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雷光突现,惊天霹雳将人间边缘的黑暗撕开一条鲜血模糊的口子。
鬼蜮内白骨乌鸦盘旋在绵延的尸山血海,尸山之上黑水东流而下,流进不见底的深渊。
妖冶的雀鸟在尸山啄下一截肿胀的残肢,霎时天际处传来一声怒吼裂石穿云,惊起一片骨鸦顺风而起。
悬崖上的枯木被鸟雀折断,顺着深渊的高度直直落下砸到崖底的女人脸上。
蓝衣黑发的女人手持破碎的剑柄,张扬明媚的脸上被黑血和泥水弄得狼狈,长翘的睫毛轻颤,女人顷刻间动了动手指,手上用力一把推开了压在身上的无名尸体。
她借助卡在石壁里面的干枯树枝勉强供自己站起身来,睁着一双微微上扬的眼睛审视周围,还没有看清就被冲天的臭味熏得呕出酸水。
“呕——好臭……”
颜月擦去唇边的脏东西。
一抬眼看清自己如今深处何地,惊得就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
昼夜昏暗,血月当空。
骨鸦一声惊啼,唤起无数影影绰绰的魂影,他们围在高高的悬崖边,宛若囚笼边上的看客,好奇又贪婪地看着莫名闯进来的生人。
尸山之下,黑色凹地的血池凭空出现,腥臭发黑的地儿仿若沸腾的锅子,不断从里面涌出灰白的肢体和躯干。
颜月瞪大双眼,眼看着一只溃烂发脓的手掌从血池中伸出,尖利的指甲宛如破竹掐住离得最近的尸体,利爪扎进肉里,黑色脓血喷洒一地。
骨手将尸体快速拖进血池。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残肢不断涌出,宛若发了疯一般去拖抢尸体。
颜月能明显感受到尸山在晃动,蓝衣少女背后惊起一身冷汗,这戾气横生宛如世间鬼怪极乐之地,颜月只在蜀山中古籍中看过一次——鬼蜮。
传说这里是上古时期神、魔、妖、鬼四界的古战场,因为聚满了无法前去鬼界度厄的冤魂恶鬼成为了当今六界最凶险之地。
上古时期,上神界的净女娘娘自鬼蜮混沌中诞生,她掌管六界生灵去污度厄,曾亲手在鬼蜮设下封疆大阵才没让这些东西肆意人间。
而千年前小娘娘不幸陨落,上神界的神仙不再聆听人世苦难,于是人间的修仙得道者只能自己每逢十年再来修补结界,以防鬼蜮深处更恐怖的东西降临人界。
只是鬼蜮的结界从来都是只进不出,颜月一个普通的修道弟子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
她来不及思考那么多。
血池就像怪物张大的嘴来势汹汹,已经开始向更多的血肉弥漫,所过之处,脚下尸山像是被一张无情的绞肉机吞噬。
颜月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疯狂的残肢血海越来越近,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若就这样被这群鬼东西分食那也太难看了!
想着,颜月抬手起势掐诀,微弱的术法气息惊动了悬崖顶上的厉鬼,厉鬼张大裂在耳根的嘴发出凄厉的吼叫,强大的怨气一下将颜月手中的清净决冲散。
颜月惊惧:“该死!好强的怨气!”
正在颜月惊惧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忽而云层之上,庞大嗜杀的神兽赤炎终于察觉到底下的骚乱。
赤炎低头蓄势再度一声怒吼,漫天长啸带着隐隐的回音,宛若水波一般一层接着一层传来,紧接着地上的尸体和枯骨开始剧烈抖动,血池里面的残肢尸块恍若听到了催命符,迅速如潮水一般退去,紧接着血池慢慢变小,直至眼睁睁地消失在颜月眼前。
颜月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巍峨的高山是一堵难以翻越的鸿沟,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知道现在不跑的话待会再出来个什么东西她就真的只有等死了!
颜月趁着机会一直跑,跑到不知几时,直到玄火从天际掠过,黑夜化成了白天,脚下暗红色的土地生出了绿草。
山河逢夏,树荫流转。
东方的太阳高照,一条小溪横跨两座大山之间。
鱼儿浮出水面,颜月低着头掬了一把溪水洗去脸上的脏东西,似还不够醒神,干脆整个头都埋进水里清醒清醒。
憋了半刻钟的水,颜月才回过神,她狼狈地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月的晌午,太阳洒在身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暖意,颜月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犹是后怕地自言自语:
“到底怎么回事,我明明在后山练剑吗,怎么会跑到鬼蜮去!”
颜月作为蜀山的弟子,前不久因为嫉妒大师兄修为犯下口业,被师尊六阳道长亲手废去全身的修为,师尊本意是想让她沉心静气从头再来。
但颜月本就道心不稳,索性就趁师尊闭关的时候在后山偷懒了。
没想到只是打了个盹,一觉醒来自己跑到鬼蜮了。
真倒霉!
颜月正想着,忽而耳尖一动,似察觉有东西靠近,颜月立马警觉起身,习惯性想要从背后抽出利剑,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老农扛着锄头悄悄靠近颜月,见人忽然跳起来吓得后退两步。
颜月张扬的眉眼吗满是警惕,她怒斥:“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地靠近我想要做什么?!”
扛着锄头的老农上下仔细地瞪了颜月两眼,反问:
“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村子里!”
“你们村子?”
