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刘勇从咖啡厅出来,鹿怀诗挺直的脊背放松下来,软软靠在应崇身上。
“不管怎么样,心愿终于实现了?”
“我每次看到乞讨者或者是年纪和怀玉差不多的孩子,总是会多留意一点,上了大学就一直教钢琴也是这个原因,我盼望着,总有一天,我能和他相遇,我觉得我下一秒就能和他相遇。”鹿怀诗缓缓道:“有的时候,又会很悲观,觉得……我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了,中国那么大,人海茫茫,小小一个人钻进去,一下子就会不见,你看小学的,初中的那些同学,不联系了,就都不见了,怀玉都已经走失这么久,肯定也不会再出现了。”
“嗯,”应崇静静听她说完,“现在呢。”
“现在的感觉……我说不出来。”鹿怀诗说:“应崇,我是在做梦么?会不会出了咖啡店的门,我就醒了。”
应崇笑她傻:“怎么可能呢。你想好了,准备带他回家么?”
“当然,不过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姑姑说,她会吓到吧。”鹿怀诗说:“你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在商场见到的那个怪人么?不是说他很奇怪,而是我看到他之后我觉得很奇怪,我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
“就是他?”
鹿怀诗点头:“嗯!是不是很巧?我甚至都不用等结果出来,我真的确定他就是怀玉!我的怀玉,他终于回来了!”
鹿怀诗终于笑了,“我相信姑姑看到他肯定也会有相同的感觉!一见如故!”
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怀玉真的回来了吗?
后知后觉的巨大喜悦涌入心底,鹿怀诗站在阳光之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天神眷顾,终于肯看一眼她这个罪人了吗?
她终于被宽恕了吗?
鹿怀诗发自真心的笑容落在应崇眼睛里,他的唇角也泛着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
检验结果需要一周才能出来,鹿怀诗中间给刘放打了通电话,都是说了几句就挂了,刘放不愿意和她说话。
鹿怀诗不想强迫他,一点点来,他回来了,一切都好解决。
在最后一次通话中,鹿怀诗小心翼翼的询问了他,想不想回去看看妈妈。
鹿怀诗反复斟酌过自己的语言,不想表现得那么强烈让刘放为难,但是这次刘放居然很快速的同意了,并且说越快越好。
他也许很想念妈妈吧。
这种感觉不同于姐弟之间,更何况他们并非亲姐弟,隔着一辈怎么也不如母亲亲近。
也许他有许多的话想跟母亲说。
鹿怀诗想了想,终于拨通了姑姑的电话。
姑姑果然不相信,甚至愤怒的说鹿怀诗拿这件事骗她。
“明天就有检验结果了,姑姑,你相信我,他真的就是怀玉。”
“怎么可能,”鹿秀红低头重复:“怎么可能……”
鹿秀红润了润嗓子,“你,你见过他了?”
“是。”鹿怀诗心里泛起酸涩:“姑姑,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怀玉的右手手臂……断了。”
“什么?!”
鹿秀红几乎站不稳,连着后退了两步。
“其他方面应该比较健康,您不用担心。”鹿怀诗忙补充道:“不管怎么样,怀玉终于找到了,姑姑,不是在做梦。”
鹿秀红良久无言,但是鹿怀诗知道,此刻鹿秀红必然泪流满面,因为电话这边的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流泪。
“他想见你,等检验结果出了,我就带他回家。”
“想,想见我?”
“嗯,是。”鹿怀诗说:“等见面了再说。”
下一个周六,刘勇把检验结果发到鹿怀诗邮箱,她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手指颤抖半天没有点开。
她确定那就是怀玉。
可她还是害怕。
也不知道这样的检验结果没有误差,会不会出错?
