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此一事,议论的声音只会越来越多,而他除了说不是自己做的,在难有其他别的言辞了,他总不能说人是恚恶杀的,他只是旁观了这一幕而已。
见周围没人了,暮言卿才道:“今天的事,多谢了。”
本来恚恶是可以袖手旁观的,他没想到恚恶会来替自己说话,这出乎暮言卿的意料之外。
恚恶却不甚在意的说道:“这份人情,我自会向他去取的。”
向谁?
宿鬼吗?
暮言卿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劝道:“不用,不用去找他,这份人情我可以自己来还。”
恚恶闻言眉梢微挑,很是轻慢地看了他一眼,“你还?”
暮言卿点点头。
恚恶随即问道:“伤天害理的事你能做?”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完后暮言卿还是忍不住缄默了一息,“……可以换成其他的吗?”
“杀人放火,烧杀抢掠,你又会哪一样?”恚恶口吻淡淡,好似讨论的不是什么残忍血腥的事,只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暮言卿:“……”
不是,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可不可以提一个不那么伤天害理的要求啊?
暮言卿思忖了几秒,左思右想之下还是放弃了,略有迟疑的说道:“先欠着行不行?我自己还,不用去找他。”
如果宿鬼知道了他在云幽的话,他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恚恶道:“何至于怕他怕成这样。”
他虽身在蛮娈之地,但也知晓宿鬼的所为,一没打过二没骂过,反而还任打任骂,魔君能做到这份上的宿鬼还是头一个。
暮言卿只干笑了一下。
恚恶不欲多说,转身便要走,暮言卿喊了一句等等,他止住了步子。
“还有事?”恚恶皱眉回看。
“我……”
话到嘴边时卡壳了,暮言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素空真人怎么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有人所见?那人是谁?
当时除了他和恚恶并没有其他的人。
又会是宋刈吗?那宋刈究竟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是一早就,还是之后?
还有凄断的存在,知道的人很少的。
这一切的背后推手究竟是谁?
恚恶神色变动,大抵是猜到了暮言卿在想些什么了,他凑近了几分,“你这是什么眼神?”
暮言卿目光出现闪躲,很明显这是心虚的表现。
好似是被暮言卿的思维给逗笑了一般,恚恶笑了出来,“我和你一无冤,二无仇,你要怀疑也得有个依据吧?”
暮言卿抿唇未语,其实心里也清楚明白,恚恶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恚恶淡淡道:“若我要杀你的话,在福地的时候就不会选择收手,也不会拖到现在,杀了便杀了,你当我很闲?”
“阿卿。”
一听到这个称呼,暮言卿就知道了来人。
恚恶侧眸与陆归泯对视,随后留下一句“与其疑心,不如自己明智点。”便离开了。
眼前的珠围翠绕褪却颜色,好似幻化成了一条一条透明的偶线将他控住,暮言卿心口沉闷,下意识的碰了碰手臂。
丝毫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思维陷阱。
他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离开宿鬼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没有获得自由呢?相反还会有仍然身陷囹圄的错觉……
陆归泯想要靠近,但在看到暮言卿的目光后就停了下来。
游移不定、心盲无明。
少年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惊吓都能给予他沉重一击,只能颤颤巍巍的用那双早被折了的羽翅遮住身躯,试图以此来躲避外界的种种危害。
在等一等,还不到时候。
要等到他无枝可依,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于是乎——始作俑者便开始了悲情演绎,看上去生动逼真,借用着这副虚伪病弱的皮囊再次蒙蔽了少年的双眸。
陆归泯眉间微蹙,淡淡的忧愁爬上面容,让本就柔弱的神色更添病态,宛如是被雨水打落入泥的白山茶,终将连带着花萼一块腐烂掩埋,无人问津。
暮言卿就这样看着他。
然而,陆归泯的神情又不似作伪,他完全找不出一丝的不对劲来,有的只是担忧与哀愁。
不会是陆归泯。
怎么会是陆归泯呢?
暮言卿越想越头疼,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一团,他现在看谁都感觉有问题,最终不得不痛苦的抬手捂上了脸。
暮言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陆归泯本跟自己同病相怜,他怎么能怀疑到陆归泯的头上?