远处确实隐隐约约升起几道炊烟。
颜月再看了看老农,他肩上三把火正旺,是生人。
想着,颜月紧绷了半天的心情终于松了片刻。
颜月:“抱歉。在下是蜀山弟子不慎误入此地,想跟您打听一下这怎么走才能出村。”
老农听到“蜀山”二字时上下大量了一下颜月 ,见他所穿确实是蜀山的校服便放松了警惕,连带语气都和善不少。
老农放下锄头开始道来:“咱这叫鹤山村,离蜀山不过数百里,仙子若御剑飞行,两天便回去了。”
御剑飞行?颜月苦笑,她如今失去所有修为,在这鬼地方连活着都困难,更别说是要御剑飞行了。
颜月无奈说:“在下不会御剑飞行,不过还是多谢老伯解惑了。”
说着,她说完就打算辞别老农。
老农见状一把抓住颜月,劝说:
“诶姑娘,今天是中元节,那鬼蜮里面的脏东西晌午就要出没,若你暂时无法脱身,你还是先等过了今夜再走吧。”
如今日头正毒,人站在太阳底下,风一吹,背后反而平白生出几分寒意。
颜月心里暗自思索:“鹤山村是离鬼蜮最近的村子,虽然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但如今是七月十五我无剑无符若遇到恶鬼就是等死,倒不如找个有人气的地方住下。”
颜月扫了一眼周围,荒凉无比,她眯着眼问:“老伯,附近有客栈吗?”
老农苦笑:
“咱这附近杳无人烟哪有什么客栈啊。仙子要是不嫌弃,不如去老汉家里去歇歇?”
颜月的眉眼淡淡的,她闻言笑了笑,道: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您了。”
“嗯,仙子跟我走吧。”
老农笑呵呵带着颜月,转身瞬间,矍铄黝黑的眼底闪过短暂的精明。
颜月点头,两人一同从山脚走到半山腰,道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座茅草屋。
颜月一眼扫过房屋的布局风水,忽然止了脚步,十字路口,道路尽头,上有招阴槐树,下有反弓溪流……
颜月绝望闭眼,到底谁家好人会在这地安居……
老农见人不走了,侧身问:“仙子怎么了?”
颜月叹了口气,然后睁眼,叹了口气,道:“没事,走吧。”
两人走向半山腰,茅草屋顶炊烟升起。
————————
飘洒的白烟升到半空隐隐化成了人形,顺着风吹飘飘忽忽,从茅草屋飘到了布满结界的鬼蜮,略过长着眼睛的彼岸花山,地下白骨皑皑,飘过宛若水潮的恶鬼之地,白雾吹到了鬼蜮的深处。
细细的流水声从冰冷的泉眼深处传来,白烟停在嶙峋的石山后面,侍者半张白骨鬼脸显露,幽幽开口:
“尊上,她被送到茅屋了。”
冷泉里头酮体半露的尊上闻言勾起嘴角,随后将手中的暖酒一饮而尽。
殷星洲轻笑,若玉石的嗓音响起:“知道了。”
静谧的黑夜泉水凉气冲天,附近枯树枝上挂着层叠的冰晶,细碎落下,宛如苍白的枝叶,冰雾弥漫了这一方琥珀般的潭水,而殷星洲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泡在泉水里,直到张开暗红的薄唇,吐出一口甜腻冰冷的檀香。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随后踩着石板上冷清的白花起身,一头及腿的墨绿色头发宛若吸饱了墨汁随意披散在身后,随着行走的动作,霎时他身上朱砂写的梵文顺着血脉的走向亮起来。
殷星洲慵懒地伸出右手,瞬间身上红光消散,指上的白骨化为血肉,露出宛若玉偶一样细腻白皙的肌理。
他拿起木架上古老又精致的大红嫁衣,血月高照,金丝被映照得宛若流动的鲜血,殷星洲取下衣裳,只一步的时间,嫁衣勾勒出那截细腰,披帛若燃烧的火带穿过手臂,长而卷曲头发用两根宽大的一字形金簪半束,尾部系上长长的流苏。
他一走动,浑身的珠玉宝石相碰,发出清脆如雨的声响。
冷泉外的路阴森晦暗,殷星洲飘在半空不染半分尘埃。
血月被乌云遮住,眼下见光不明,玄真殿内白烛立马燃起瘦弱的火,撑起一小片光晕。
殷星洲在一个美艳女鬼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上朱红的凤舆,四周暗红色的纱幔瞬间宛若亮起宛若流光晚霞,朦胧间遮住殷星洲那张美艳的脸。
底下若干身穿红衣的鬼侍立于凤舆两侧,另一边浑身喜色长发遮住脸面的女鬼慢慢从地里飘起来,她一抬手,一方鸳鸯戏水的喜帕子盖在殷星洲的头上。
覆面女鬼轻笑,空灵的笑声在黑夜里格外地诡异,她再抬手,身前的两个女鬼高举火红的喜字灯笼,灯笼暗淡,却在一阵风吹后燃起火红的烛光。
伴随红衣覆面女鬼一声悠长的“起——”
霎时整个迎亲队开始敲锣打鼓,他们像被静音的木偶戏,飘飘荡荡地消失在黑夜里。
白骨山后,一对兄弟探出脑袋,小的那个十五六岁的模样,神情却呆得像没开智的孩童。
他咬着一根指骨磨牙,嘟囔:
“王兄,老祖宗在做什么呢?”
被唤作王兄的男人神情冷硬,他耐心地抽去弟弟口中的晦物,面无表情说:
“不知道,孔雀开屏了吧。”
弟弟恍然大悟。
“哦,他会变成孔雀精吗?”
哥哥瞥了一眼弟弟,无语:
“不会。”
他皱眉。
不过。
今天是中元节,殷星洲这幅打扮是想做什么?
找生人做替死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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