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怎么派人来了?
陆昭徽纳罕,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见成碧捧着一盆花,施施然从外走来。
成碧捧着花,福了福身,说:“陆娘子安好。”
陆昭徽问道:“是你们娘子派人来的吗?”
成碧拿手指了指她怀内绽开的粉色娇花,眉眼弯弯,一脸得意道:“真定侯府派人给女郎郎君送礼,添先小玩意。有几盆芍药开的不错,女郎让我给府里姐妹都送上一盆,添添生气。”
宝珠遂丢下手里的活计,从成碧怀内接下,又往旁站着,等候陆昭徽下一步指示。陆昭徽转过身,屈指碾了碾花瓣,洇出嫣红的汁液,指腹红红的;又凑近嗅嗅,香气袭人。
陆昭徽回身,一脸喜色,对着成碧连连道谢。
“多谢姐姐送的东西。玉竹……”
玉竹心领神会,耳朵往陆昭徽嘴边靠拢。
“你给她抓一把铜钱,你下手有数,少抓点。”
陆昭徽压低声音,喃喃交待下去。没办法,她是真的穷。月例是固定的不谈,又没人给她额外贴钱,陆知惠是嫡女,还有个侯门外家做靠山。陆知微的亲外公,是赫赫有名的富商,短不了她的吃喝。只有她,每月固定的二两,还得上供一两银子,孝敬亲妈。
她过的是什么造孽的日子。
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玉竹回了个放心的眼神,随即领着成碧,与她有说有笑的领钱去了。
宝珠问她:“花放哪,女郎?”
陆昭徽略一思索,从宝珠怀内接过。
“植物都是喜光的,还是放廊上。又有光,又接地,还通风。”
宝珠崇拜的望着她,夸道:“女郎真是聪明。”
陆昭徽微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这有什么。府里的匠人不都这么做的。我去去就回,你先理着线。”
陆昭徽缓缓踱步在廊下,徐徐而来的微风,夹杂着阵阵恼人地哄笑声,耳畔竟是轰隆隆的回声。
她心下好奇,八卦是人的天性。陆昭徽往杂音处蛄蛹着,寻声而去。她信步而来,脚下无声,趴在窗台下,透过窗棂就着日光往里窥去。
玉竹和成碧不知听到什么笑话,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东倒西歪的。
成碧止住笑声,语带同情:“你在这过的好吗?”
玉竹敛去笑意,疑惑地凝着成碧,回道:“还可以。”
成碧似乎松了口气,拉过玉竹:“是嘛,那你得抓紧了。”
玉竹不解道:“你现在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有什么只管直说,拐七拐八,我也听不懂。”
成碧脸一红,对着玉竹私语一二句。
离得远,又是悄悄话,陆昭徽听不到。
但没关系,很快玉竹就帮她破局。竹筒倒豆子——倒得一干二净。
玉竹面色大惊,高声惊呼:“女郎还有姐姐?”
不止里头的成碧惊了,陆昭徽也惊住了。玉姐儿?她们都几年没见面,怎么成碧提起她。
“你知道的,我们府上的夫人,之前是嫁过人的。”
玉竹点点头。
“她和前头的丈夫生过二个女儿。一个丢给叔伯养着,一个就是你家女郎。”
玉竹扬着脸,满脸写着不解。
“你捡重点的说。”
成碧清清嗓子:“我听我家女郎说,大夫人写信,求过县公,要把另一个接过来。”
玉竹眨眨眼,说:“好事,那和我家娘子有何关系,你让我抓紧?”
成碧恨铁不成钢,食指戳着玉竹脑门:“榆木疙瘩,我好心过来提醒你,赶紧找下家,多的我就不再赘述。”
玉竹闻言,心中忐忑。
“你话说一半,要说就全说。哪有你这样,说一半,藏一半,让人猜的。”
玉竹听了这话,心儿里怯。央成碧多透露点。成碧神秘兮兮,却是不再多说。
陆昭徽偷听个大概,不及躲闪,与推门而出的成碧撞个正着。她略显讪讪。说人闲话,又被正主逮着,饶是她脸皮再厚,也不好觍着脸,装作无事发生。
幸亏她没说女郎坏话,老底也没交出去。
“多谢女郎赏赐。我手头还有事,先走了。”说罢,飞也似地跑去了。
玉竹紧随其后,追出来,因见了陆昭徽,不好再追,只能直面。
玉竹扭捏了半天,憋出一句:“女郎,要不我们一起跑吧。”
“什么意思?”
玉竹心虚道:“我瞎说的,没什么意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人在紧张无措的情况下,会开始胡说八道。
“刚才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玉竹额头瞬间沁出细细的汗珠,冷汗直流,不安的拽着扣子。
陆昭徽她对着玉竹,神色如常:“你们说的那些,我早就听过了。”
玉竹尴尬,不知所措。陆昭徽摆摆手,不以为意。“多大点事,吓成这样,你先出去,顶我一会,我一会过去。”
玉竹神色微缓,抬脚走人。
陆昭徽随手将芍药在外一搁,大咧咧的走进屋去,往床上一倒。
剧情开始了?
