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寻并不意外，但还是笑的略显无奈：“哎呀，我的靳将军，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厉害了些？你究竟是把我当做这世上最优秀的谋略家和阴谋家，还是算力顶级的超级计算机啊？我算的了一步两步、一个人两个人，可我怎么能做得到算得清每一步和每一个人啊？”
靳海城笑笑：“哦？是吗？可如果你对我说，这一切全部都在你的算计之中，我好像也不会感到很惊讶。”
步寻笑道更加无奈了：“你这究竟是在夸我还是骂我啊？”
“当然是在夸你，我早就已经习惯被你算计了，所以，你在我身上再算计多少，我都不会感到意外，还得赞叹一句‘我老婆真厉害’呢。”靳海城的表情倒是自然而真诚，看不出来一丁点阴阳怪气的模样。
步寻倒也愿意相信他的确是真心实意地说出了这些话，没有阴阳怪气，可她听着这话，还真是一丁点都开心不起来，只能无奈至极、眉头紧皱地笑了笑。她干脆也不挣扎了，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托在他怀中，头靠在他肩上，靳海城也很自然地托住了她的身体，抚着她额前鬓角垂下碎发。
“为了避免让你对我抱有任何超过预期的期待，我觉得这事我还是得解释清楚。”
靳海城轻笑着说：“嗯，你说，我听着。”
“我是真的没那么厉害，看起来是有点谋划水平，但跟那些真正的战略家、阴谋家可没法比，在他们面前，我不过只能耍点小聪明罢了。就算我能完全看透你、将你算计得明明白白，我又怎么能做到将可掺和进来的每一个人都算的清清楚楚呢？恐怕任何一个战略家都做不到。”
“所以你想说，这一切都是一场豪赌？你用命在赌吗？还赌了一次又一次？”
“唔……或许，的确是这样吧，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我就算是有再多的算计，也总抵不过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我就连我自己的命都算不明白，其他的还有什么可算计的。”步寻自嘲地说着。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一早就想到了。”
步寻稍稍扭过头看向靳海城：“我想到什么？想到你一定会对我不离不弃吗？”
靳海城捏起了她的脸颊：“难道不是吗？”
步寻又一次笑了出来：“或许，那的确是我的期待和希望吧，但那天发生的事，完全是纯粹的意外，我根本没料到天灾会发生的那么突然，也没料到运气就那么差，竟然正好就是一场毒霾天灾。”
忽然又听到了那天的事，靳海城禁不住深深皱起了眉，开口也显得很艰难：“你……没想到？”
“是啊，要不然也不用那么仓促地跟你留遗言了。”
哪怕仅仅只是“遗言”两个字，也足以令靳海城的心刺痛不已。
“我还以为，一切都是你为了‘涅槃’而早就预谋的精心算计……”他的口气貌似轻松，可声音却十分低沉。
这一次，步寻戏谑地笑了出来：“‘涅槃’原本就是个象征性的说法罢了，跟传说似的，根本没有什么严谨的、可供参考的案例，完全是不确定的事，又要怎么算计？不过，的确存在着一个可能，这也是我真正进行的一次豪赌。”
靳海城不禁深深皱起眉头：“你说，有关‘涅槃’这件事，你一点把握都没有？”
步寻望着靳海城，戏谑一笑：“你跟那位沈医生的关系不是不错吗，那么他应该很系统很仔细地跟你解释过所谓的‘涅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靳海城的神色变得复杂而沉重，事实的确如步寻所说，不过……人在面对重大事件时，即便是再理性的人，也可能会无法自控地进入理性和感性割裂开来的状况，何况靳海城自认自己的理性本来就有限，因此即便理性上很清楚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没有什么可靠的理论支撑，可感性上却仍是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甚至希望一切其实都在步寻的算计之内。
“既然你什么都不确定，还敢冒那么大的风险？”说出这一句时，他禁不住带着点情绪。
步寻安抚似的摸了摸靳海城的脸，却也禁不住叹了口气：“事实的确如此，在这种不确定性过强的事情上，无论是谁来恐怕都只能看运气，没有充足的显示数据和案例的支撑，再美好、再晚膳的理论也不过是空中楼阁。不过……倒是可以给人提供一点去冒险的动力和勇气。”
靳海城立马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些东西：“你的意思是……”
步寻忽然坐了起来，神神秘秘地对靳海城说：“那位沈医生是先进医学界的前沿专家，但其实还有更加前沿、深入的理论，只是大部分人并不知道，也无从知晓。”
“嗯？”靳海城又是吃惊又是困惑。
“我听到过一个近乎是异想天开的理论：因为alpha原本就是基因突变的结果，所以其实每个alpha的基因之中都藏着一份密码，在生命被逼迫到极限时，就可能会在某种条件之下被解码，在经历这一切之后还能活下来的alpha，就能突破原有的限制和枷锁，爆发出惊人的潜能，变为更强的‘新人类’！所以才会有了‘涅槃’的说法！”
“哈？”这听起来，的确像是天方夜谭。
步寻却并没有理会靳海城的困惑和惊诧，又接着说道：“有人说这是基因突变，但有人认为这已经是二次进化。而由于‘残疾alpha’原本就是为了研究这一现象而诞生的实验产物，所以突变性可能比其他alpha更强。也就是说，其实所有alpha都有‘涅槃’的可能性，但‘残疾alpha’要多出来那么一点点不确定的可能性。虽然这个说法之中绝大部分的内容都还停留在理论和猜想阶段，但唯独后半段是确定的，这么说来，我就不是毫无把握地在豪赌了，还多少比正常人多点底气和胜算。”
靳海城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他也说不清这会儿心中复杂无比的情绪究竟该如何形容，只是吃惊、惊叹之于，他还是本能地产生了一些后怕感。这理论听起来是相当神奇离谱，可偏偏其中又带着一些合理性。正常人当然不会相信这种不着边际的理论，可对于一个原本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几乎无路可走的人来说，这当然是一根救命稻草。
愣神了好一会儿，他还是笑了出来，但却有些哭笑不得：“……所以这理论究竟是哪儿来的？”
