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脑,你猜我为什么拒绝健康检查?”
余念旧事重提,看着那白色的怪物被覆盖处理,再次啧了一声。
“根据数据统计猜测,”光球在四周飘动,带着他的手机也在四处游走。“您有很大概率已感染……”
“不用你猜,”余念打断它,冷笑一声。“已经感染了,满意了吧?”
他说出这话的语调和之前控诉的悲愤比倒是平静许多,余念看着自己的手掌,他的手腕处破了点皮,可并没有血涌出来,伤口处只有一点奇怪的粉红色黏液,就好像某种凝胶粘住他的伤口,连内部都是类似的奇怪粉红。
“哦,我代表全乌特拉人民为您哀悼。”
智脑的光球在身边停顿,无波澜的中性腔调听着还像在阴阳怪气,只是一束额外的光从光球照射到他的伤口上,随后从旁边的店铺里伸出了一只机械手,在余念面无表情的凝视中为他包扎,还很贴心地给他的手上戴了一个不影响行动的露指手套。
只有余念自己凝视那个伤口,神色莫名……他出现感染症状早有一阵了,这种白化感染病无药可医,而他因为职业原因早就见多了感染者结局,完全不想当小白鼠。
“懂了吗?我现在没时间为你当牛做马了,我就想死前去地球看看。”
街道上刚刚的异变者很快就被靠近的车辆带走,扭头的余念活动双手伸了个懒腰,原本的酩酊大醉被打扰让他心情不佳,但事已至此,也懒得抱怨。
他只是呢喃低语,余念仰望天空,乌特拉被一座人造屏障庇护,在城市之中看不到外界,可现在他突然发现那光幕透明,智脑的光球从手机之中飘出,就好像这狡猾的人工智能更改了屏障,让他得以看到这漫天星空,和那湛蓝的星球。
“我知道您想找到去地球的办法,这很难,我担心你的安全。”
那漆黑宇宙中闪闪发光的蓝色星球,因为比起那些遥远的星星更巨大,而且距离这里更靠近,哪怕是在这里也能清楚地看到,那上面撕破黑暗的光点,那湛蓝之中鲜亮的绿和蓝色,那美丽如宝石一般的生命力。
“你完成了智脑分配的所有岗位,你是个优秀的人类,你靠自己赢得了一份自由,我为你的感染哀叹,但是,余念先生,你是这个城市重要的自由人之一,你是这之中,最特立独行之人。”
智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之前听到的奇怪声音八成都是他在嘀咕,真是个讨厌的机械!
“凭您的存款积蓄只能买下出城使用的大号探索车,”智脑再次一针见血,这讨厌的机械又用**的阳谋针对他。“您之后出城探索的氧气瓶我会免费供应。”
“我需要你的才干和学识,请继续在城中工作。”
余念咬唇沉默,片刻后恼火地抓挠头发,看到那辆在路口停靠的车,暗骂一声后靠了过去。
“你赢了,智脑。”
我一定要在变成那些怪物之前,去地球看看……
他随着思考再次叹气,余念拍了拍脸颊,转头去观察四周,走向了在街边堪堪停下的黑皮车。
“易知秋,走了。”
余念假装没看到驾驶座上那个年轻人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只是嫌弃地摆手让车门打开,挤在驾驶座就看着四周。
“行了,走吧,你要是继续唠叨我现在倒头就走。”
“呜……您真是坏心眼。”
被噎住的青年一脸的哀怨,但在被烟呛前,他明智地开始开车,不再继续和这个人争辩,余念的脾气很好摸,他要是不满口破烂话,就意味着心情很糟糕。
为什么这个人在每天早上的时候总是心情不好呢?他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今天什么事?”
“智脑通知说,有一起异变者抢劫案……刚刚好像已经解决了,我们得去……嗯…”
易知秋把车的驾驶模式改成了全智能,然后松手去拿包里的三明治,他余光观察街道上正收缴东西的黑红色制服,开车绕行的路上打了个哈欠。
“我们要先去治安局,您之后要长期负责工作吗?”
