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
一连串急促又连续的爆破声响彻半空，刺目的火光几番明灭，期间还掺杂着好几声工匠们的惨叫。
还有不少的工匠没有下去。
然而莱薇娅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突然袭击的敌人周身魔力澎湃，对魔法的掌握程度似乎也十分熟练，发出的攻击迅速急猛，很难招架得住。
自从莱薇娅凭直觉反击接住对方的第一道偷袭后，随即而来的几道攻击便让她彻底被压制——找不到反击的时机，只能勉强防守，保证她身后还没来得及下去的工匠们的安全。
敌人身披一身看不清面容的白袍，似乎不打算暴露身份，但交战之间释放出的大多都是光明魔法，一举一动间没有丝毫顾虑犹豫，看起来又好像不太在乎身份会不会暴露……
光明神殿的人。
光明神殿里的谁呢？
对方如此肆无忌惮，肯定是自信于自己的实力，甚至说不定……他没打算让这里的人活下去。
只要所有人都死了，即便暴露了身份，也不可能会传出去。
“咔嚓。”一道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莱薇娅身前的防护法阵碎裂一角，一道丝线般的魔力穿过那一角，险而又险地划过莱薇娅的侧脸。
一道极浅的血丝浮现在莱薇娅的侧脸。
与此同时一道破空声于莱薇娅耳边响起，凯金整个身体猛冲出去，双手高高举起的利刃朝白袍人狠狠下劈——
碎了，是凯金手里的武器碎了，而白袍人身前凝聚的防护罩毫发无伤。
反震的余波又将凯金震退到距离白袍人不远的地方，但还未等凯金站稳，一股来势汹汹的魔力便直冲着他的面门而来——
一道极薄的防护罩将攻击挡住了一瞬，很快便防护罩碎裂了，但就是这一瞬给了凯金喘息的时间，能让他稳住身形后立刻闪身躲过这原本的致命一击。
凯金用矮人语向身后大吼了一声，命令族人们护着工匠们下去，把秘银全部毁掉。
关键时刻，矮人们还是听从命令的，他们动作迅速地带着工匠们从破开阵法的洞里跳下去。
然而白袍人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攻势瞬间加猛。
伊莉斯提亚：“阿娅，他想重新封住秘银的通道！”
“凯金。”莱薇娅顿时扬声。
矮壮的矮人已然如一颗炮弹般冲了出去，失去了武器的矮人攻击力却没有下降半分。
莱薇娅趁机在通道入口处设了一层结界。
黑暗元素的封锁结界，是黑暗圣女洛拉娜教给她的，原本应该用在别的地方，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就派上了用场。
黑暗元素与光明元素本就相互消融，更别说这道结界来自于混沌大陆，别人不说，眼前这个熟练掌握光明魔法的白袍人在短时间内绝对破不开这个黑暗结界。
“嘭”的一声，凯金最终还是被魔法掀翻在地，他身上有着不少血迹，不过矮人最不怕的就是皮外伤，血腥气不但不会削弱矮人，反而会更加激发矮人的战意。
但结界已然建成，白袍人还是晚了一步。
“你——！！”白袍人的声音满是恼火。
“你是光明神殿的人？”莱薇娅声音沉冷。
“哼。小丫头，和矮人勾结，你忘了你是人类吗？你忘了曾经矮人与人类之间的血海深仇了吗？”
“几百年前，不只是人类与矮人之间有所交战，几乎各个种族之间都有摩擦。”伊莉斯提亚说，“阿娅，不必信他，他只不过是想动摇你的意志。”
莱薇娅当然清楚这一点。
“呵。”凯金冷笑一声，挣扎着站起来。
“是你们人类，卑鄙，自私。”凯金死死盯着白袍人，目光满是嗜血和仇恨，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矮人和光明神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伊莉斯提亚说，“凯金的仇恨……”
白袍人则完全不将凯金放在眼里，他将魔杖放下，以此表明他没有敌意，然后向莱薇娅伸出另一只手，声音有一股让人忍不住信服的意味：“孩子，你只是被矮人欺骗了，我们才是同族，过来吧，你只是犯了错，只要迷途知返，光明神会原谅你的。”
莱薇娅莫名地感到熟悉。
她没出声，于是两个人类和一个矮人就这样僵持在原地。
“孩子，时间不多了。”白袍人又开口了，“很快，会有许多骑士过来，他们是来负责搜查入侵的矮人的。只要你把那个结界解开，今晚的事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孩子，好好想想。”
凯金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猛地攻向白袍人。