堪堪生出的一点点怀疑,转瞬间就不复存在了。
陆归泯见目的差不多达到了,眸一垂适当的呕出了一口血来,整个人跌落在地。
“陆归泯——!!”
暮言卿心跳骤停,慌忙跑过去扶,没想到陆归却是接连咳血,他反而接了满手的猩红。
刻意揭开的伤痕夺人思维。
暮言卿再顾不得其他,立即就把陆归泯带到了药堂。
草草探过脉后,季云斐用湿巾擦着手指,好似沾上了什么污秽之物,他擦了一遍又一遍,口中随意的说道:“只是积郁成疾,没什么大事。”
“可是……”
透过窗纸,暮言卿看到陆归泯还在闷咳,“可是……他夜里一直在咳,今天还吐了血,就只是积郁成疾吗?”
当然不是。
但,季云斐不愿深谈,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修养即可。”
暮言卿的担心溢于言表。
季云斐抿了下唇,终是缓缓道:“离远些,我同你说些事。”
台阶下,因着季云斐有意疏离,所以语气上也变淡了不少,“素空不会善罢甘休,这段时间待在云幽哪也不要去。”
云幽地界,素空不敢明目张胆的动手。
各宗的管辖范围内,一般不会有修士肆意生事,但离了地界可就不好说了。
暮言卿则沉默了,而后轻声说道:“师兄,宋刈又故技重施了,我想……”
可听他的语气有着很明显的停顿,哪怕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了,但对于这种要见血的事情暮言卿还是排斥的。
因此,他没能把话说完,或者说是他说不出来。
而暮言卿说出来的此番话语,季云斐先是哑口无言,随后便是蓦然心惊。
在季云斐看来暮言卿受人迫害,但依然选择折中,承受谰言也可以毫无怨言,本是温和好性子的一个人,现下却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如何能不震惊?
为什么突然就要杀宋刈了?
电光火石之间,季云斐明白了这种转变从何而来,当即就用余光往屋内看去。
只见,原本紧闭的窗此时半开着,他正对上了陆归泯的眸光,男子的唇色靡艳而诡谲,反衬得那张面孔惨白不似活人。
陆归泯缓缓笑了。
平静的、坦然的、无有顾忌的笑了。
这一笑使得衣袖遮挡下的手青筋爆起,季云斐极力忍耐着说道:“宋刈他他会死的,你不需要自己动手。”
“大抵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越铭奚是会动手,或者是别人动手,但他拖不起了,下一回说不定就是陆归泯和他的死期,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暮言卿兀自沉思着,并没有发现异样。
陆归泯眸光微动。
少年眉目低垂,檀口微开,在为了他而思虑以后,为了他颤颤巍巍的准备举起利剑。
心有忧惧,但可无畏。
陆归泯肆意窥探着那只云雀,晦涩而专注,其内埋藏着数不尽的扭曲的私欲,这些欲如荆如网一但陷入将会永无天日。
作为旁观者,季云斐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腹部顿时翻江倒海,恶心的让他身心不适。
“那人……”
——看你的眼神不甚清白。
陆归泯含笑看着,并不打算拦下。
“嗯?”
暮言卿没等来后话,不禁生出了几分疑惑来,“是宋刈吗?”
不知怎么的,季云斐的脸色忽然难看极了,好像是吃了什么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师兄?”
季云斐闭了闭目,重复道:“宋刈不需要你动手,你别动手。”
暮言卿:“怎么了?”
季云斐只是道:“反正你别动手。”
暮言卿:“???”
“阿卿。”陆归泯扶着屋门,轻咳了几声道:“差点以为又要找不到阿卿了。”
暮言卿忙走上台阶,帮他顺着气答道:“我在的。”
陆归泯轻声说道:“让阿卿担心受累了,我咳血已是寻常,其实我伤的不重。”
“对吧?”陆归泯笑着问道:“这位,师兄?”
季云斐:“……”
“对。”
暮言卿还是有些许犹疑。
季云斐却再次擦起了手来了,对暮言卿投来的目光置若罔闻。
陆归泯垂眸注视着暮言卿道:“这下阿卿可以放心了,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自此,季云斐在不发一言。
再走出药堂不久后,暮言卿疑似听到了东西摔落了一地的声响,条件反射的回头望去。
陆归泯问道:“阿卿在看什么?”
