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察觉到舰上可能隐匿有不明人物,所以波斯额外派了支三十人的海兵到船上来,就算难彻底搜查全舰,也能保护的了海皇姬和斯捷潘周全。已经测评了几轮的感性内衣,现在不方便再日常穿着了。她本意是想继续穿以前那套标准的海军军官服,但斯捷潘却斗胆谏言,说那样穿太沉闷,很少有舰娘会在授衔以外的场合,认真穿军服的。
在热带地区,年轻的舰娘往往都是热裤吊带短衬衣凉鞋的装扮。听上去稀松平常,无任何值得说道之处。但海皇姬换上了这套,在镜前打量自己是否足够得体时,她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衣服不合心,不适合她太多。有一种冲动的声音,甚至想叫她用姬的力量直接把它们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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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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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这身装扮……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因为女性化的太自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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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皇姬用手在胸前比划。拜于生长激素和足够的营养的刺激,她已经从一米五八的瘦马长高到了一米六一,两边虽然大小不一样,但总归是有曲线显露。她的前半生里算上【欧若拉】的时间,有近40年是以男性的身份度过的——斯捷潘也就才二十多岁呢。所以她先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残留的旧社会的男性心理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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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吗?”
斯捷潘小声提问。
不是他不懂旧社会文化里的男女之别,只是他不觉得耽于用出于不同设计师之手的丝质内衣挑拨他理智底线的海皇姬,哪怕反拧她,能拧出半点所谓男性的自我意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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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会有……我也说不好。更加性开放的衣服我穿的很利索,是因为像表演。表演的时候是没什么自我意识在其中的……”
海皇姬身体仰起,在舰上时她的视觉不在脸正面,而在连着电缆的摄影机里。所以看镜子还不如直接看自己。义眼居高临下的将她细细打量着,她琢磨着也许以后这副皮套会发育的更精致更艳丽些,但现在,不如前世的【欧若拉】。那水灵的皮套,自己回忆起来都愿意啄她一口。自己很少会拿自己身体的外貌特征和其他女人做比较,记忆里,似乎也就这么一次。这大概正是自己没有女性意识的证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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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谓的吧?不喜欢的衣服,换一套就好了。共和国那边只有很少的几个地区的文化里,会在意性别意识和性取向。”
“我又不是在那种环境里长大的。我在乎这个男女有别。”
斯捷潘暂时没反应。在他看来海皇姬的纠结,就像哪双高跟鞋好看一样,是小事一桩,而且他也爱莫能助。瞥完身后,海皇姬再“低头”看自己,邪恶的场面在她脑海中浮现:如果是在那种故事里,听到自己纠结性别问题,男角色应该笑的很淫协,用自己无法反抗的气力把持着自己敏感的地方,手上下流的同时,嘴上逼问自己道:“还觉得自己是男人吗?”
