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鹤这是生气了？还是疑问？还是就单纯的抗拒他？秦蔚言想不明白，他觉得肖鹤简直就是世界上就难猜的男人。
但他必须把这男人拿下，秦蔚言怀揣着自信，“哥，我昨晚特别害怕，你吓到我了。”
秦蔚言出言便是委屈巴巴的控诉，一招就把肖鹤严防死守的攻势给打懵了。
肖鹤接收到秦蔚言的卖惨后停了几秒，像是在思考，接着他上上下下扫视了秦蔚言一圈，这是肖鹤曾经在别人身上学会的恶意眼神。
他妄图威慑秦蔚言，扫视完还不忘冷声说：“不需要。”
肖鹤洗脸额前发被顺到脑后，亮晶晶的眼睛上下扫视，这样的动作有种差生抄笔记的既视感，秦蔚言只觉得可爱。
他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一声，努力维持自己的节奏不被打乱，“哥哥，我身体难受，额头好烫，可能是被传染了。”
是被谁传染了，不言而喻，秦蔚言说着还伸手在额头上摸了摸，搞得跟真的一样。
肖鹤最讨厌别人诬陷他，但秦蔚言的小心思还没到诬陷的程度，所以他只是皱了皱眉。
他没兴趣去研究对方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向后退了一点，直视着对方，认真说：“我给你转钱，精神损失费、医药费，什么费都行。不是拿钱打发你的意思，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有病，只能做到这样。”
有病是一个很好用的借口，面对同理心泛滥的小男生应该会更加有用。
肖鹤深知这种小男孩脑子里的英雄情节，他故意在对方面前说出带刺的话，只是想求得一份安静。
秦蔚言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肖鹤现在是在用最直白的话语自揭伤疤，只为了赶他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心肝发紧，喉咙跟着发紧，说出的声音带着苦涩，“不用钱的，没关系的，哥你有事再找我。哥你能不能给我你的电话，有事也能联系我。”
秦蔚言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也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这番话不知道是那个字眼刺激到了肖鹤本就敏感的神经，原本看上去无波无澜的人音量陡然拔高，“杨女士给你的钥匙好用吗，收好，别让我看见了，别在我这装无辜，你下次再来我会报警。”
真正接触到的时候，肖鹤早忘了刚刚自己想的不提及不计较，胸腔里头的火气完全控制不住，说出来的话也是没过脑的。
他边说边咳嗽，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呛了出来，十分无力又怨恨地看着秦蔚言。
事实上，秦蔚言不停的来烦他，不停的来找他，在肖鹤看来就是不停的在挑战他的底线。
之前他不计较只不过是因为认为那并非秦蔚言的本意，加上秦蔚言看起来本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弟弟，他不愿意多去计较，等对方碰够了足够多的壁自会离开。
但秦蔚言现在却想和他建立联系，用这种小伎俩来使坏，这触碰了他的底线。他本就在心底压着对杨女士的不满，这下子全牵连到了秦蔚言身上。
被情绪支配的怪物是没有理智可言的。
肖鹤没有控制自己眼里的泪水和眼底的丝丝埋怨，不遗余力的宣誓着他是一个不适合与任何人来往的怪咖，是会把所有人推开的混蛋。
只为了和人划清界限。
秦蔚言的手举起又缓缓放下，他的话激怒了肖鹤，那是他没来得及注意到的地方，可明明他已经很小心了，他现在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伤心的肖鹤。
看着肖鹤发红的眼圈，他不由心地退后了一步，或许他所做的一切都过于贸进，是一个拥抱的索取，还是一句装模作样的卖惨，现在看起来好像都不重要了。
但秦蔚言还是想知道，不然以后再让肖鹤伤心怎么办啊。
肖鹤周身的气焰依旧灼人，秦蔚言却还是试图去闯进这团火里，“对不起哥，你昨天的菜我守了好久你都没来，我怕你出事，才跑出去和阿姨拿的钥匙。”
肖鹤最开始买房的时候还考虑离另外两人的距离，小区离他的父母很远，几乎是可以隔壁市的程度。
事情的走向偏离航线，肖鹤的声音在无意识当中开始小幅度颤抖起来，“你去她那边拿的？你去北区和她拿的钥匙？”