步寻却又是神秘一笑：“这个嘛……以后有机会再跟你细说，反正不是我编出来的。”
靳海城长出了口气，将步寻便又拉回到怀中，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反复打量着：“所以，你的身体真的已经完全恢复了？”
步寻却有点哭笑不得地说道：“我的靳将军啊，你自己倒是说说，从离开潘拉蒂斯到现在，你都已经为我做过了多少次全身体检，可发现什么问题了？”
大约算是吸取了之前的经验教训，这辆“寻海”之上，可是配备了相当齐全的医疗设施，做急救手术都行，尽管不能覆盖所有疾病的诊疗，但足以应对大部分常见情况，比如，遭遇各种天灾后的急救、一般疾病的治疗，体检当然是不在话下。
两个人逃出潘拉蒂斯后，逃亡的节奏稍微缓和下来时，靳海城便拉着步寻将这辆行军车的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便立即为她进行了相当细致的体检，结果的确和她刚才所说的理论一样——这已经并不是恢复，而是远超她从前的所有指标，她的身体非但一点问题都没有，还比之前更好更强了。
听了步寻的解释后，靳海城倒是安心了不少，只是心中依旧不禁满是感慨，也禁不住后怕，即便她所说的理论已经是得到了充分验证的事实，可想要完成所谓的“涅槃”，依旧十分艰难——首先是必须要进入濒死状态，其次是所谓的“密码”要被基因自动解码，然后便是最关键的突变，而所谓的“突变”，本身又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就算能安然度过这个阶段，依然得熬过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那就是活下来。但凡这整个过程之中的任何一个步骤没能熬过，导致人直接死掉，前面突变得再完美也是白搭。
而靳海城也没法忘记他在手术室外眼睁睁得看着步寻一次又一次陷入病危、一次又一次被急救的那种煎熬和折磨……一切貌似的确如她所言，但过程显然也并不怎么顺利，无论是他还是沈洛的急救团队，还是她自己，可都被折腾了个够呛。
又是一个无声的叹息后，靳海城忽然问道：“不管怎么说，因为你的‘豪赌’，可是把我给折腾了个够呛，你不打算好好补偿我？”
步寻扭过身子抬起胳膊环住了靳海城：“当然要好好补偿我的大将军，”说话间，一个吻便落在他的脸颊上，“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接下来的每一个日子，都是对你的补偿，好吗？”
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住，靳海城的心底有一个声音格外分明：一切都值了，这样的日子，正是我最想要的。
潘拉蒂斯，捷安都，王城内走廊中。
柳何娜挽着邱心艾的胳膊，一脸天真的问道：“艾姐姐，那个罪犯会不会已经死了呀？”
邱心艾笑着说：“那可真说不定哦~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可怕的，天灾肆虐，物资匮乏，她又没有我们潘拉蒂斯这样完善妥帖的庇护，正常人可是很难生存下去的，说不定早就已经死在了旷野中。”
柳何娜小脸煞白，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嗯，没错！”
邱心艾歪着头问道：“怎么，娜娜很希望她死吗？”
柳何娜立马点点头：“那是当然了，她可是刺杀哥哥的凶手！”
邱心艾只是笑笑，没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而是转变话题问道：“娜娜今天要去看望哥哥吗？”
柳何娜的脚步瞬间顿住，纯真的脸上也立马涌上了些许犹豫：“唔……我还是不去打扰哥哥了吧，只要由你陪着哥哥就够了。啊！对了，我才想起来，他们都提醒我该改口叫你‘王嫂’来着，我竟然一不小心又给忘了！”
邱心艾笑着揉了揉柳何娜的头：“没关系，娜娜喜欢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不必特地改口。”
柳何娜的脸上立即露出纯真美好的笑容：“嗯！艾姐姐真好~！”
柳何娜是柳郕廪的亲妹妹，她比柳郕廪晚五年出生，却像是跟柳郕廪出生在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由于柳郕廪这位哥哥的存在，尽管她是王位的第三顺位继承人，却并几乎没有感受过任何王权压力，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柳氏王族为他们塑造的象牙塔中，竟完全长成了天真无邪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单纯善良、天真可爱的小公主。
可尽管她是柳郕廪的至亲，她与柳郕廪的接触却少得可怜，和这位哥哥的关系也相当疏远，在这座王城之中，所有了解柳郕廪个性的王族成员，几乎都不敢主动接近柳郕廪，在此之前，柳何娜也很少来到这边的城堡。但在邱心艾走进王城后，便和柳氏王族的不少女孩成了朋友，柳何娜自然也在其中，她也终于敢偶尔来这边走动。
但看望柳郕廪，依旧是一件想想就令人觉得恐惧的事，柳何娜也没有那个勇气。即便如今的柳郕廪只是一个全身瘫痪、终日都要坐在轮椅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一切都要依靠其他人的病人，可他周身的气场似乎一点都没消失，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依然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和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送走了柳何娜，邱心艾走进了她和柳郕廪的房间之中，柳郕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门口，面对着落地窗，仿佛在欣赏着窗外的夕阳。
关上门，邱心艾禁不住笑了出来：“哈哈……可真像呢！廪哥哥啊，你知不知道，每次我进门的时候，都以为是步姐姐坐在那里呢~可实在是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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