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南灵表情一滞,四下张望了一番才低声说道:“我也只是听说,当年陆元康与凉州封地的忠武侯府似有不和,原还定了娃娃亲,谁料忠武侯家的小郡主夭折了,两家更是不睦。陆家出事之后,坊间是有流传忠武侯府在其中关系,后面新守将是陆元康的副将,估摸着也是现任守将与忠武侯府不合的缘故吧。不过左将军是朝廷直接任命驻守凉州城的,那忠武侯府再狂,估摸也不敢拿他怎么样。死了一个陆家,再死一个左家,上京那边即使现在再无力,也得抽空把凉州掀了。”
不知传言是真是假,虽已是过了二十年,但易雪清听着是难免唏嘘:“异族在外,国家被人虎视眈眈盯着。怎么还搞内斗呢,斗来斗去,不过是在汉人的土地上流着汉人的血。”她哀声长叹,抬眸望去,大雁南飞,好像是金陵的方向。
白云间在边塞颇有名望,是众多边塞势力的座上宾,但本人过得十分低调,并未在凉州城置办什么大宅,而是几乎是隐居式的住在城外的胡杨林中,南灵与易雪清也不挑,她一个在中原赏金榜上排头列的,住偏点也好。
林间小溪潺潺流过,金色泛红的胡杨林层层越过她的眼,顺着溪流往上,一排棘木栅栏围着几间木屋,那是他们的居所。
两人骑着马,跨过溪流,远远便见白云间负手立在院前。易雪清笑着举起在凉州城宰的羊肉,得意的朝他招了招手,远处的身影微微一怔,随即也朝她招起了手。
傍晚白云间亲自下厨炖起了羊肉,又在屋前架起胡桃木枝烤了一些,撒上些凉州特有的辛香料,十里飘香。易雪清在海岛生活的时间长,鱼吃得多,甚少吃得到牛羊肉,因此出海后对此类肉爱得那叫一个欢。
羊肉烤得滋滋冒油,易雪清上去就是一口,结果不出意料的被烫得嗷嗷叫,白云间在一旁哈哈大笑,南灵恨铁不成钢的又给她一脑瓜崩。林中人家,一缕炊烟,两式羊肉,三人围坐,不知不觉,夜渐渐黑下,烤着羊肉的篝火在夜间显得尤为明亮耀眼,白云间谈论起自己这些年在边塞的所见所闻,说起胡人舞姬,身姿妙曼,轻步曼舞,舞姿翩翩,勾魂夺魄。
易雪清撇撇嘴,觉得老男人肤浅:“我还是喜欢汉舞,水袖飘飘的那才有意境。”
“哦?”白云间挑眉:“那你会跳吗?”
易雪清是会跳舞的,在凉州城也见舞姬跳舞。她握惯了剑,出海后又不用再祭祀,自然少摆弄四肢。但几人吃得高兴,篝火也到位,南灵白云间还开恩让她饮了酿造的药酒,索性羊肉串一扔就着火光跳了起来,没有水袖,但绯色的衣袂在女子身形旋转下犹如绽开的海棠花,顾盼生辉,轻盈灵动。
白云间坐在篝火旁,火光跳动,勾勒出女子身形,他眯着眼睛似欲在那模糊的身影里寻找些什么。一路上,他与她们说过很多事,可他的话从来没有说完,他见过大江大河,波澜壮阔;见过巍峨大山,延绵不断;见过大漠荒烟,长河落日;见过瀚海阑干百丈冰,雪满天山送君去。人这一生,已足够壮怀。
可他最想要的,也不过只是小桥流水,夕阳西下,粗茶淡饭,三人围炉,不要什么绝世美姬,什么珍馐美馔。只想闲情牵马遛过集市时,为她们带一盒最爱吃的桂花糕,行马过溪,心心念念之人正牵着孩子等他归来。
他闭上眼,敛去不知何时冒出的水花,再抬眸。在某一时刻,他恍惚在易雪清的身上看见了她的影子。他又想起了她,在她离世的十四年后。
篝火渐渐灭了,凌晨鱼肚白划破胡杨林的天空,还未飞走的大雁在胡杨林中呱呱鸣叫,远处边境的幽蓝与胡杨林的金红在晨曦中逐渐融为一体。空气清冷,让南灵有些生寒。清晨起来。她难得感到身上酸痛,许是与昨日做得梦有关。她从来不是一个多梦之人,即使是自己母亲也甚少梦见她,自从来到这凉州,也不知怎么,居然容易做梦了起来。
推开窗户,依稀可见天际尚未退却的廖廖星点,打了个哈欠,院子里破空声响得正烈。只见昨日的篝火残堆旁,两道身影挥着粗木枝过得有来有回,其中还掺杂着男人爽朗的笑声。
白云间似是在教易雪清习武,打个十几招又拆招,也不是动真格的,纯过着招式玩,但气就气人在,易雪清每打出招式,白云间明明能挡能拆,但偏偏要躲,让她的招式回回落空,边躲还边嘲笑易雪清学艺不精。
四十多岁的人了,咋忽然感觉没啥正形呢?
