?”她环顾四周,亮堂堂的也不像个黑店啊。
楚寻一脸幽怨,眼睛稍泛着些绿光:“你没喝死......可惜了。”果然,没有危险的时候她就是最大的危险!
易雪清:“......”
突然有点想弄死这小崽子的冲动,该死,心魔又泛上来了。
楚寻一通骂,才让易雪清反应过来自己昨天都干了些什么事,怪不得自己起来那么累,应该还能再睡会。
“哎!”楚寻气得直发抖,死死扯着易雪清衣服不让她关门,也不顾什么三书五礼就破口大骂道:“我被你打成这样你要睡觉?你还有没有点人性,酒量差就别喝酒,喝了酒就发疯,你就不怕迟早让人打死吗?”
还晕着酒的头昏昏沉沉,小崽子嘴巴一张一合期间易雪清总算想起了一些事情。她掐住楚寻肿起的脸颊,顿顿道:“我好像......是教你武功来着。”
不提还好,一提楚寻更炸了:“你有脸提!哪门哪派的武功是把人按地上揍?不知道还以为你跟我有什么私人恩怨呢?”
对,往上数几代,是含点私人恩怨。
易雪清揉了揉头,她其实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已经在克制了。奈何,越发不好了。
小崽子还在背后骂骂咧咧,她已经走到了大厅,再过一百里就到金陵了。掂了掂怀里的荷包,最近山贼行情也不是很好啊,得赶时间去找胭脂夫人,可如果买了马剩余的钱只能讨饭过去了。
她最近,并不是很想杀人。
“你昨天喝了太多酒。”
客栈大堂空荡荡的,桌椅歪曲倒着。正值饭时,不见半个客人,只有跑堂的趴在柜台,聚精会神的在看着账本。
“我说跑堂的,你们这打杂的够懒的啊。这都乱成什么样了,也不见收拾一下。”
跑堂“我们这儿的杂役脾气不好,不过到点了,总会收拾的。”
易雪清心里暗咐:这店真怪,跑堂的武功那么好,什么杂役,脾气还不好。她走到柜台,伸了个懒腰手刚搭在上面,跑堂的就开口道:“客官,今个酒卖完了。”
易雪清虽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瞅着他背后那满柜子的酒莫名还是上了火。
是落魄了点,是抢过人家东西吃,是偷过酒喝,没必要这样吧。
易雪清指了指酒柜:“那不就是。”
跑堂的笑笑,不为所动。易雪清也不管什么马了,索性将一锭银子拍在柜子:“我不会欠你酒钱的。再者,江湖中人,喜欢喝酒也不是什么错事。”
跑堂放下账本缓缓道:“爱喝酒的分两种,因为高兴喝的才叫喜欢,因为烦恼而喝的叫酗酒。人一酗酒,越喝越愁的。”
“我看上去很忧愁吗?”女人托着腮春风一笑,刚刚睡醒的人红光满面眉心看不出半点愁容。她竭力按下眼中的疲惫,仔细打量着此人,莫不是小小一客栈也卧虎藏龙?这日子真是越来越不好过了。
谁料,那人眼皮子都没抬下:“你昨日喝多了酒边哭边骂边砸。”
......
易雪清尴尬地靠在柜台上瞎划拉,手掌处凹凸不平的手感让她稍稍一滞。昏沉了一夜的脑子渐渐浮现起一些零星记忆,昨天自己好像要砍桌子时好像被一只手拦了。
思考片刻,又将手悄然摸向腰间匕首。
那跑堂的此时已重新低头看着账本:“这要是黑店,你睡不到白天。”
易雪清:......说得也有道理。
她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长身玉立,虽粗衣麻木仍不掩周身气概,粗粝的手指关节暗藏内劲。这年头,江湖不好混啊,大侠都得过来跑堂了。既无恶意,易雪清大大咧咧的性子又上来了,酒一醒,神清气爽就开始套近乎:“你这般的武功,何不出去闯一闯?留在这小小客栈,屈身做个跑堂,岂不荒废?”
跑堂笑笑反问道:“那做什么不荒废?血雨腥风,打打杀杀,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晚没明晚的日子才叫幸福生活是吧。”
易雪清被他问得哽住,这可不就是她现在过得幸福生活吗?她反而不太笑得出来了,只是干巴巴问着,像问他也像问自己:“既然出来,谁不想有一番作为呢,即使不能翻云覆雨,做大英雄。也当一身抱负,有去处。”
她言罢,跑堂的更笑了:“怎么,我这不是去处?”
门前散落稀稀麻雀,屋内地砖坑洼开裂。陈年的褐渍从柜底蔓延至易雪清肘部,她抚着纹路轻声道:“可这只是家客栈。”还是家老破客栈,当然,这话易雪清没说出口。
“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萧。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几人攀得高峰?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嘴巴嚷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人之一生就得要非得要活得出类拔萃、超群绝伦才有意思。有了点武艺就自以为身怀异物与众不同了?不干点惊天地,动鬼神的事出来,就没意思啦?人就是人,吃喝拉撒睡,活的敞亮通透不就行了?这世上最适合人的不是什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累又脏,而是有个桃花源,身边有个能说话的人罢了。”
可这世上哪里有真的桃花源呢?