是2个月以前的自己的话只会产生嫌恶,现在却莫名的身体起鸡皮疙瘩。是对那种情节来感觉了吧?斯捷潘不会是剧情中的男主角——他会扮演苦主,而她们反抗不了的黄毛自然是塞勒妮尔(埃尔文)。尽管他谦和温文尔雅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衣冠禽兽,但如果【欧若拉】喜欢的话,他并不介意自毁形象,满足她每一种下流的幻想。
“呜。现在的不快并非是因为羞耻……我不像【欧若拉】那样敏感知廉耻讲普世道德。那总不能是因为我嫌弃自己又脏又老,穿给小女孩穿的清纯但试图大胆,欲迎还羞又纯又欲的衣服而感到膈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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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和老都是旧社会特有的腐朽价值观!只要在共和国生活一阵,自然而然就能洗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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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海皇姬真自我嫌弃,斯捷潘说着不够还跳了起来,双手握成拳头让海皇姬笃定他所言不虚,他用他的诚信和真心打包票。海皇姬呆住了一下,他就趁机抢了她一只手(要和姬拔河吗?)攥住以表心意。片刻后人鱼公主假摔,双腿不支倒了下去,让高了她十几厘米的提督来撑起她的娇弱。人鱼公主的万金之躯他担的住。本以为只要抱在一起腻一阵,海皇姬就会开怀了,却不料到海皇姬的脸上毫无征兆的淌下热泪。刚想说什么他就被海皇姬捂住嘴,虽然她也情绪激动说不出话,但海皇姬还是努力咧开了嘴与眼角,告诉他:她的泪不出自于哀伤,反而是因为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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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我才意识到,我竟然在为一件完全微不足道的事困惑。不管是在害羞男人竟穿着女人的紧身内衣,还是自卑窑姐不该装那么纯……都是人才会有的情感!人啊……我潜意识里把自己当作是‘万古流的江河’,所以一向感情淡漠。别说死或生,就算是面临你要把我送给龙组折磨的当口,我也没什么动静。是因为我无所谓。我是江河,渺小的人类伤害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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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那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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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好的,我相信你没想过~”
敷衍的把手搭在了斯捷潘脸上,他想帮她擦眼泪,但海皇姬却断然拒绝。她的眼泪她要亲自品尝。浅尝一滴后海皇姬连声“tuituitui”——她并不真的是人鱼,泪里除了咸与涩外没有其他味道,更不会凝结成珍珠。自称海国的公主是欺骗波斯的手段,让他们觉得她喜欢童话,天真烂漫。
很快,再航行三天就能有红海军的主力舰来接应她了,她再不需要“海皇姬”这么幼稚无害的昵称。斯捷潘一度苦苦纠缠她,希望让她给他一个更过意的去的称呼,她却始终没遂他愿。她不是没有喜欢的名字,前世以为自己苦尽甘来,将要成为改变人类二十世纪历史的风云人物时,她郑重的给了自己一个新名字:阿芙罗拉(Аврора)——既是神话故事里代表着黎明第一束光的司晨女神;同时也是象征了十月革命的那艘巡洋舰,阿芙乐尔号(Аврора,阿芙罗拉和阿芙乐尔为同一词的不同中文翻译。后者特指那艘巡洋舰)。她曾经觉得自己可以是个人物……
她算是个什么人物呢?如果她站在还停在列宁格勒的历史博物馆“阿芙乐尔号”面前,她能想起自己和列宁的什么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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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乐尔号才用152mm口径的炮对冬宫打了一发空包弹。我的近防炮是155mm的,等我们路过镇南关附近,我用实弹朝那里的白军阵地开两炮,那‘海皇姬’号以后准会变成纪念‘大决战’开始的历史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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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在没得到罗马授意的情况下那么做吧……会增大你在北岭州独走攻击平民的嫌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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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皇姬——阿芙罗拉翻白眼给斯捷潘看。她从没有直接坦白过,拿不人道的武器攻击弱势群体是她自己的主意。但斯捷潘却言之凿凿:他相信她就是那种屠杀平民的战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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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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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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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
阿芙罗拉像少女一样,用额头在亲密的人脸颊上轻蹭了一下,然后贴紧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连算得上是‘少年’的时光都短暂到,我都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少年……应该是志得意满,自以为是的。可我在比你现在还小一些的年纪,就已经完全的悲观。相信什么‘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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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已经和斯捷潘贴很紧了,说到害怕的地方,阿芙罗拉用力更多了些。没有留长指甲的手指依旧陷进斯捷潘的肉中:
“我不怕死。我恐惧的是发现自己真的死不了,会沦为有清醒的自我意识的,会万古长流的‘江河’。倘若是一直向后流,见证人类走出太阳系,银河系,乃至现在的小宇宙也就罢了。可实际上我却能回到过去,回到18,17,16世纪,甚至是人类文明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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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的住你的灵魂!以后无论你的灵魂去到哪里去到哪个时代,我必定都能抓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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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没有什么过渡的心理准备,二人的意识同时落入大图书馆一般的阿芙罗拉的内心世界。阿芙罗拉能用眼睛去看斯捷潘了,她看到斯捷潘握着一只手,脸上都是自信的光芒——他已经修炼到随时都能闯进阿芙罗拉内心世界的程度了。阿芙罗拉的灵魂在这里,他就也在。除非他自己想走,否则谁也没法将他们分开,甚至是死亡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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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芙罗拉对斯捷潘的大嗓门没有信心。这里是她的内心世界,她伪装不了自己的表情。比起这辈子刚刚认识的斯捷潘,她更愿意相信比斯捷潘更会花言巧语,还和她一起重生过的埃尔文(塞勒妮尔)能和他去往下一个时空。不过下一世还远的很,得有一百好几十年呢。念及此处,她揪起的心放下了大半:
“你能看到她吗——她,【欧若拉】是什么样子的?”