白袍人反手将凯金击飞，凯金的身体被狠狠砸在地上，很快无数道光刃冲出，凯金只得就地翻滚，躲过深深刺进地面的光刃。
那些光刃，但凡不慎被刺进□□里，即便是皮糙肉厚矮人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骁勇善战的矮人毕竟困囿于没有武器，渐渐地，矮人被迫处于下风，又很快，矮人躲闪不及，腹部被光柱穿过，血液喷涌而出。
“哇”的一声，矮人吐出一口混着牙齿的血，下一刻猩红着眼又冲了上去。
莱薇娅紧了紧手里的魔杖，调动了点魔力激活手腕上辛塔娜留下的荧光。
她低声说：“现在就开始。”
下一瞬，猛烈的爆炸声和几乎点亮了半个黑夜的火光出现在幽林的一角。
白袍人直觉不妙，被爆炸的地点吸引了注意力——那是锻造厂的方向！
“是谁干的！”白袍人怒不可遏，“你们还有同伙？！”
“让开！”莱薇娅大喝一声，魔杖猛地划破空气，同时两道繁复的魔法阵分别自她和白袍人脚下亮起。
凯金当即就地翻滚，远离了白袍人。
粗壮的雷柱自天而降，光亮再一次划破黑夜，不过转瞬即逝。
这一击几乎使上了莱薇娅的全部魔力，她已经知道了白袍人的真实身份，教皇，怪不得，怪不得他对光明魔法如此得心应手，且他说话总是带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信服的力量，还有语气，明明前不久她和辛塔娜才刚见过教皇，那种上位者伪装出来的和蔼语气实在令人难忘。
莱薇娅的全力一击确实不容小觑，成功令白袍人抵御攻击时无暇再顾及其他，甚至，莱薇娅的攻击中似乎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力量，就是这股力量令白袍人抵挡得艰难。
好不容易等到雷击散去，周围哪儿还有那名少女和矮人的踪影？
白袍人，也就是教皇，死死攥住手，咬牙道：“该死……”
他没有立即去追，而是走到被黑暗结界封印得死死的通道边。
教皇怒甩了两道攻击上去，却像陷入沼泽一般，被结界中的黑暗元素吞噬殆尽。
可恶！
教皇愤而转身，他要先去把那两个该死的东西揪出来杀掉！
至于下面的秘银……没关系，虽然他进不去，但下面的人也出不来，等他解决了要紧的事再回来慢慢收拾！
仿佛能令整个通道坍塌的剧烈声响终于平息……通道之下，工匠们慌乱无措的挤在角落里，旁边是负责看管他们的一部分矮人。
工匠们仍有些惊魂未定，他们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交流，每个人的眼中除了残余的惊恐，还有一些后悔和畏惧。
他们显然已经渐渐意识到了，他们不久前究竟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
……不该，不该点燃那个丝带的。
否则不会突然意外，敌人不会出现，他们可以平安无事地销毁秘银，然后捡回一条生命。
不该的，不该的……
矮人们分成了三组，一组守在入口处防止敌人闯进，一组负责看管工匠，还有一组在负责销毁秘银。
有矮人冲着角落里的工匠们狂吼，用矮人语：“火！给我火！没有火怎么毁掉这些秘银！”
工匠们听不懂，只能茫然又恐慌地缩在角落里不知所措。
会一点人类语的矮人给工匠们复述了一遍。
磕磕绊绊听懂了的工匠茫然摇头：“不行的，地底下空气不算流通，想用火来炼废秘银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发生爆炸，到时候所有人……”
“少废话！”矮人用他们的语言大喊，同时把武器架到工匠们的脖颈上，“火！”
凯金和那个人类女孩在外面战斗，他们没法帮忙，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赶快把秘银销毁。时间紧迫，哪里还有时间犹豫？
工匠们几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直到一个人抖着手从怀里拿出火源才算罢休。
一部分的矮人们开始毁灭秘银。
剩下一小部分既负责警惕又负责看管工匠们。
有的矮人沉声对同伴们说：“凯金说，没有他的命令，我们不能出去。”
“……”
“我们听凯金的。”沉默半响，终于有同伴出声，“我们等他回来，然后，一起回家。”
……
莱薇娅带着凯金穿行在幽林中，凯金不久前好不容易被止好血的伤口再一次崩裂，甚至连莱薇娅都能隐隐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莱薇娅抿了抿唇，不言不语继续赶路，教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她们现在不能停下来。
她还没学会治愈魔法，止血效果的魔法只是勉强掌握，不过现在看来，学的效果也不太好，这才多长时间，伤口就崩裂了。
