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急救室的灯灭了，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谭厘急忙站起身，头有一瞬间发晕，可他甚至等不到眼前的黑矇散去，三两步走到医生跟前：“请问医生，姬天澜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医生扫了他一眼，摇头：“目前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稍后病人会转回烧伤科ICU继续监护，你是他亲属？去帮他办手续吧。”
“好。”
谭厘长长地出了口气，一旁等候的消防队同事也垂下肩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的个人物品都在这，你帮我照顾下他吧，队里还有急事，我得先回去了。”
谭厘接过一个褐色手包，点点头。
知道人脱离危险后，他的精气神又勉强回复了，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罐功能饮料一口气灌下去，忙前忙后为姬天澜办好了入院程序。
接下来一天他都守在医院，在ICU旁的休息区等着，医生说姬天澜脑部有些缺氧水肿，苏醒时间可能会比较晚。
所以在长椅上打盹的谭厘被护士叫醒时，眼神还有些迷糊。
“8床病人醒了，你要看看他吗？”
8床正是姬天澜，烧伤病人需要在尽量无菌的环境里治疗，所以他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眼。
只是就这一眼，谭厘的泪就再也抑制不住了。
姬天澜插着管，口鼻都被遮挡住，半睁的眼中难掩疲倦，但在与谭厘对视的一瞬间却像是重新点亮的烛火，开始摇曳闪烁。
他头部微微抬起似乎想说点什么，谭厘做了个让他躺回去的手势，用口型命令他好好修养。
姬天澜算是幸运的，他只是因为吸入太多烟尘导致昏迷，身上并没有大面积深烧伤，几处比较重的烧伤的区域植皮成功后也开始愈合恢复。于是他在ICU住了两天便因为床位紧张被转回了普通病房。
谭厘一直在陪护，像是照顾初生的婴儿一般无微不至。起初那几天姬天澜插着管、四肢腰腹都绑了加压带，不允许下床行动，身上污物都是谭厘耐心细致地帮他清理干净的。
姬天澜羞耻得恨不得当场昏迷，血压心率都快飙到安全值以上了。
等到他被允许出院那天，队里没有值班的同事都带着花来接他。
“恭喜恢复，澜哥！”
“回去好好休息啊！”
“队里不忙，病假不休完不许提前返岗！”
姬天澜笑得牙不见眼，忽然间转头看到安静在一旁拎着行李的谭厘，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愧疚冲动。
他拉过谭厘的胳膊对同事们说：“等我回去再和你们好好聊，到时候我请客啊，今天有点累，先不聚了。”
几个同事看着他们的姿态，神情揶揄：“哦~那你和朋友赶紧回家休息吧，咱们当然不能叨扰啦！”
*
两人回到家中，屋子里难得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姬天澜有些诧异：“是请钟点工来打扫过吗？”
“没有，”谭厘怕他弯腰影响还没完全恢复的腰背部伤口，抢先拿了拖鞋放在他脚下，“我昨天闲着没事搞了会儿卫生，想着毕竟你刚病愈出院，家里得弄干净点。”
姬天澜神情复杂：“辛苦你了。”
谁想，谭厘突然转过身，脸上的神情瞬间消失：“澜哥，你非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无措的情绪浮上心头，姬天澜有些卡壳：“也、也不是，就是嘴上说习惯了。”
“那就好。”谭厘又恢复了浅淡的笑意。
谭厘今天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姬天澜心想。
他看了眼手机刚收到的快递取件消息，不禁面露喜色 。
他寻觅许久的东西终于送到了。
*
这天晚上，谭厘下厨为姬天澜做了顿庆祝餐。
括号，病人能吃的那种。
饭后，他们坐着一边看电视一遍聊天，直到姬天澜精神不济眼角往下耷拉，谭厘才催他去休息。
十二点左右，谭厘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敲响。
“睡了吗？”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关上笔记本电脑屏幕，起身为姬天澜开门。
“还没有，怎么了澜哥？”
姬天澜站在门口，脸色难得有些局促，他将背在身后的两个盒子拿出来，放进谭厘怀中：
“生日快乐，谭厘。”
谭厘有瞬间恍惚，他看了眼墙上挂着的电子钟，原来今天是六月一号。
“所以你熬到现在不睡觉，就是为了这个？”他哭笑不得，内心却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怎么还送这么多东西？”
“一个是蛋糕，还有一个……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姬天澜靠在门框上笑意盎然：“我想做第一个给你送祝福的人。”
谭厘眼神闪了闪，手指难耐地蜷曲起来。
这人为什么这么好？
他将明显是蛋糕的盒子放在一旁，准备等会儿拿去餐厅吃。眼神看向另一个包装得非常精美的木盒，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不打开看看吗？”
谭厘深吸一口气，手指拨开盒子上方的银色活扣，将盒盖往两边掀起。
一本被塑封保存起来的集邮册，以及一只被养护得很好的金镯子出现在眼前。
他的心脏就像悬崖边的鹿一般剧烈跳动起来。
即使丢失多年，他也一眼能认出，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那个冬夜里，他扛着满身伤痕无数次痛哭流涕，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回来的宝贝。
“澜哥，你……你怎么找到它们的？”谭厘喉中哽塞，嗓音发哑，他眼眶微红双眸却亮如晨星，直勾勾地盯着姬天澜。
姬天澜摸摸鼻子：“我以前听你提过，当时想着我有个小叔叔是做鉴定生意的，人脉还挺广，就托他帮我留意了。”
谭厘不说话，就这么与他对视，看得姬天澜面色燥热发红：“总之，你喜欢就好，蛋糕你不饿就放冰箱里白天吃吧，我先去睡了。”
他伸出手关上房门，却发现拉不动。
谭厘一只脚顶着门的底部，双手猛然圈住他的肩膀，像一只大狗般将脑袋搭在他颈边：
“谢谢你。”
姬天澜感觉颈边有点痒，谭厘呼出的热气使他皮肤微微战栗。
他想将人拉起来，又有些舍不得，他感受到谭厘贴着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最后喟叹一声，揉揉这只狗狗的脑袋。
“澜哥。”
“嗯？”
“我喜欢你。”
“嗯……啊？”姬天澜浑身一震，将大狗薅起来，“你说什么？”
谭厘的鼻头发红，眼睛还有刚哭完留下的水意，他神情空前认真，一字一句说：“我喜欢你，姬天澜。”
“我本来不想正视自己的心，因为我害怕，害怕自己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他眼神有一瞬间漂移，但很快又注视回来，“但是你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的时候，我忽然就想通了。我想再自私一回，想为自己的感情再冲动一次。”
姬天澜反复逡巡着眼前男人的眼睛。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谭厘的声音却又无比真实地钻入他的脑海中。
一时之间，他心如擂鼓，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将某些感情死死压抑，藏入深不见底的心海中，他说服自己更专注于帮谭厘解决人生危机，而不是拘泥于那些可能会再次伤害到他、可能会给他造成困扰的私人情愫。
他没想到在这个夜晚，这份心意竟然得到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你、我……”姬天澜斟酌许久，结结巴巴地说，“我其实也……”
他的话没说完，被谭厘堵回了唇齿之间。
直到他迷迷瞪瞪被谭厘送回自己房里，脑子里依然是混沌一片，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澜哥，你好好休息。”
这回轮到谭厘帮他关门了，曾经的青年此刻显得高大而具有压迫感，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姬天澜被啃得发红的唇：“等你伤完全好了再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姬天澜又一次愣住，在房门完全关紧后，慢慢地将被子盖住整个脑袋。
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向两边扬起。
一切都好起来了，对吧？
【全文完】
后面还有[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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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遗物【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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