鹿怀诗咬了咬牙,点开那条消息,一直看到最底。
-
应世恒对余声的投资已经完成,至此,应世恒的大部分资金全部流入余声。
应崇难得的心情很好。
他提前从公司出来,在城市里绕了两圈,鬼使神差的,开到一家火锅店门口。
他没有下车,只停在门口,隔着大大的玻璃窗看里面人来人往。
应崇点了支烟,摁开车里的音响。
大约过了半首歌的时间,应崇在在玻璃窗里看到鹿怀诗的身影,她端着一盘肉从里间出来,后面的服务生似乎对她道了声谢,鹿怀诗笑了笑说没关系,然后确认了一眼桌号,拐过弯,递到窗边的一桌上。
应崇听不到,但知道她一定说了声“请慢用。”
应崇厌弃的看了眼距离他不算远的那两个客人,也不知道他们何德何能,能被鹿怀诗这样服务。
应崇将座椅放倒一些,长长吸了口烟。
鹿怀诗穿着普通的火锅店统一服装,前面是个围裙的设计,将她的腰勒得很细,她皮肤瓷白,来来回回忙碌着头发有些许凌乱,也许是火锅店里太热了,她的小脸看上去红扑扑的。
从应崇看她到现在,她就没有闲下来过,但脸上始终有淡淡的笑。
好傻。
怎么会这么傻。
应崇笑了一声,心情似乎愈发愉悦,他修长的食指跟着音乐轻轻敲在方向盘上。
终于在两桌客人走后,鹿怀诗能停一停脚。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鹿怀诗仿佛变漂亮了,站在人群中央,漂亮得一眼就能看到,就连他都看得出来,有几桌的男人目光时不时就往她身上瞟。
鹿怀诗浑然不觉,还在对着他们微笑。
男人们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
应崇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烟已经烧到末尾,烫到了他的手,他将烟摁灭,冷冷看着手上的伤口。
他对于疼痛非常不敏感,不是天生的,是后天他不断的给自己心理暗示练出来的。
如果不这样,他根本活不下来。
手上的疼不算什么,他的心莫名不大舒坦。
好烦。
他们为什么要看鹿怀诗。
真是烦透了。
到了下班时间,鹿怀诗一出门就看到了应崇的车。
应崇摁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
“结果出来了。”鹿怀诗难掩兴奋。
“是么。”应崇却心不在焉。
“他真的是我弟弟,我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还不太相信,”鹿怀诗越说越兴奋:“原来亲子鉴定报告是那个样子的,这样的技术结果肯定是准的是吧?应崇,我好像轻飘飘的,总是不太敢相信似的,你说……怀玉真的回来了,对吧?”
“当然。”
鹿怀诗实在太高兴了,“今天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学长了,他想请我吃饭来着,但时间太晚了,我明天想去找嘉觅,应崇,我才体会到你之前说的,有朋友的那种感觉,可以跟他们分享。”
应崇被她的快乐感染:“刚好,我买了个礼物给你庆祝。”
“礼物?是什么啊?”鹿怀诗看着后座那个精致的礼盒,上面的logo非常熟悉,曾经她的妈妈非常热衷这个品牌,所以十岁之前她也有好几个:“爱马仕?”
“打开看看。”
鹿怀诗拆开包装,里面是漂亮的稀有皮birkin。
应世恒要给Candy找的限量版,应崇订了两个:“好看吗?”
鹿怀诗低下头,惊呼:“你手怎么了??”
“嗯?”应崇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哦,烟烫了一下,没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女孩心疼极了,抱着他的手轻轻吹气:“回家我给你处理一下。”
“一点小伤而已,不用那么大惊小怪。”
鹿怀诗抬起头:“疼不疼啊?”
应崇停顿了一下,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能把火锅店的工作辞了吗?”
“什么?”
“嗯……我的意思是说……”应崇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发疯,他笑了一下:“没什么。”
到了她家楼下。
“你想吃夜宵或者水果么?”
应崇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看着那张干净无邪的脸:“想。”
“好,今天我买了好多水果,告诉你啊,其实我还买了酒,你要是不来,我就自己偷偷喝了。”鹿怀诗笑嘻嘻的:“我打算明天就把这件事情告诉姑姑,然后带怀玉回家,也不知道姑姑得高兴成什么样儿。”
在她身后,应崇勾起一抹笑;“什么酒?”
鹿怀诗什么都不知道,低头掏钥匙开门,“果酒,度数不高的,还挺好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喝。”
在说“想”的那一刹那,应崇心里就有了一个恶毒的想法。
这不能怪他。
应崇想。
是她自己邀请,到嘴边的肥肉,为什么要他拒绝?
