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慕兴一直往下掉,失重感让他回想起当年摔下悬崖的恐怖场景,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手脚并用,但努力了半天也没抓到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就在他万念俱灭之际,系统紧急提示:“庄爷,现在可以使用法力了!”
庄慕兴动动手指,果然有了,但是减缓的速度赶不上下落的速度,他只好先调整自己的姿势,尽可能护好身体的重要部位。
摔就摔吧,只求别砸成肉饼就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幻视永希楼那块疯狂下坠的玄精玉,敢情这是现世报了。
周遭一片黑暗,庄慕兴看不清身在何方,也不知接下来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他干脆闭上双眼,凝神运气。
所以他没能看见,脚下有了光。
庄慕兴忽然感到有另一股力量将自己包裹住,他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那力量拽过去,其霸道的态度竟让他有点熟悉。
接着瞬息之间,庄慕兴便掉入一双臂弯之中,不仅没有受到丝毫的伤害,而且一睁眼就看见了那张永看不腻的面容。
刹那间,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把搂住对方的脖子:“萧盼!”
他就像一个蹦极时断了线的人幸运地落入一块海绵中,这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无以言表,直叫他双目噙泪。
“庄慕兴,”萧盼抬眸瞄了前方一眼,想放他下来,“好了,没事了。”
庄慕兴紧紧抓住他的后领,肆意把眼泪擦在他肩上:“对不起,我又走丢了。”
萧盼听见他哽咽的嗓音心都化了,不觉收紧双臂,蹭蹭他的头发:“无妨,我会找到你。”
两人搂了好半晌,庄慕兴终于舍得从人身上下来,站稳脚跟道:“你没受伤吧?”
“我无碍,”萧盼抹去他眼角的残泪,“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何人?”庄慕兴刚问完心里就有了数。
此刻,他发现自己在一座金碧辉煌灯光流转的神殿里,四面墙上刻着彩色浮雕,其内容便是这位殿主人的成神之路。
“这是你的母亲?”
“嗯。”
“好厉害。”庄慕兴一边欣赏壁画一边发出感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正前方的神像上。
他原以为神像的气质会比较温柔慈悲,但这尊并非如此,只见一个高大的女神像立于供台之上,神情严肃不可犯,她左手扶一只面相凶狠的坐骑,右手持一柄七尺长剑,英姿飒爽,威武慑人。
一言以蔽之,那气场强大到庄慕兴想跪下去。
“走。”萧盼揽着他飞过百级石阶来到神像脚下。
庄慕兴抓着他的袖子,有点紧张:“这……不太礼貌吧?”
萧盼没回话,而是把一个放贡品的碟子转了一圈,然后整个神像便散发光芒。
庄慕兴抬手遮住眼睛,再放下时眼前的景物已经变了。
他们出现在一片绿油油的树林里,但此地安静得有些过分。
庄慕兴随萧盼转过几丛灌木,来到一片狭小的草地中,他看见一座爬满青藤的石榻摆在中央,而榻上聚集了一堆发光的东西。
萧盼往前迈出一步,那些东西便受到惊吓飞了起来,星星点点,好像萤火虫。
不过庄慕兴的眼睛并没有随那些东西而去,因为他看见榻上躺着一个人。
不知是被环境影响还是怎的,庄慕兴的心情忽然有点落寞,这种感觉直到他来到石榻前达到顶峰。
一个美得不像真人的男子安然地睡在榻上,他眉目间不带一丝情绪,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其无关。
“这是我的父亲。”萧盼的语气一如既然的平淡如水。
庄慕兴大概猜到了,默默点了点头。
萧盼握住父亲冰凉的手,又道:“不过这是一个替代品,他的真身和魂魄已经不在了。”
庄慕兴看见他眸底的忧伤,一句“节哀顺变”卡在嗓子里。
虽然他从小没爹,但若换作自己的妈妈躺在这里,庄慕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明朗的声音响起:“难得你还记得回来看他。”
二人转身一看,一位高挑的青袍女子倚在树边,其容貌俊美,气质非凡,通身散发灵光,令周围的景物黯然失色。
萧盼垂首示意:“母亲。”
庄慕兴连忙背手低头,仿佛一个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乖巧道:“上仙好。”
晏灵的目光犹如一把镰刀把他浑身上下刮了一遍,而后嫣然一笑:“这就是你选择的人?”
萧盼颔首。
随后,晏灵看向庄慕兴腰间的幻灵唢呐,微微一笑。庄慕兴见她走近立马让开。
晏灵来到榻边,伸手摸向榻上之人的脸庞。
接下来无人言语,庄慕兴更是低着脑袋不敢放肆,心里把想问的话修改了一遍又一遍。
片刻后,晏灵扬臂一挥,天上那些星星点点的小东西便落下来,重新覆盖榻上男子的躯体。
晏灵路过他们时抬了一下手,庄慕兴便感觉身体轻得像云,并不自觉地跟在她后面飞了起来。
少焉,他们来到一座云台之上,四周的白云像棉花似的铺了厚厚的一层,目之所及只有一把座椅十分亮眼。
晏灵直接落到那座椅前坐下,翘起二郎腿的同时动动手指,将白云抽成蚕丝并编织成一个茶杯,她就着杯沿小酌一口,望向下方道:“请。”
庄慕兴还在琢磨措辞呢,眨眼间手上便出现一个同款云杯,顿时受宠若惊:“谢谢!”
杯子里装着白花花的云气,庄慕兴拘谨地抿了一口,发现这“茶水”入嘴即化,又软又甜,仿佛在吃棉花糖。
渐渐地,他内心紧张的情绪随之消弭,莫名变得心情大好。
于是庄慕兴就想借着这股劲头开口请教,但晏灵竖起手掌阻止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晏灵的语气空灵而安宁,“不如你先猜猜为何你们能顺利地走到这里,小朋友?”