他边递边说,看着面前的男人接过三明治,抽回手想去拿自己的那份早餐。
“侦探的工作原来和我们治安局差不多啊。”
为了等新上司他今早匆忙得很,差点连【必修课】都忘记了。
那么说的时候年轻人摸向自己的肩膀,他下意识地伸手轻拍过去,痛的龇牙咧嘴。
“它就是看不惯我自在,所以把以前的工作也塞过来了。”
边听他说话边伸手往下拉着袖子,余念看着车窗外的街道表情无趣。
“别忘了我当治安官比你小子长多了。”
窗外的城市也显得很无趣,看似五颜六色的建筑和些微残留的白花相比显得让人眼花,可这些从实际来说,全都没什么意义。
街道已经逐渐安静,余念低头专心去看手中的三明治,他盯着那其中夹着的古怪白肉,像在看着刚刚那个滴白血的青年,很快就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先生?”
觉得过于安静而奇怪的易知秋本想发问,但在他再回过头时却说不出话来,每次看到余念的笑容他就觉得不舒服,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走吧,我们还有多久到?”
余念叨着烟又吐出个烟圈,嫌弃的觉得还是巧克力更好吃,他催促的询问智脑还有多久送来自己的零食,现在看着三明治再次吐舌。
三明治是用黑色的面包和白色的肉块组成,里面还有一样白色的生菜,但里面还有颜色,就像为了让这诡异的色彩能让人起食欲,所以里面的果酱是鲜艳的红色。
可是制作者大概不了解这东西交给食用者后,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变得很恶心。
就像现在他手中的东西,因为冷掉而黏着不滴落的红和那些白色肉块菜叶的混合看上去一团糟不说,看上去就像是被切开的某些东西。
“是您很喜欢的牛肉三明治。”
解释的青年对他的思绪一无所知,却依旧小心翼翼地诉说。
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这举动也让他心情好转,所以余念伸手把一块靠外的白肉推回面包里,随后就盯着这东西挂着刚刚的笑脸咬了下去。
异变者抢劫案,嘛,这事最近越来越多了。
“易知秋,亲爱的警长先生还说了些什么?”
异变者,这是某种简单的当局称呼,对他们本身来说,有个更简单的名字来称呼它们。
也是在形容未来的我,他再次神经质地活动手指。
“啊?哦哦,智脑还说会让先生您的老搭档来负责。”
易知秋拿着资料用认真的腔调诉说,这表情认真又滑稽,更会让人觉得这个稚嫩的新人好玩。
“嗯嗯,老搭档啊,我大概猜到是谁了。”
余念含糊回复,把手中的三明治吃掉,抢过资料后看着那上面熟悉的脸,忍不住咂舌。
“嗯?这位你也认识啊?”
新人助手一无所知的发问,而他叼着快抽完的烟,把资料又丢回这傻孩子手里。
“嗯,认识。”
易知秋看他的反应忍不住再次缩脖子,他对余念这等想一出是一处的样子确实难堪,现在专心开车,只希望别太影响行动。
广播播报着当前年份,此刻是星耀历四月的冷夏,据说在旧世界夏天就是炎热的代名词,但在现在的世界中,哪个季节都和寒冷潮湿对等,新世界对人类来说完全不美好,可在确定它彻底稳定下去后,人也无法强迫它改变,所以只能接受下去。
如果我们还有后世,大概这个年代会被称为【苍白纪元】吧。
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地没人知道,只是世界开始出现异变,一切都开始褪色。
植物、家畜……那时人们不太关注,因为那时这病症被认为是另类白化病,但后面意识到那根本是两码事,血液失色并逐渐黏着,肌肉变得透明,连带到后面整个身体开始融化,变形,一切已经太晚了。
他再次想到视线尽头的湛蓝星球……和地球不同,这颗星球彻底褪色,最后只有稀少的人类和被保护的动物还保留色彩,但时常发生异变事件。
月球是个苍白而荒芜的星球,当病症蔓延,我们就被彻底困在城市之中,也就无处可去,甚至没法离开。
“格林街道好像出了新案子,有些地方封路了……也许我们会迟到。”
易知秋解释着,忍不住从后视镜观察余念,他那上司一脸漫不经心,和那难得的【自由人】身份形成鲜明反差。
“哦,没事的。”