肖鹤的小区在新区，离北城区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秦蔚言在深冬的夜晚来回三个小时，只为了他这么一个脾气暴躁的陌生人。
事实和他预想的偏差太大，主动和被动只差一字，但所呈现的效果完全是失之千里。
这时肖鹤已经开始有些后悔，周身的戾气在一瞬间尽数褪去，有股怯意从他头顶冒了出来，倒是显得刚发完脾气的他有些可怜。
“哥你别生气。”秦蔚言哪里知道肖鹤在想什么，牛头不对马嘴，聪明的秦蔚言也没了对策，心里只想着道歉总不会错吧。
这是他头一回这么怕一个人，也不是怕，具体是什么情绪他说不上来，但是一种和怕有些像的情绪。
开车来回三个小时，照顾别人到深夜，道歉的怎么会是他呢。
肖鹤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复杂，他完全无法理解秦蔚言的行为。以自己平时的表现来判断，第一反应难道不是应该在想，‘门内的那个人怎么又开始不说话了？真烦。’不应该只是疑惑就好了吗？疑惑完走掉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要看上去这么……爱护他？
这个词好奇怪，不应该用在他和秦蔚言身上，但好像没有再更准确的词汇可以表达了。
因为秦蔚言好像没有在同情。
肖鹤的大脑昏昏沉沉，他无法准确掌握现在的状况，甚至可以说是无法理解。
他不是没有想过有人会照顾他的。他小时候生病，会搬一个小板凳到对小肖鹤来说有些高的柜子面前，踩上去垫高脚尖，用完全无法拿稳的小手费劲地够着药箱，给自己找药，吃完就哄着自己休息。抱着胳膊躺在床上，一遍遍拨打着腕上的电话手表，闭上眼睛前是还亮着的屏幕，也是从那时起他便习惯了侧睡。
秦蔚言对他好，他却误会了对方，还拍脸，还打胳膊，还拒绝拥抱，还骂了……
就算肖鹤不愿意责怪自己，但他就是做错了，什么都错了，秦蔚言太可怜了。
他得道歉，然后离对方远点，“没必要，你回去吧……对不起。”
肖鹤转身，泄力了一般，单薄的身子看起来更加不稳，他第一次起了想离开这间卧室的念头。
“对不起，哥。”
秦蔚言的声音在肖鹤身后响起，后来的肖鹤想起这个时候，判断出了这时的他大概率是在恼羞成怒。
秦蔚言真的衬得他像是个特别坏的人。
他重新看向对方，上前抓住秦蔚言的衣领，猛地凑近，唇瓣在离对方的嘴角只剩几厘米的位置停下，“明明你什么错都没有为什么要对我道歉！你凭什么道歉！你能不能滚，能不能不要在来找我了，真的，真的，很烦，很烦你知道吗。快滚啊！快滚啊。”
两人的距离考得很近，空气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
肖鹤盯着秦蔚言的眼睛，温热的鼻息交缠缱绻，像是试图在他眼里找到些什么用来说服他自己，例如厌恶，例如慌张，但是没有，秦蔚言没有，他看不懂秦蔚言眸底的情绪。
他嗫嚅着嘴唇，强撑着的样子摇摇欲坠，肖鹤一把推翻了秦蔚言遵守的积木塔游戏，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认为不守规则就能提前结束。
颤抖着的人被紧紧抱住，秦蔚言难过到无以复加，“没有的，哥，是我的错，是我一直缠着你，我要说对不起的，哥不用说。”
他好像做错了事情，但肖鹤没直接说，他也猜不到。
肖鹤因为他变得好难过。
肖鹤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湿润，马上撑起手隔开了两人的距离，他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很神奇，但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变回那副无欲无求，死气沉沉的模样，仿佛一切从没发生，“好，滚吧。”
肖鹤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抽离干净，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产生的褶皱被快速抚平，和崭新的一样。
秦蔚言不敢再多停留，“哥，我走了。”
秦蔚言走了，一步三回头的时候被他哥看到了，于是他只能弱弱的收回视线。
肖鹤吃了早饭，久违的煮了粥，吃完药，坐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里面播放的是他看过很多次的一个动画片。亲切又略带幼稚的声音传到肖鹤耳朵里，肖鹤看着看着，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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