庄慕兴闻言脑子一转,顿时恍然大悟。
确实,以仙盟的实力想找到他并非难事,何况如今的天下就屁大点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火眼金睛,而庄慕兴之所以能顺利地发展计划,多半是因为背后有贵人相助。
而能左右仙盟百家的贵人,便只有晏灵上仙了。
话虽如此,想来晏灵也扛下了不少压力,毕竟整个仙盟包括盟主都是不认可庄慕兴这个来历不明的异徒的。
庄慕兴想明白后羞愧难当,恭敬地伸出双手行了一礼:“多谢上仙指引。”
晏灵斜倚在神座上:“我倒没出什么力,不如谢你身边那位。”
庄慕兴移眸注视萧盼:“那是自然,能遇见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萧盼闻之睫毛一颤,扭头面向一望无际的云海。
庄慕兴之前看见晏灵的神像时还以为她是个比萧盼更难相处的人,没想到她本人这么好说话,于是斗胆上前直奔主题:“上仙,当今的局势相信您已熟知在心,我和萧盼走的是另一条救世之路,与仙盟在做的事并不冲突,希望上仙能理解。”
晏灵笑了笑:“我理不理解你们也做了。”
“虽然这次登门拜访有些唐突,但我二人心意虔诚,”庄慕兴喜笑颜开,“在下想向您借一样东西,恳请上仙忍痛割爱。”
晏灵被他口中的“拜访”逗乐了,明知故问:“何物?”
庄慕兴语气坚定:“萧家的御魔秘宝,南天柱。”
晏灵却说:“它不就在你手中么。”
庄慕兴立刻看向自己的手,但是除了一盏云杯外什么都没有。
萧盼便拉过他的手,掀起袖子,露出缠在他手腕上的吊坠。
庄慕兴再次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激动得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多谢上仙!”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自己再次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但萧盼却仍在原地。
虽然晏灵不会害他,但庄慕兴难免有点慌,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好道:“上仙这是?”
晏灵勾勾手指把他招过来:“安心,我不会伤害你。”
庄慕兴又回头看向萧盼,发现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什么也不说。
很快,庄慕兴便飞到了神座之前,他谨慎地咽咽口水,感觉稍微大口喘气都不礼貌。
晏灵伸出食指对准他的额头:“请闭眼,小朋友。”
庄慕兴哪敢吱声,老实照做了,可当他合上双眸的瞬间就感觉有一道尖锐的力量打在眉心,继而像电钻似的往里扎。
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喊叫,但始终都睁不开眼睛,恍惚间似乎听到了萧盼的声音。
庄慕兴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晏灵道:“这孩子的灵魂不干净。”
……
此时,雾林镇。
镇西边的家禽大棚已扩建至原来的六七倍,家畜的种类也有所增加,这对人类而言是好事,但对看守这里的两员老将而言却越发压力山大了。
“咯咯!”
魔可瞧见一只猪试图越狱,迅速扑腾翅膀发出警告,它每天在大棚基地巡逻,这样的事至少要重复一百遍。
不过显然它乐在其中,如今的它可是被仙人点了灵智的镇圈大将,与眼前这帮愚昧无知的牲畜可不是一个等级的生物了。
魔可仰首挺胸继续巡逻,走着走着肚子饿了,它正要返回粮槽吃点东西,余光不经意间瞥见草丛中有东西在闪光。
它好奇地走过去,歪头一看,居然是一只肥美的大肉虫!
来自本能的**被唤醒,它一口将虫子叼住并囫囵吞下,接着猛地反应过来不对劲——哪有毛毛虫全身发绿光的?
再看魔爱那边,它负责看守后半部分的大棚,现在到了饭点,它正埋头吃粮。
突然听见魔可的声音由远及近,魔爱抬头一看,发现对方边跑边狂扇翅膀,好像有东西在追杀它似的。
“嘎?”
魔爱以为出了事连忙上前迎接,不料被魔可按在地上一顿暴打。
魔爱被啄瞎一只眼睛,后知后觉发现对方有问题,死命挣脱后往基地总部狂奔,掉了一路羽毛。
而此时的余宁正和师弟们吃晚餐呢,自从来了雾林镇他们就再也不用看人脸色,别提过得有多快活了。
“等等,你们听,”余宁停住酒杯,“外面是不是有动静?”
“好像是魔可魔爱的声音,那两只偶尔会打架,师兄不用管他,我们继续喝吧。”
余宁把酒杯放到唇边,心里总有些不安,直到听见魔爱一声惨烈的鸣叫,他到底坐不住了,放下酒杯起身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其他人自然不觉得有多大事,便继续吃着喝着。
余宁根据声音找到了那俩小伙计,不过眼前的情况十分古怪。
只见魔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那只魔可却异常亢奋,一对豆大的鸡目红得吓人,它扭头看过来时,余宁竟是心中一凉。
他不禁开口:“魔可你怎么了?”
更奇怪的是,魔可在听到他的声音时瞬间恢复原样,竖起的羽毛也放了下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别动。”余宁快步上前,一手按住它,然后蹲下身检查魔爱。
片刻后,他叹道:“你把它打死了。”
而魔可似乎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慌忙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惊叫声。
余宁握住它的喙:“别慌,只要你表现好,我会在庄公子面前帮你说情,不过你刚刚……”
他忽然警惕地望向周围,总觉得附近的气氛不太妙,于是两手各提一只返回屋中。
他们不知道的是,基地内的果树上,无数只绿虫子爬上了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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