应崇想起那天晚上她在自己耳边讲的那个故事,什么小白兔和灰狼,故事的真正结局,必然是小白兔被拆吞入腹,吃得骨头都不剩下,哪只灰狼会放过这样的大餐。
这些恶毒的想法鹿怀诗通通不知道。
她干净的像纯白的天使,错以为应崇是天神降临,殊不知跟在她身边的,本是地狱里的恶鬼。
她永远猜不透恶鬼的想法。
她只会被恶鬼惩罚。
进了门,鹿怀诗把钥匙放好,换了鞋,还顺手点了一支香薰。
“好闻吗?”
“嗯,好闻,什么时候买的?”
鹿怀诗随手将松散的头发挽起来:“跟嘉觅逛街那天,对,也是第一次遇到怀玉的那天。”
应崇不太愿意从她的口中听到其他人,包括她弟弟。
“要弄什么?我帮你。”应崇从后面抱住鹿怀诗,头埋在她的颈间贪婪的嗅着她的气息。
鹿怀诗身上总有股奶乎乎的香味,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应崇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就只有她有。
特别好闻,令人着迷。
“先把你的手处理一下。”
鹿怀诗家里没有药,翻箱倒柜才找到一个创可贴,她用干净的棉签清理好伤口,再把创可贴贴上。
应崇也不说话,看着她拿着他的手摆弄来摆弄去,他觉得心情好极了。
“好了。”鹿怀诗说:“我去拿杯子和酒。”
应崇:“好。”
鹿怀诗拿了酒回来,看到应崇在看窗边的绿植。
“干嘛呢?”鹿怀诗问。
“有的叶子黄了。”应崇走过来。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鹿怀诗说。
“什么梦?”帮她把酒启开,倒好。
“梦到我毕业了,你,嘉觅,姑姑,怀玉,还有我的恩师们,你们去全都来了,我穿着学士服站在台上,一眼就能看到你们。”
应崇喝了口酒,缓缓道:“是啊,朋友,家人,还有爱人,你是最幸福的一个。”
鹿怀诗脸有点红,懒懒依偎在应崇怀里,声音软软糯糯,“这一切是真的么?我总有种虚无的感觉。”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可能……不太适应吧。”
以前过得太苦了,不适应现在的幸福。
总会患得患失,觉得自己“配不上”现在的生活。
“应崇。”鹿怀诗坐正了一些。
“嗯?”
“你小的时候,过得开心么?”鹿怀诗没怎么碰过酒,因此酒量很浅,这一点酒就让她晕呼呼的。
应崇目光放远。
记忆的旋涡朝他涌来。
一只大手拉住他的领子,狠狠往前一拽,小小的身体几乎是被扔到前面,撞在墙上落下来,骨肉撞击的疼痛感令他惨叫出声。
“还敢哭?”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再哭!再哭!”
那人每说一次“再哭”就要猛踹他一脚,他疼得几乎感觉得到自己的肋骨碎裂,剧痛是他无比清醒。
恶魔般的声音怒吼着,毫不留情的将怒气发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最后,和以往一样,他被关在楼上的小黑屋子里,窗外雷鸣阵阵,全黑的情况下什么也看不到。
身体上的疼痛快要了他的命,一时让人分不清楚这究竟是阁楼还是地/狱。
“嗯?是什么样的?”
温温柔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应崇回过神:“什么?”
“你的小时候,”鹿怀诗笑起来:“你刚没听到么?走神了?你从来没跟我说过你小时候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应崇的心像被冻住了一样,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为什么想要知道?”
鹿怀诗说:“我想了解你啊,就像你想要了解我那样。”
应崇还没说话,鹿怀诗愈发缠过来,她喝了酒,体温比平时高,应崇周身冰凉,她就这样一点一点将他焐热。
“我喜欢你,应崇,你不要怀疑这一点,不管以前是怎么样的,我都会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鹿怀诗的直球像一枚炸/弹,笔直投射进应崇的心里。
他好想吻她。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身体已经这样做了。
这个吻轻而温柔,相比于鹿怀诗,应崇的呼吸好像更加凌乱,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浮木,她代表着生,是他的命。
鹿怀诗似乎更加主动,她被吻得迷迷糊糊,应崇后退她就前进,毫无顾忌的追随着他,应崇的手臂放在后面撑着身体,鹿怀诗俯身追过来亲吻,应崇就这样引导着她,缓缓躺了下去。
当天翻地覆,被人整个调转过来的时候,鹿怀诗还是懵的。
紧接着,就是应崇铺天盖地的侵袭。
这一次,他轻车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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