易雪清哑然,她觉得他说得有理。可心里却不甘心,到底哪里不甘心却又说不上来。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不问自取地从柜里翻腾出一个空碗,提拎起角落里一个酒坛正准备倒,却忽听帘子后面窸窸窣窣传来一点声音。
回过头,那小崽子正躲在帘子后面望着她,小孩子年纪不大,却对她手里的酒坛盯得死死的,颇有一种你敢喝死我就敢吊死的感觉。易雪清提着酒坛的手滞在半空中,甚是尴尬。
老白这时清咳一声,易雪清无奈放下了酒坛子。不知道为什么,喝酒这种稀疏平常的事放在她身上就像犯罪一样,明明自己当时在医谷酒量不错了呀。她还没怎么继续分析自己酒量倒退的问题,楼上“蹬蹬蹬”几道轻响就伴着一声尖利的哀嚎穿透了整个客栈。
“额的老天爷啊!”楼上红衣女子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楼下,易雪清见状误以为是自己与跑堂的靠太近,稍侧了身正想打着招呼,却突然听那女子声音更为凄厉:“那可是额的老黄花梨木,给几个不长眼的砍成这样。人呢人呢!”说罢她急速跑下楼,扯着跑堂就噼里啪啦一顿骂:“老白你咋守的夜?让人连夜端了啊,强盗下手也没那么狠的。你平时不挺厉害的吗,你咋不点他们?我老白干呢,咋空了!人呢,你咋都没追啊,我的绝版青花瓷啊!”
老白一时被闹得猝不及防,磕磕绊绊哄道:“那不是你在西街买的赝品......”
“住口。”女人呵道:“赝品不是钱啊,那人是不是没跑多远?”
那个人......跑应该是没跑。易雪清缩在一边,心里不禁嘀咕:......什么桃花源,这白大侠日子还......挺丰富多彩的。
女人吵吵闹闹,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晃动,明亮的光泽一霎时抓住易雪清的眼睛,真漂亮啊。望着吵闹的两人,她突然想起了少时一些久远的记忆。不懂事与师门起了矛盾,负气出海,遇到条大船起了贼心。寻思着不在浮洲待入□□也行。那天好像天气不错,有人捷足先登,在她还猫在角落沉浸在第一次“干大票”的忐忑中时,就已经有一身影白日高纵,踏云挂帆,立在船桅最高处,手指勾着的珍珠项链那比他们全岛最宝贵的还要耀眼几分。
男人笑声爽朗,玉树风清高高立在上面。衣袂随风飘起,迷了一刻易雪清的眼睛,好轻功。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第一次出道,就有呛行的!她盯了盯男人的脸,丰神俊朗比师兄长的好看,再盯下手里的珍珠,莹润如玉,绝世稀品。好看的男人和珍珠,她都挺想要的。
远处的喊杀声从远到近,船上几十个人已经齐刷刷奔着男人而来,偏生他站得高,船桅又不能砍,气得底下的人直跺脚。
那男人倒是吊儿郎当,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好嚣张的人,年少的易雪清虽也在岛上顽劣的很。但因师门规矩,也是没少被管束,更是没见过那么恣意妄为的。都不怕死的吗?
但很快,当数根箭矢从她眼前飞过时,她就明白这男人为什么那么淡定了。
轻功确实不错,腾空跃来跃去那箭愣是没擦上他边......不过这跃久了是不是有点奇怪啊。直到她看到海上熊熊燃烧的小船时......
领头的人见箭都快射完了,人还没下来。气的脸色铁青,稍一抬手底下的人随即抗来一把大弩,前面的箭矢还在射个没完,后面的大弩就已架好。寒光凛凛正对男人胸膛,易雪清暗道不好,一个纵身闪过,凌空一劈,连箭带弩断成两半。在首领愕然的表情里,易雪清尴尬的站在众人面前:“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们信吗?”
很显然,刀子捅过来的时候已经说明了态度。
“谢了!小姑娘。”他似乎已经从船桅上下来,声音也渐渐逼近她。
“不客气。”她骤然停住了脚步,循声几个飞跃,稳稳落在他面前。心里得意着自己的轻功,嘴上还十分猖狂:“举手之劳,只要把那珍珠给我就成。”
男人哈哈大笑,居高临下望着还不到他胸膛的小姑娘:“那可不行,这珍珠有人预定了。”
偷的玩意还能预定,反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已经盘算着明抢了。可没想到男人似乎早有预料。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易雪清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只余蓝天白云下的一抹残影。
什么轻功出神入化了都,她捏着手指,不过愤愤了一刻。便很快反应过来,他不见了,那她......
后面具体怎么逃跑的她给忘了,只记得提刀追她的人牙齿都快咬碎了,还在后面愤骂:“这死丫头一定就是那个什么劳什子天下第一盗圣的帮手,该死的,布这个局,差一点就能抓到了!剐了那丫头解气!”
天下第一盗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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