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这场春雨持续下了一整夜,时至午时方才堪堪停歇住,空气中还残留着不少湿意。
“阿卿又要出去吗?”陆归泯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莲子百合羹。
暮言卿解释道:“这几日是外门弟子的比试,我得去看看,应该就快到我了。”
闻言,陆归泯一笑道:“那阿卿多加小心,预祝阿卿可以得胜而归。”
暮言卿跟着笑了笑,“随缘吧,随缘。”
陆归泯有意挽留,“前日买的那些东西,我看阿卿没怎么吃,要不阿卿吃一些在去吧。”
“那些是给你买的,我先去了。”
春寒料峭,一路上寂静无声,可一但离道场越近,是非便也跟着紧随而至了。
“来了来了, 他来了。”
“那人就是谢师兄认可的弟子啊?看上去也没啥过人之处,谢师兄干嘛要对他另眼相看?”
“还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这是有多见不得人啊?”
暮言卿自是非中走过,并未受其影响,他停步在记名的案前,微微低眉一扫。
前头的一大半人名已经勾了,所勾出的为胜方,等到第一轮比完之后,这些弟子就会进行下一轮的抽签。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概下午酉时左右就会轮到他了。
再一番作想后,暮言卿便到了一侧的蒲团上坐下,闭目静等。
“我去!你不要来害我啊!”
“我们可没有谢师兄这么命硬,求放过!!”
“不过才一回而已,可谢师兄到现在都还伤势为愈,要是在多来几回,谢师兄恐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这谁扛得住啊?”
“我命比纸薄,经不住糟蹋的,对不住了。”
暮言卿:“……”
原本离他较近的那些弟子纷纷改换了蒲团,仿佛暮言卿是什么天煞孤星,一沾染上了就会倒霉一般。
弟子的名字一次次的念出,一场接一场的胜负分出,风云变幻即在这转瞬之间。
这时,一只带着细小划伤的粗糙节指伸出,随后落在了暮言卿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暮言卿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似月白的细花纹下袍,他的眸光又往上移动,交织着的衣襟,最后那轮廓分明的脸庞映入了眼中。
看清楚了是谁过后,暮言卿问道:“师兄怎么来了?”
季云斐自一旁坐下,“我看了比试的名册,担心杜沉会对你发难,所以就过来看看。”
暮言卿道:“……应该不会吧。”
应该……也不至于吧?
他跟杜沉没什么交集,杜沉为什么要朝着自己发难?
难不成他真是招祸的体质吗?
季云斐却道:“以防不测,毕竟杜沉当初也是宋刈举荐的,他们两人素有来往。”
暮言卿先前就有怀疑过,云幽之内可能会有宋刈的同谋,所以宋刈才会如此轻松的逃脱了看管。
而这位同谋,该不会就是杜沉吧?
但在大庭广众之下,暮言卿也没有多问,只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
季云斐瞟了周围一眼,将声线压低了几分说道:“他们说风就是雨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暮言卿略微一点头。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
谢晟闫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受伤的,这件事只能藏下不解释,总不能对外说是血脉相残吧?
所以,他还是保持缄默为好。
片响稍过,念到了暮言卿与杜沉的姓名。
此次弟子比试,由蘅霁真人与另外一位真人监守,同门弟子比试不可故意迫害,更不得以不正当的手段取胜,点到为止即可,而不择手段是为大忌。
杜沉先行一步进了道场,目光刹那就锁定住了暮言卿,傲然道:“还不上来?”
在道场边上的虞珊紧紧地盯着暮言卿。
道场的一众弟子也聚焦在了暮言卿的身上。
暮言卿不紧不慢的起身,该来的总会来的,如若是祸他也躲不过。
季云斐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把配剑来,“用这个吧。”
暮言卿的动作一停,“不——”
然而,季云斐却态度强硬的打断道:“就用这把。”
算了,不用凄断也好。
暮言卿想了想妥协了,转手拿起了那把长剑,这是一把在普通不过的无主之剑。
杜沉饶有兴致的说道:“你可要多撑一会儿啊,不然就要丢人了。”
暮言卿站定于杜沉的对立面,感受到他话里的恶意,警惕性又提高了很多,但始终没有搭话。
但再下一瞬,一道迅猛的灵力就自暮言卿的身侧划过,几缕发丝随即飘落而下,道场边缘的一截树枝也被同时震落。
弟子比试之间是不可以下死手的。
杜沉这是在示威。
暮言卿收回视线,“请。”
话音刚落,一股凛冽的剑风夹杂着灵力便直面逼来,但暮言卿并不打算要与杜沉交锋,而是想要拖够招数。
杜沉识破了他的意图,一招一式变得更加锋锐了起来,加之暮言卿又有意避让,杜沉便仅在几招之间就将他逼至到了下位。
“拖了又能怎么样?”
随着杜沉的话语吐露,他的剑刃往下压低了半寸,言语间胸有成竹还隐约透出了一丝诡异的兴奋来。
“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刍狗!”
好似指的不单单是暮言卿,还有谢晟闫他们的下场。
听到这般的粗鄙之语,暮言卿的神色一变,错开了他的剑锋,反手将杜沉扫退了几丈。
只此一下而已,暮言卿当即就感觉到了反噬的蔓延,体内血肉绞痛,他身形不稳,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见状,季云斐的手掌紧握成拳,担忧之色溢于言表,近乎快要控制不住地提前去阻拦。
围观在旁的弟子也看出了端倪。
“怎么也没见他还手啊?”
“我也看不太明白,看来看去他都是在用巧劲化解,灵力都没怎么用过。”
“这般下去必输无疑,岂不是打了谢师兄的脸吗?好歹给谢师兄争口气啊!”