这么几回下来,惹得易雪清恼怒,直接扔了木枝,举起自己的长刀就冲了过去。
大清早的看得南灵嘴角直抽抽,认识这两货她也是遭罪。
“行了!”一抹布砸过去,稳稳盖在易雪清头上。
南灵趴在窗柩上,斜眼瞧着,自己吃苦受罪,他俩到玩得很开心:“那么闲的话就挑水去,一百坛药酒还没有酿完呢。”
边塞胡杨林
小鹿啃食秋草顺至溪边,呦呦鹿鸣惊扰了正在溪边挑水的易雪清。瞧着小鹿,又想起上个月白云间打得野鹿,那烤鹿肉真不是一般香啊。羊肉吃撑,也该换换口味了。盯着眼前美味,越想越流口水,可惜,馋嘴之人身形还未动,小鹿就似乎看出眼前人类心存不轨,一个转身一蹦一跳地跑进胡杨林。
“诶!你回来!我不吃你!”连打得水也不要了,丢下桶拔出刀就朝着小鹿追去,入了胡杨林,层层胡杨树遮挡,她一个外乡人哪里有本土鹿识鹿。
没一会儿,小鹿就失去了踪影。易雪清被绕得晕头转向,但心有不甘,凭着自己几个月的感觉找起了路,听着水流哗哗,易雪清顺着小溪寻去。果然没多久便听见鹿鸣声,足尖一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朝着小鹿奔去,跃过胡杨树,溪流便在眼前。
易雪清环顾四周,那鹿果然就在不远处似乎在舔舐着什么东西。她提起长刀,轻手轻脚地朝它靠近,但小鹿惊觉,不过细碎声音都让它抬眸正好与易雪清对视。
此时,易雪清也算是看清了它究竟在舔舐个什么东西。
清清溪水上淡淡泛红,一只染满血的胳膊浸泡在水中,视线随着胳膊而上,一个紫衣男子长发覆面,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死了吗?”凉州地处边塞,多方势力盘踞,除去盗匪猖獗,胡人,汉人,天南地北客,各路亡命徒。这死个把人还真不是大事,不过她仔细一瞧,这人穿得甚是华贵,腰上似乎还坠着一块金镶玉的镂空玉佩。
再想想现在南灵管着钱,别说潇洒了,她已经比当时带着小崽子逃亡还要落魄了!
推了推男人,在腰带一番捣鼓还真让她发现个刺绣袋子,里面沉沉一袋子金银。果然是富贵人家!探了探鼻息,人还活着。又取下簪子朝男人穴位上扎去,只听一声闷哼。男人悠悠转醒,朦胧睁眼,瞧着眼前茜色的模糊身影,依稀反应过来当前的局面。立马强撑着身体死死拽住易雪清的衣袖:“救我......去......凉州......”
易雪清盯着他这一身华贵衣着,眼睛都亮了:“行行行,救人嘛我在行,保你全须全尾的回凉州,不过也不能白劳累啊。你这是哪家大户的公子啊?有钱吗?我要金银珠宝!”
男人是受了内伤,易雪清刺穴那一下是将他刺激醒的。听着身旁人这谈着价码,误以为自己遇着个美人惜救落难公子的戏码,谁料这女人价钱越说越高了,她已经不要白银了,要金子......
张了张嘴,声还没发出来,这刺激受得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人昏了不要紧,没死就成。易雪清也不跟他客气,把袋子往腰上一栓,将自己送酒的马车架来,再把人往车上一扔。挥着马鞭大喊一声“驾!”便朝着凉州城驶去,风中还回荡着她清晰爽脆的声音:“这算定金了哈。”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就要周到。百里地,易雪清是喂水扇风,马车里剩的一壶药酒自己都没贪,外敷内用的全给人家用上。好在这男子长得还算不错,桃花眼,薄唇驼峰鼻,眉眼间有点春晓之花那感觉,易雪清照料起来眼里也舒服。等到了凉州城外扶着他下车时,他脸色都是红润的。
刚下车,远远的,城门口的士兵就瞧见了她,满脸笑意的朝她示意。
白云间在整个边塞都算是家喻户晓,易雪清跟着他混,也算和凉州城的守城门的兵们混个眼熟,更何况每次进城没少给他们塞好吃好喝,这朝中原内的城门,不似边境的那边的那么严格,偶尔怀里藏壶酒藏点肉回家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这些人回回见了易雪清都带着好脸,除了姑娘伶俐善结缘外,还有就是白云间的缘故,听闻白云间早年刚来凉州不久,先是杀光一队抢掠的漠南骑兵,一人一马直闯漠南乱军之中取了敌左将军首级,又是宰了打劫客商的匪帮,顺道帮着当时还是小喽啰的马帮帮主一路上位,做大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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