阿芙罗拉并不是在无端询问斯捷潘对【欧若拉】的认识。而是场景变换,她们来到属于【欧若拉】的记忆殿堂。曾和阿芙罗拉对话过的【欧若拉】的塑像从水池中央凭空拔起。她看着【欧若拉】的眼睛,【欧若拉】却不曾与她对视。所以她想知道这个【欧若拉】究竟还是不是她自己,亦或者已经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你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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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形象——是那种伟人塑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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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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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出息啊。”
阿芙罗拉踩着汨汨流淌的喷泉水来到【欧若拉】塑像的基座下,瞻仰伟人的英姿。现实世界就是现实,早在她知道【欧若拉】的存在的那一刻,她就应该已经意识到她们是两个个体了。
青史留名的是【欧若拉】,是在她,在埃尔文(塞勒妮尔),在命运的三重呵护下,没有吃过特别大的苦头,受感召即便知道自己是在愚公移山,仍然还愿意坚持移山的【欧若拉】。这名声是【欧若拉】应得的,她为她的爱与恨付出了行动。阿芙罗拉却无所事事。即便是【欧若拉】在瑞金手起刀落快意恩仇的时候,她除了每天看看报纸外什么都不做。明明只要她开口,【欧若拉】在做准备后会同意她去到任何地方的,但她到死都没有离开过软禁她的农场。因为她没有感情,超然于物外。而现在,阿芙罗拉心灵上结的厚厚的那层角质已被斯捷潘划开,滴进去淌出来的爱情让她祈望这一生最好永远都不要走到尽头,退而求其次也要来生还在一起。被上了色后的生命有了远比“别死回过去”多得多的价值,她得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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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欧若拉】。你的意识还存在着。你在哪里?已经因为作善多端去天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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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若拉】的雕像没给到任何回应。阿芙罗拉皱鼻子抿嘴唇:前世她可一度是【欧若拉】唯一的精神支柱。在她死后【欧若拉】寂寞的不行,没几个月也跟着一起走了。而在她重生后,【欧若拉】竟只来看过她那么一次,什么都没有向她交代匆匆就离开了……
她可没有薄情寡义!【欧若拉】完全只是和她有一段相同经历的另外一个人了!
心凉于【欧若拉】的绝情,阿芙罗拉挥手把斯捷潘也召来池子里。和刚熟络没几个月的心上人的十指相扣时传递来的温度,可以抵挡住气势汹汹的从最外圈朝她袭扰而来的锋利的凝冰。这里太可怕了,糟糕的心情会具象成了雷电冰霜烈火。也就难怪【欧若拉】会才35岁就郁郁而终。躲在斯捷潘的臂膀下,阿芙罗拉惊惧又颇有些好奇的观望着远处,因为她心情变化而风起云涌电闪雷鸣,即将大雨滂沱的背景。斯捷潘说这里是她的灵魂世界,可她也才只是第二次来到这里。斯捷潘比她还熟悉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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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这么心狠的吗?”