“没什么。”暮言卿缓缓回过眸,低声说道:“只是感觉有点不适应。”
季云斐的疏离他是可以感觉到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又发生了些什么,是因为他身陷事非当中吗?
之前也是这样,因为宿鬼的原因,他不得不远离所有人,现在又要回到当初了吗?
陆归泯说道:“是因为他吗?”
暮言卿难掩心情低落。
“阿卿给我念的书我一直都有记——道路不同,会见无期。”
陆归泯顺手折了一株开得正好的花枝,边哄着边送出,“没有谁会一直在,伤心难过无可避免,阿卿就只难过一会会儿好不好?”
所以,陆归泯也会有离开的那一天吗?
暮言卿看了看陆归泯,他的神情似乎没有任何的伤痛可言,那些苦痛只如过眼云烟。
而后又看了看那束花枝,人们大抵都是希望可以留住美好的事物的,却也如花的凋零一般,最是人间留不住。
终究还是接过了花枝。
良久过后,暮言卿装作无意的问道:“如果你遇到了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倘若不是必须要做的话就不用勉强自己去做,又或许可以选择其他的方法。”陆归泯笑意浅浅,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自素空真人造访的那一日起,云幽之内的流言蜚语就更上一层楼了,暮言卿走到哪里都遇不到一个好脸色。
忘恩负义、疑似凶手、堪比灾星、诸如此类的话语全部落在了暮言卿的头上,说是劣迹斑斑也不为过。
“唉唉唉,听说那个秋寄雪啊,是不是真死在了纪卿且的手里?”
“你问我,我问谁去?”
“素空真人都亲自来问了,他肯定是得到了什么确切消息的,不然他哪犯得着这样?”
“一击毙命啊,先不说天资如何如何了,好歹也是个女儿家,这得多大仇多大怨才能下得去这种狠手?”
一众弟子议论纷纷,各自都有各自的看法,对暮言卿的评价一致的品行有疑。
关于诸类话语,陆归泯表现的风轻云淡,柔柔的笑意流淌在他的眼眸中,语气柔缓,“我知道不会是阿卿做的。”
“我相信阿卿。”
无条件的信任。
即使先前被无端揣度过,他也还是可以毫无芥蒂的去信任动摇过了念头的人。
“阿卿很好……”
“比我遇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说着,陆归泯的唇畔挂起了一抹浅笑来。
暮言卿越发认为之前的念头荒诞无比,认为是自己多心了,不分青红皂白的疑神疑鬼,以至于草木皆兵。
疑心易生暗鬼。
暮言卿开始纠正心态,恶意揣测他人实属不该,然后怀揣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愧疚感,与陆归泯的关系日益拉近。
若说先前暮言卿还对陆归泯存有一定的戒心,那在此一事之后,暮言卿就连疑心也被带着一块打消干净了。
不疑有他。
倘若恚恶不知道实情,那么他说的这些话就挺公正的,但,他是知道的,陆归泯的计划他也是知道的
那么,恚恶说的话在某种角度上就有问题了,他完全就是在故意误导暮言卿
【一无冤,一无仇,要有依据】
暮言卿的思维完全跟着话走了,他顺着话往下想,宋刈肯定是首当其冲的,阿卿理所应当怀疑的对象第一个就是宋刈
谁跟阿卿有怨?——宋刈
谁跟阿卿有仇?——宋刈
谁嫌疑最大?——宋刈
谁首当其冲?——宋刈
中期知道暮言卿手拿凄断的有:宋刈,季云斐,谢晟闫,翟罘,陆归泯,恚恶
一个一个的排除下来,又只剩下宋刈一个了
宋刈:???怎么又是我?
所以,宋刈就成了吸引目光的活靶子,而陆归泯藏在暗处,又借恚恶的手把宋刈推出去挡刀子去了
宋刈表示:首先,我没有得罪你们任何一个人
宋刈人在牢中坐,锅从天上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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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悲观凄局灯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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