“他屡屡退让,该不会是修为不济吧?”
“那他又是怎么得到谢师兄认可的?投机取巧?还是偷奸耍滑?”
这话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湖泊,看上去微不足道,好似蝴蝶的扇翅一般,但却在霎那间就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有人出声反驳,“你这话什么意思?谢师兄一向公正,又岂容你在这里搬弄是非?!”
“那些流言也并非是空穴来风,不少弟子也亲眼见过,事实不就摆在眼前?”
“我就亲眼看到过。”
“我也可以作证,鹤满堂的弟子都见过。”
“谢师兄怎么可能会徇私舞弊,谢师兄说不定是被此人给蒙蔽了!”
季云斐的面色陡然就阴沉了下来。
杜沉越过暮言卿与其对视,得意的笑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现在胜负还未定,且在看看吧,先不要下结论。”
“谢师兄不会偏私,他一定会赢的!”
“你倒是给谢师兄争一口气啊!”
蘅霁真人轻呵道:“肃静!”
一众弟子默契的收了话,但更有分量的目光重重锁死在了少年一人。
那些议论声充斥在耳边,暮言卿想忽略都做不到,他缓了缓吐息,在度睁开眼时视线已经恢复了清明。
丢人?
原来指的是丢谢晟闫的人啊。
暮言卿这时才反应过来,眼下的情势根本就不能用一般的角度去看待。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弟子比试而已,他随便与杜沉过几招,然后借驴下坡的输掉就可以了,却不想还牵扯到了谢晟闫。
之前的那些流言,早已将他跟谢晟闫绑定在了一块,因此他只要一输,间接也就坐实了走后门,谢晟闫在其中有徇私的手笔。
就从猜测,成了疑似。
杜沉是想用这件事来打击谢晟闫,还想借用此事来治谢晟闫的罪,让谢晟闫因破坏门规而受到重罚。
好算计!
谢晟闫伤势为愈,若是在受罚的话,保不齐也得躺上个一年半载,或许还会久。
可他如今身受反噬,又动用不了修为,承受不起反噬的后果,要想赢过杜沉的几率委实不太大。
他左右为难。
即上不去,也下不来了。
眨眼间理清了其中的门道,暮言卿随即转动心念,得想办法把这场比试变成平局才行。
紧接着,暮言卿便先发制人的挥了剑,杜沉当仁不让的迎了一击。
表面上虽是纯粹的剑刃交锋,但却是剑间暗劲的较量,杜沉被震退了好几步,暮言卿这边亦是如此。
杜沉更是没能反应过来,或者说他从没把此人放在眼里,原以为暮言卿还会像之前那般不带入灵力,导致他再调动灵力时就慢了一步。
如此直面灵力的袭击,让杜沉近乎跪倒在地,险些就呕了血。
稳住踉跄的步伐,暮言卿的衣袖多破开了一道口子,他唇边缓缓溢出了一缕血色。
两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
但,至少不用在继续比下去了。
季云斐为何偏要他用这把剑的原因也在于此。
普通的配剑,自然不及上等配剑,方才两剑相撞,这期间造成的灵力波动就足以毁了此剑。
故此,咔嚓声响起,只见暮言卿手中的长剑已然是断成了两截了。
季云斐豁然起身,急走过去扶住了暮言卿,“伤的重不重?”
“没事。”
杜沉先声夺人,“是我赢了!”
季云斐深知不能认下这番说辞,不然谢晟闫定然会被处以重罚,他当即就反驳道:“输赢又岂是你一人之言可以断定的。”
杜沉的脸色闪过了一丝狰狞。
而在场的众弟子一时间哗然声起,湖面重新泛起了层层涟漪,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两人的言语覆没其间。
惊讶、得意、鄙夷、意外、质疑。
众人似乎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子的一个结果,他们的表情虽各有不同,但无一不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来评判。
“这是赢了还是输了?”
“不清楚啊,没看出来。”
“他竟是赢都赢不了,为免也太不堪了些,这不是打了谢师兄的脸吗?”
“不赢……也不输吧……平了?”
“怪不得他一直拖拖拉拉的,恐怕是知道自己是赢不了的,所以才做出了这般愚蠢的决定,不过他能拖成这种局面也挺不容易的。”
“既赢不了,又不想输,这种作态反倒是显得做贼心虚了。”
“莫非谢师兄当真徇了私?!”
道场边缘,虞珊一抬步就被身边的男子给拉住了,她回头急声喊道:“兄长!”
“他不能——!”
生怕她说出什么惊天的话来,男子厉声道:“给我闭嘴!别惹事上身!”
众弟子争论不休,场面一度失控。
其中还牵涉到了谢晟闫这个亲传弟子疑似有徇私舞弊,破坏门规的行为,所以此事就直接闹到了清朽殿。
杜沉想借暮言卿的手来打击谢晟闫
而陆归泯则是借助流言,借助杜沉来打击谢晟闫和季云斐,幸亏是翟罘不在,要不然连他也要跟着一起倒霉
哪怕暮言卿没有抽到杜沉,抽到的是一个善良的弟子,虞珊也会想办法让暮言卿认输的
而,陆归泯这边想要的是平局的结果,季云斐知道了这件事会牵扯到谢晟闫和暮言卿,他一定会出手拦截的(相当于季云斐也被利用了)
杜沉找茬(本性加持),加上那些流言的铺垫,在加上还有一部分的弟子在跟风,还牵扯到了谢晟闫这个亲传弟子,这件事自然就闹大了
而季云斐、谢晟闫又和暮言卿有些交情,他们是朋友,所以肯定也会开口求情的(又被利用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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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悲观凄局灯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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