但莱薇娅的隐匿魔法学得非常好，即便凯金可能会在路上留下血迹也没关系，至少在黎明之前，教皇查不到任何有关的蛛丝马迹。
凯金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了。
“……要是我的斧子在手里，绝对能把他砍成八块。”莱薇娅背后，凯金突然说起了无关的事，他自豪地说：“我的斧子也是用那种秘银制成的，而且是品质最好的那一批。”
莱薇娅猛然停下脚步。
“怎么不跑了？”
她转身，看向狼狈的满身伤痕的矮人，他身上大股大股的血迹仍在不断地往下流，流到地上，蜿蜒成河。
“你要死了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要说……无关的话？”莱薇娅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啧，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遗憾吧，我没办法杀死仇人了。”
“你的仇人是教皇。”莱薇娅用的是陈述语气。
“你也认出来了？没错，就是你们人类的教皇。”凯金的语气相当无所谓。
莱薇娅忍不住纠正，“他不是人类的教皇，他只是光明神殿的教皇。”
“有区别吗？”
“有，很大。”
“在我看来差不多。”凯金沉默了一下，又说，“我们不着急逃跑了？”
“你快被打死了，当时的情况即便有我帮你，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教皇，顶多他受点不轻不重的伤，而我们受重伤，被他抓起来，或者杀掉。”这是莱薇娅在彻底确定了教皇的实力后分析出的结果。
“但我可以带你逃跑，这种方法，活命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所以莱薇娅就带着凯金逃跑了。
说起来，这还是莱薇娅第一次在战斗的时候逃跑，犹记得年幼时也不是没遇到过实力极其悬殊的对手，但那时候的莱薇娅似乎从没考虑过逃跑这个选项。
为什么现在想到了呢？
周围没有人能够依靠，得不到援救，以及，如果她死了，会有很多人和她一起死。
“黎明之前，教皇一定不得不离开。”莱薇娅说得万分笃定，“你伤得很重，先休息一会儿吧。”
至于为什么不急着逃跑……
凯金点点头：“这样啊……谢谢。”
他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初见时那副臭这脸的狠厉样子。
“莱薇娅。我现在信任你了。”大胡子但是没有臭着脸的矮人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莱薇娅没说话。
矮人则是自顾自地掏出来自己压在衣襟下的一块吊坠，说是吊坠，其实也不过是一个铁链拴着一个铁片，上面刻着矮人的语言。
凯金把铁片递给莱薇娅。
“帮我送我的同族们回家吧，离开人类的城池就好。还有这个铁片，转交给我的同族们，让他们带回家。”
莱薇娅没有立刻接过铁皮，她看着凯金身上血如注涌的伤口，开始思考再给他试一次止血魔法的成功性有多大。
“……你不是说，你没有快死了吗？”
“这个没骗你。”凯金回答，“这点小伤杀不死我。”
“是我自己不想活着回去了。”
“我要去报仇，带着我的族人们的份一起，否则的话，我不甘心。”这话凯金说的平静，可莱薇娅却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决绝。
可是他杀不死教皇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他的斧子在，他没办法把教皇大卸八块。
可是凯金依然要去。
莱薇娅默默伸手接过铁片。既然是这样的话，她想不到任何制止的话。
“你要抓紧时间。”莱薇娅只最后嘱咐说，“黎明之前，教皇就不得不撤退了，这将是你唯一能够报仇的机会。”
“我知道。”
“再见。谢谢。”
凯金绕过莱薇娅，往返程的路上走去。
（悄悄地撒花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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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光明暗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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