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邓风买完单后直接吩咐纪泰骁:“小纪,你等会儿帮我送一下晓晨回去。”
纪泰骁抹了抹嘴巴,问他:“那邓哥你呢?”
邓风看向外面,说:“我回警局把线索整理一下。”
话罢,他直接走了出去。
周晓晨很想叫住邓风,纪泰骁拽住她:“别打扰他。”
三人分开,邓风一直都在思考。
女人……
一个女人……
邓风把车停入警局,打开了手机。
陈丽霞的未接来电只有一个。
进警局的时候,邓风正好碰上了冯莹。
冯莹今天还带着带着她的儿子。她儿子今年八岁,或许是父母都高的缘故,所以他的个头比一般同龄小孩子要高一些。小家伙浓眉黑眼,身上穿着的红黑色的冲锋衣就像一个小小赛车手。
小男孩手里抱着一个袋子,他最先发现的邓风,并朝着他用力挥挥手。
“小邓叔叔。”
邓风走到了冯莹的车前。
“莹姐。”
冯莹先是答应了一声,又低头对着儿子说:“启迪,你先上车,妈妈等会儿来。”
小男孩一个人打开车门,然后关好。
“莹姐。”
“什么事?”
冯莹的语气漫不经心。
“你……你们出去啊?”
“嗯。”冯莹语气简洁明了,“这不是腾出时间来了嘛,我带着我儿子去看看心心。”
“我想问一下你上次陈老师的笔录那些资料还有吗?”
冯莹咬着太阳镜的边沿,语气平淡:“还有,就在我桌子旁边的第二个抽屉里,你可以去拿。”
“谢谢姐。”
“还有啊邓风,最近简思的案子有新线索的话你也可以把相关证据存入我这个黑色文件夹。我这个文件夹很多层,你就按照顺序摆放就好,我已经分门别类了,你想要什么资料去里面取就可以了。”
“姐,我听小纪说昨晚白南报警了?”
冯莹思索了片刻,反应过来:“对,昨天他值夜。”
邓风看着冯莹的脸色很白,又说:“姐,注意休息。”
“嗯,我知道。”
冯莹戴上墨镜,准备起身离开。
步伐还没绕到驾驶座,邓风又叫住了冯莹。
“莹姐,你相信我只开了一枪吗?”
冯莹戴着墨镜,她的眼神看不真切。
过了半晌,她才微微张嘴回复:“我更信证据。”
回到警局,周围一切都很安静。
冯莹的话让邓风思考了很久,久到都忘记了正事。
他把书桌上的材料整理好,接着又来到了冯莹的座位前。
冯莹桌子是他们全组人最整齐的。
小小的三盆多肉,还有一个面带笑脸的汽车摆件。
除此之外,还有两张照片映入眼前。
一张是她和丈夫与于归的照片,另一张是她和简思的合照。
在冯莹夫妇和于归的照片里,冯莹丈夫个头高,冯莹跟两个男人一起合照的样子活生生就像一个信号塔。两个男人脖子上挂着一块金色奖牌,手比出大拇指,两张脸面带着胜利的笑意。邓风拿起来看,冯莹的表情一脸无奈,在于归的手里还有一个长条的玻璃奖状,写着‘三人篮球第一名’的字样。
他想,这块奖状应该就是他收集的物证。
对比前者,后者的照片里冯莹有着一头半长的头发,而简思的头发绑着一条三股麻花辫,戴着学士帽,侧脸笑起来如同邻家姑娘。
邓风想,如果她还在,应该也会为这个案子奔波劳碌吧。
可是没有如果,人已经走了,说什么也没有用。
放好照片,邓风按照冯莹的指示来到第二个抽屉找资料。
第二个抽屉里的文件夹整整齐齐,每一个文件夹都标志着清楚的日期,他按照冯莹的指示找到了那个黑色多层的文件夹,但很奇怪,里面一张纸都没有。
邓风想不通,打了一个电话给冯莹。
电话很快就接了。
“姐,你确定文件在你说的黑色文件夹里吗?”
“对啊,难道没有吗?我不可能记错的。”
冯莹在开车,声音是从车载设备传出来的。
“会不会资料不是你整理的?”
“怎么会,这个是我自己整理的,我记得最清楚了。”
“那你还有原件吗?”
“有。”冯莹说出一串数字,“你用这个进我的电脑,桌面上有个文件夹,上面写着JS。”
邓风并没有挂电话,而是接着打电话的功夫一边把冯莹的电脑密码打开。
按照指示打开文件夹,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姐……没有了。”
“什么?”
冯莹把车停在一边,把车载模式换成电话模式,不忘打开双闪。
邓风又复述了一次:“找不到了。”
冯莹扶额,语气慌张:“怎么会呢?我自己整理的资料,怎么会没有了呢?”
邓风依旧冷静:“你别担心莹姐,你仔细想想还给了谁?”