按说还有几个月,怎么提前了。掐着手指数日子,她也没几个月好活了。
没错,陆昭徽来到一本书的世界。而玉姐儿,她的姐姐,正是这个世界的女主。
这是一本在某po连载的十八禁小说。全篇剧情少的可怜,都是在各种和谐剧情中走过。她看过了,如看,她翻翻捡捡,一目十行,压根想不出任何剧情。
除了女主的名字,和男主大概是谁,以及是个好结局,其他也没啥。
作为女主的倒霉姐姐,她在开篇登场,已经是个死人。
陆昭徽在书里,生了场怪病,先是鼻血狂流,而后头发直掉,高热不止,断断续续硬挺几个月,撑不住去了。
这怎么这么像癌症。
天要亡我。
照理她穿越多年,又是草草翻阅的一本书,如何还有记忆呢。
陆昭徽脑壳突突,又疼起来。近几个月她噩梦不断。
梦里的“陆昭徽”,形容枯槁,稀疏的头发被人拨开梳洗,又大又突的眼球死死盯着前方。好像在望着她。
裂开嘴巴,猛的对她大笑。
她终于从梦里醒来。
陆昭徽自打回忆起书中内容,如五雷轰顶,惶惶不可终日。人也越发消沉。顺带又忆起一件往事,她看陆九皋,心里发虚,总想避开。
陆昭徽起身,翘着二郎腿坐在弦丝雕花架子床上,仰着头,盯着顶上杏色床帏,木讷讷维持这一姿势,半天不动弹。
酥酥麻麻的滞空感,从腿上传来。陆昭徽搭在床架上,晃晃悠悠站起,人晕乎乎的,她拧了拧眉,忽的眼前一黑,一个不稳,脚步趔趄,霹雳哗啦摔在地上。
陆昭徽只觉全身剧痛,也搞不清楚哪里疼,手脚不听使唤,喊不出声,身边又无人看护。
一股又一股的痛感像热浪般袭来,想吐又吐不出,胸像中空一般,又猛的一揪。她只能趴在地上,缓了好长时间,终于勉强能撑起上半身,缓缓在地上爬行,挪到榉木雕花架子床旁,靠在上面自行缓解。
疼痛抑制了她所有思维,在彻底昏睡前,她脑子里只有一个不断叫嚣的回响,“好痛”。
昏昏的微弱灯火,倒影出伏案的剪影。陆昭徽无力掀开黏连的眼皮,嘴里只能发出轻微的沉吟。
“水…水…我要喝水…”
正在梦里会着周公的宝珠,打了个激灵,慌忙揉着眼睛,转头望向架子床上昏睡的女娘。
她惊喜的扑上去。
“我的女郎,你总算醒了。”
陆昭徽使着巧劲,想掀开眼皮,不一会儿,就宣告她的失败。
宝珠还在不停叨叨,企图让她睁眼醒来。玉竹听见内寝声儿,也匆匆进来。
“不能睡啊,女郎。你都睡了三天,你知道嘛。快醒醒,快醒醒。”
宝珠扯开嗓子,用尽全气,对她大哄大叫。随即玉竹也一起加入。
陆昭徽耳畔嗡嗡,似梦似醒。将要入梦,又被人猛烈一揪,拽回人间。
“别吵。”她眼猛的一睁,终于醒来。
宝珠喜极而泣,鼻涕眼泪流了一把,抽抽噎噎哭将起来:“你可醒了,女郎,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陆昭徽只是醒来,她觉得自己浮在半空,飘飘荡荡,没有实感,提不上一点力气。
“我昏睡多久?”
“三天啊,女郎。你再不醒,夫人都要给你敛葬了。”
宝珠哭诉她的不易,玉竹站在一旁只顾偷偷抹泪。
陆昭徽昏睡三日,三日没有吃饭。
你们哭归哭,好歹想到喂我吃些东西垫垫。
“我想喝粥。”
陆昭徽的粥终归是没有喝到。厨房的仆妇已经歇下,烧火也要半日。没人愿意大半夜起来折腾,还是玉竹托付自己亲娘,给陆昭徽煮了些面条。
她也不能挑剔,将就几口下肚。吃完一碗面后,陆昭徽身体便舒坦许多。
宝珠把软垫塞进她的身后,又将她扶正半靠。
“我真睡了三日?”
“前天下午晕的,如果满打满算,只有二日。”宝珠说道。
“我怎么昏了这么久?”
宝珠迟疑一阵,还是照实说道:“请疾医来看,说女郎脉沉而涩,淤滞有阻。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又让女郎多加休养,看看后续如何。”
陆昭徽心里轻轻咯噔一下,默默估算日子,离自己病故,还有些时间。往前推推,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莫不是真没救了?
陆昭徽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她又不是医学生,对医学上的病症一概不通。穿越前生病,除了医院,就是手机百度。
她又没带手机。
这的医生都没看出问题,她着急也没个用处。
许是心理作用,陆昭徽一下子就觉得头疼,胸痛,哪哪都不对劲。
“我病了这么久,有谁来过?”
宝珠说:“大人,夫人,几个女郎都来看过。”
似乎想到什么,宝珠咬着下唇,忸怩起来。
陆昭徽探身,望向宝珠:“有话直说。”
“陆…,大公子也来过。”
陆昭徽不解,“这不正常,他来就来呗。虽然伤的狠,也不是完全不能动。你有必要这样嘛。”
“他待的时间长,被担架架过来,还坐了半日。”
陆昭徽瞪大眼睛,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说的大公子,是陆九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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