阿芙罗拉用指头戳了戳被斯捷潘拦住的冰锥问道。如果没有他的话,毫无疑问四面八方涌来的这些冰锥会贯穿她的虚体。她逗它们的时候,它们竟然还会生气,拼全力又向她的方向咕涌了几分,但始终是不能越过斯捷潘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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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儿,为什么你会很讨厌自己?”
闻言阿芙罗拉虚体晃了一下,险些离开斯捷潘的的保护范围被冰锥戳到。斯捷潘拉住她她脸上茫然,就是因为自己意识不到,所以潜意识才是潜意识。.斯捷潘从没有被攻击过。他一个人来的时候,最多只会看到些阴雨。而现在,具象化的恶意只对准了产生它们的万恶之源。它们停在斯捷潘脚下,不是因为斯捷潘做了什么,而是阿芙罗拉不愿迁怒,不想误伤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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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自己吗?我知道我曾经很讨厌【欧若拉】。我仗着自己有超能力,打的她四分五裂……我嫉妒她。如果不是因为哥哥惨死,如果不是因为我没有遇见相爱的人,就不会出现她,她那些光辉事迹,本该是我的事迹……”
随着阿芙罗拉的喃喃,风雷声和凝冰变的更加狂躁。要不是斯捷潘面子大,这些活动起来的恶意将不会给阿芙罗拉留下能辨别出人形的碎块。另一只手撑着额头靠在同样挡住了风雪的【欧若拉】的碑像下,阿芙罗拉试着回忆自己的优点,列举自己的成就。只要自尊自爱就不会被攻击了。不往这块想还好,一想更坏事:她有什么优点,有什么成就呢?破鞋和战犯两个简单的名词就可以概括自从有了【欧若拉】之后她的全部。赤足下,冰水混合物不声不响顺利越过【欧若拉】碑像,向她传递来了刺骨的零摄氏度。贴着石座沿再仰望【欧若拉】时她双眼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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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存在着其他宇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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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捷潘忽然分散她的注意力问到。她被吸引了去,冰锥也自然而然的后退,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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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应该是吧。我见过其他宇宙的来客。我们的这个宇宙里有质量的粒子数量才到10的80次方这么小的数量级。而在数学上随便构造一个数值有限的大数都在数量级上远远超过它。更别说还有无穷大,高阶无穷大……我们的宇宙,只是‘高阶正无穷存在物理意义的数学的宇宙里的,一个区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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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捷潘一瞬间就涨红了脸。首先他就不知道什么叫大数,更别说什么高阶正无穷……连数学入门基础都搞不明白,竟还妄谈宇宙?男孩的娇羞惹人爱,严酷的自然环境于是又退后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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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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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欧若拉】只是去了别的宇宙,所以才不能回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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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去哪是她的福分。我没有什么要她留下的立场。不过,她恐怕过的不太轻松。她一定也知道了埃尔文就在罗马,但她们却活着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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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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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也会有好结果的。”
发现阿芙罗拉笑容有点像强挤的,斯捷潘觉得她还是把【欧若拉】当女儿,至少也是当家人看的。于是又补充道。阿芙罗拉在那里静了一会儿,没说话,甚至连笑容都还维持在那里。但她不是在发愣,因为寒气逼人的冰锥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在阿芙罗拉作其他动作前已经化回了最初的景观喷泉。雷鸣声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停止,只是,直到泉水已自由的流淌时,乌云仍旧没有散去。还层叠在一起,不允许阳光穿过它。
“郎君。不是你不能作我的太阳。我在想一些‘少年’的事……【欧若拉】愿意自我牺牲去做些顺应历史潮流的事。她不需要克服什么,是因为那就是她最原始的**。这份同样的**也在催促我去投身于消灭旧社会的使命中去……我确实就这么做了。在北岭州时我突发奇想,决定攻击平民区给共和国一个难以拒绝的‘消灭旧社会’的绝佳借口。可那时候,只是举手之劳。我的人格是被揉碎过的,拼起来只有个形,绝承担不起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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