冯莹努力回忆着,最后说:“我谁也没给,而且这份文件很重要,何局让我整理好回头要整理脉络图交给他。没道理有人把我的证据都拿走,他们拿走这些根本没好处啊。”
邓风望向四周,提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莹姐,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出现内鬼了。”
声音压的很低,就像被一块石头被压到山里的最底下。
冯莹的手紧握着方向盘,直到身后的儿子喊了一声妈妈。
冯莹安慰儿子,一边又对邓风说:“咱们不要轻举妄动,现在你去看看老陈和法医那边有什么进展,有的话就拿自己的手机记下来。”
“好。”
……
在红色的车里,冯莹握着方向盘在周边停靠。
望向来来往往的车,梁启迪叫着她:“妈妈,咱们还去看妹妹吗?”
冯莹反应过来,说:“当然,我们要去看妹妹。去之前,妈妈再问一次启迪,要跟妹妹怎么交流!”
小男孩低着头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问学习,问兴趣爱好,问爱吃什么……”
冯莹转过身,拍了拍儿子的膝盖。
儿子的手刚好在膝盖上,他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妈妈,你手凉。”
冯莹微微而笑。
多年前,也有人说她手凉。
她把车开动,梁启迪问冯莹:“妈妈,那个妹妹叫什么?”
“叫于心,于是单钩于,心是心情的心。”
梁启迪思考了一下,做出结论:“她名字还挺好听,我们班现在都没有两个字的同学了。”
冯莹弯唇一笑:“当然,你思思舅妈会取名。”
“那咱们能见到舅舅吗?”
“舅舅啊……”冯莹故作思考,“舅舅见不到,他忙。”
梁启迪对于归的印象,也都是来自于他的父母。
他的父亲梁瑞元是于归的大学同学,只是二人不同系,不过属一个篮球社团,经常在一起活动。
之所以叫舅舅,是因为冯莹的母亲碰巧也姓于,于是俩人就在简思的玩笑下和于归拜了一个所谓的‘表兄妹’把子,而简思就顺理成章成了舅妈。
“那能见到思思舅妈吗?”
“也许吧。”
冯莹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些年,只要提起简思,她都会哽咽。
尤其是知道了简思的死讯后,她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复,连续三天都在恍惚之中度过每一天,就连教育儿子也变得严格起来。
梁启迪那几天并不知道母亲怎么了,他只知道那几天一向温柔的母亲突然严格抓他的学习,就连声音也变大了许多。
“妈妈,你漂亮还是思思舅妈漂亮?”
冯莹直接脱口而出:“当然是思思舅妈漂亮!”
“那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思思舅妈?”
小孩子的问题总是奇奇怪怪,冯莹被他整的哭笑不得。
“因为思思舅妈认识爸爸之前已经有舅舅了。舅舅很爱她,舅舅很保护她,但……舅舅工作忙,他拜托我们,让我们多去看看她和妹妹。”
“那我可以见到舅舅吗?”
“我不知道呢,我们去碰碰运气好吗?”
小家伙点点头:“嗯!”
从简思失踪,她就几乎拼了命去找这唯一的朋友。
哪怕是现在信息发达的时代,她也依旧找不到这个朋友。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找到白骨的时候,她的情绪低落到无法自持。
若不是丈夫在一旁相伴,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支撑这接下里的日子。
七年。
每当她失踪的日子和好友的生日,她都会想起她。
在她看来,她们相逢恨晚,好友了半辈子。
她仍然记得简思的麻花辫。
就连她儿子的名字也是简思取的。
那天的天气很凉爽,即便有着太阳,可冯莹的内心是酸透的。
何志平找到她,告知她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为了绝对的保密,他们选择用互相传纸方式进行表达。
“何局,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排除偏见。”
简单的四个字,总结了之前所有的误会。
“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做?”
何志平指着她心脏的位置:“相信。”
冯莹入职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为别人流下热泪。
她趴在方向盘上哭出来了,哭出了声,哭出了怨与悲。
“妈妈。”梁启迪又叫着冯莹,“不要哭了,妈妈。”
冯莹用手背擦着眼泪:“好好好,我们不哭。”
梁启迪递上抽纸盒:“妈妈,我会跟妹妹做好朋友的。”
“要把妹妹当亲人,知道吗?”
冯莹的声音被堵住了,就连话也说不清了。
“可是妈妈,舅舅和舅妈,就是亲人呀。爸爸不是说了,他们和我们是一家人!”
“对。”冯莹捏了一下儿子的小脸,“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女人最是感性,哪怕是再坚强如铁的女人。
冯莹把车停在小吃店门口,她一边低声嘱咐儿子,不忘帮他整理好衣服拉上拉链。
初冬的天气,北方已经有些冷了。
“妈妈……”
冯莹看着儿子,柔声抬头:“怎么啦?”
梁启迪指着她身后的店。
后面是个小卖部,梁启迪表示自己想吃零食。
他知道,平时妈妈是不会让他吃零食的。
“想吃?”
小男孩垂下眉睫,点了点头。
冯莹从前座的包里拿出五十块钱给他:“来,看着买,但不要买太多哦。”
小男孩开开心心拿着钱,一溜烟儿就跑进去了。
在这个世界上,哪个小孩能不爱零食呢?