余念早就发现他的注视,但他吃完东西后特别平静,心情很好。
现在环顾四周的举动和动物狩猎后懒散的巡视领地性质差不多,他粗粗扫过视线里晃过的一切,懒散随意的眉眼被头发盖在阴影下,易知秋不想和余念的红眼睛对视,虽然那是现在最受欢迎的颜色,可他总觉得像在面对野兽。
街道已经逐渐出现人影,可哪怕看似人潮涌动,却始终安静,人们身穿各色的制服以区分职业,随着智脑分配好的道路,各自走向不同的公司建筑。
那些街道两旁竖立的盒子建筑用颜色来区分工种,说是五彩斑斓,但又生硬得很,他反而觉得那些攀附墙壁的米白色花朵在这干枯的色彩上有点生命力,虽然在现在的世界里,白色的东西都不受欢迎。
世界从某个时刻开始失去了色彩,然后这种白灾扭曲了褪色的生物,也让人类变成怪物一般的存在。
于是城市由机械管理,人们也像齿轮一般,规矩而平常的活着。
就和过去的他差不多,没什么坏事,也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哈……”
他打了个哈欠,靠在座椅上继续翻阅手中的资料,模样不太认真,脑子里闪动的念头倒比外边更多了几分。
“……”
易知秋看从后视镜看他,默契的不去打扰。
其实他刚开始给余念当助手,但易知秋也知道对方那可怕的履历,在这样的世界里很少有人会身兼数职……更别说那一条条的工作经历下面,写着明晃晃的【自由人】字样。
这代表智脑觉得他有资格游离人群之外,他用自己的力量证明,他不须循规蹈矩地活着。
在这样的世道,享受特权的要不是【贵族】,要不就是【英雄】。
想到这个其实他有点羡慕,不过易知秋可没不识趣的追问对方对案子的想法,他之前做的就是秘书助手这种工作,知道什么叫分寸,明白对正事不多话,这才算礼貌。
车内没有交谈也没有对话,易知秋继续专心开车,便只有余念地翻阅声清晰可闻,他解读案件的细节,随后默念这属于哪个城区哪个街道,易知秋从观察镜看着余念的嘴唇张张合合,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他调转方向盘,看到前方是巡逻队伍导致的交通管制,只在这会儿才叹气,看向旁边缓解气氛似的笑了起来。
“今天是4月6日,再过一周就是月亮节了”
旁边的助手心情愉快的念叨了两句话,余念扫他的表情看到这人笑,易知秋已经忘记之前的插曲,现在只想着好事。
“好啊,月亮节给你放假。”
余念不做评价,他扫了一下这张傻笑的脸,没想到智脑给自己选了这么个新人部下,倒也宽容。
“等忙完了再开心,我们还有多久到?”
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便消失了,看不惯他傻笑的余念呛了易知秋一句,在青年可怜的嘟囔之中继续翻看资料,从手机漂出的浮空屏幕上是备用的资料链接,他盯着名单上嫌疑人的笑脸照片,先皱了皱眉头。
“别调头,直接去格林街道,我们去见见那案子。”
反正到了治安局也得去现场,尽可能压缩时间浪费是种美德。
这人对自己已经迟到很久这点没什么愧疚心理,而易知秋一边继续开车,一边有点惊奇地望着余念,看着有点懵。
“可是智脑说我们……哎?”
易知秋还想反驳一下,却感觉街道波动,车窗上改变的指示箭头反而朝向了余念要求的方向,他惊奇地看着它觉得没法理解,智脑怎么因为余念一句话就原本分配的任务改变了?
“快开车,难不成我开吗?”
余念催促了一声合上案件本,靠在车上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座椅内的仰躺,他有点生无可恋,说完话就预料到自己的说法会招来反问,麻烦得很。
“没,就是有点好奇,余念先生会开车?”
看吧,他又一次猜对了,余念用手压上自己的太阳穴按了按。
“嗯,我会,自由人时间很多。”
他搪塞几句,期待着局内那个被放鸽子的家伙能气急败坏下抗拒命令,最好能直接拒绝搭档要求的美事。
白期许,他和那位白期许长官可处不来。
人对和自己不同的异类,总是喜欢不起来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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