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踮起脚尖擦拭玻璃橱窗时，四月的阳光正斜斜切过衡山路斑驳的梧桐树影。她薄荷绿的棉布裙摆沾着几片白玉兰花瓣，发间松石蓝丝带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春日里不肯安分的蝶。
这是她接手"时光书廊"的第三年。二十八岁的年纪，在旁人看来或许该是职场精英的模样，她却固执地守着这间不足五十平的小店。父亲是大学文学教授，母亲是出版社编辑，从小在书堆里长大的她，总觉得纸质书页间藏着某种永恒的浪漫。
"叮咚——"
铜铃撞碎寂静的刹那，穿深灰卫衣的男生几乎是贴着门框挤进来。他额发有些凌乱，镜片后浅褐色的瞳孔像受惊的鹿，黑色双肩包带在胸前绞成十字。林夏注意到他卫衣下摆露出一截白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
"请、请问有没有《平面国》？"他的声音带着电子设备般的轻微卡顿，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卫衣抽绳末端的金属扣。
林夏转身时裙角扫落书架积尘，细碎金粉在光束中起舞："最后一本今早刚卖掉呢。"她注意到男生瞬间黯淡的眼神，鬼使神差补了句："不过可以帮你留意二手书。"
男生耳尖泛起珊瑚色，低头在便签本上快速书写。林夏接过纸条时嗅到淡淡的雪松香，字迹意外地遒劲舒展——**程远 138****3210**。
"我叫林夏，是这家店的店主。"她将便签夹进收银台旁的笔记本，"你很喜欢《平面国》？"
程远推了推眼镜，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书架间沉睡的文字："嗯...我在写一个关于维度的程序，需要参考书里的设定。"他顿了顿，"我是交大计算机系的研究生，今年...二十二岁。"
林夏挑眉，这个看起来像高中生的男生居然已经研一了。她注意到他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用食指推眼镜，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显稚嫩。
"程序是关于什么的？"她靠在收银台边，随手整理着台面上散落的书签。
"一个...虚拟现实游戏。"程远的声音突然有了温度，"玩家可以在不同维度的世界里穿梭，从零维的点到四维的超立方体..."他的语速越来越快，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光，"我想让玩家感受到，每个维度都有它独特的美。"
林夏看着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红的脸颊，突然想起自己大学时在图书馆通宵读博尔赫斯的模样。那种对某个领域纯粹的热爱，总是格外动人。
"听起来很有意思。"她笑着说，"要不要喝杯茶？我刚泡了茉莉花茶。"
程远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如捣蒜。林夏转身去取茶具时，听见身后传来书包拉链的声响。她从玻璃柜的倒影里看见他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个保温杯，又慌慌张张地塞回去。
茶香氤氲中，程远捧着茶杯的样子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林夏注意到他的睫毛很长，在镜片后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经常来这边吗？"她问。
"不...不常来。"程远抿了一口茶，"今天是因为...实验室的空调坏了。"他的耳尖又红了，"我听说这边有家不错的书店，就...就过来看看。"
林夏忍俊不禁。这个男生说谎的样子实在太明显了，连茶杯都端不稳。
"那你以后可以常来。"她说，"我这里经常会有一些有趣的旧书，说不定能找到你需要的参考书。"
程远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当然。"林夏指了指角落的沙发区，"那里有插座，你可以带笔记本来工作。不过..."她促狭地眨眨眼，"要记得买杯咖啡哦。"
程远慌忙点头，差点把茶水洒出来。林夏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下午变得格外明亮。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程远坐在沙发区打开笔记本，键盘的敲击声与书店的背景音乐交织在一起。林夏继续整理书架，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这个比她小六岁的男生，像一本等待被翻阅的新书，封面简单，内页却藏着无数惊喜。而她，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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