不过,还真的有一个。
于心一个人坐在小吃店前台,低头用她的油画棒画画。
陈丽霞今天的生意很好,位置都坐满了不说,就连回头客也过来点外卖了。
陈丽霞忙前忙后,于心就暗中观察着,只要有个客人要饮料,她就第一个冲上去帮忙。
“老板娘,我再要一瓶北冰洋。”
于心高高举起手:“叔叔,您等一下!”
放下油画棒,于心搬起脚下的小凳子,把凳子放在冰箱前去够北冰洋。
于心个子太小。北冰洋在最高处,即使有个凳子,但她的个头属于同龄人里偏矮的,根本就拿不到。
凳子有些旧,因为她在动而变得颤颤巍巍的。
“要拿什么?”
一个悦耳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阿姨,我要北冰洋。”
一只大手拿下了北冰洋,交给她。
“谢谢阿姨。”
于心今天扎着两条小辫,是三股的麻花式样,穿着浅粉毛衣配灯芯绒裤,笑容极为可爱。
女人对里面大喊一声:“谁要的北冰洋?”
男客人听到,举手回应:“我的。”
女人冷眼看着他,把饮料放在料理台上:“自己来拿。”
男客人见她身穿警服,便悻悻地把饮料拿走了。
“阿姨,你是警察。”
于心这才看清她的衣着,眼睛亮亮的。
“嗯,阿姨是一个警察。”
“阿姨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莹。”
“哪个莹?”
冯莹摊开了于心的手掌,在她小小的手心里写下了她的名字。
“那你认识我爸爸吗?”
“认识。”
冯莹见到这张跟故友相似的脸,手不自然地触碰让她更泪眼模糊,就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小丫头防范意识很强:“那我爸爸叫什么名字?”
在小丫头的眼里,这女警察哭的梨花带雨。
“阿姨,你不要哭了,我们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吃的。”
冯莹自顾自地说:“你爸爸叫于归,你妈妈叫简思,你的外公是警察学院最出色的射击老师,叫简明。他曾一口气打下满分一百二十环的记录,如今警校迄今为止无人打破,就连你爸爸,也只打了一百一十八环。”
“我外公和爸爸这么厉害吗?”
“当然,你爸爸真的很厉害,连打篮球都会呢。”
“你真的认识我爸爸!”
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看样子是想知道更多有关父亲的故事。
“认识呀。”
小姑娘往门外探着:“那我爸爸今天怎么没来?”
冯莹拉着小姑娘的手,示意她:“爸爸忙,他让我带东西来看你、外婆和妈……妈妈。”
小姑娘攥着自己的毛衣衣尾:“可是我妈妈已经不在了。”
于心告诉冯莹,陈丽霞用了一个很奇怪的方法说妈妈已经不在了。
她说她自己很坚强,一点都没有哭,一点都没有。
话是这么说,但已经红透了一双眼眶。
“阿姨,我妈妈不在了,我爸爸知道吗?”
“他……他应该……知道。”
冯莹语气哽噎,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我昨天梦到妈妈了,她告诉我她见到了爸爸,她好开心。”
“是……是吗?”
“我就怕爸爸见不到妈妈。现在妈妈不在了,我只剩下爸爸和外婆,我好想爸爸,更想妈妈,但我不能让我外婆伤心,所以我从来都没有说给她听。阿姨,你能不要告诉爸爸和外婆吗?”
冯莹颔首表示答应。
她也是个母亲,她自然明白一个母亲对孩子的重要。
冯莹低着头强忍着难过,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抚着她自己的脸颊。
那是于心的小手给她擦眼泪。
小姑娘乐观地给她介绍自己的毛衣:“阿姨看,这是我妈妈给我做的,是只可爱的小狗,你觉得可爱吗?”
“可爱。”冯莹拉着小姑娘的一双小手,“心心属狗的吧?”
小姑娘点点头。
冯莹摸着小姑娘的辫子,感叹道:“你妈妈以前就喜欢编这样的辫子,她说这样的辫子最适合女孩子,可惜我只有一个儿子。”
“阿姨也有孩子吗?”
“有呀,他叫启迪,今年八岁了。”
于心数了数,“我七岁半,那他是不是哥哥?”
“嗯,是哥哥。”
冯莹用手掌轻轻地抚摸小女孩的脸。
“哥哥来了吗?”
她心里想,要是简思还在,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也一定把她打扮得很漂亮。
她记得简思生前就有很多好看的裙子。
可眼前的小姑娘,简单的衣裤穿在身上,只有头上的辫子整齐漂亮。
她认得小女孩头上的发卡,那些都是简思生前的物品。
“于心真乖,你好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叫于心?”
“因为你妈妈也是我好朋友。”
于心笑出小虎牙:“阿姨也好漂亮!”
冯莹真心觉得小姑娘嘴甜。
望着她,许久冯莹才开口:“宝贝乖,带阿姨去见你外婆好不好?”
于心的心却还想要问问题。
她想问爸爸,想问妈妈,当然还有外公。
“心心,怎么在这跟客人聊天,还不快请客人坐?”
陈丽霞从后厨出来,还不忘用毛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冯莹望向眼前的女人,朝着对方道出一句:“师母,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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