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一两秒的停顿，班级里瞬间炸开了锅，将所有的安静吞噬殆尽。
“卧槽？！停电了！”
“停电了！放假！放假！”
“真的假的？？？！！！”
“……”
没过几分钟，各个班级挨个儿收到通知，国庆节提前放假。
“芜湖～”
声音此起彼伏，混乱，却洋溢着一种解放般的狂喜。
“谁踩我脚了！”
“别挤！门在那边！”
“……”
贺兰卓早在刚停电时就凭借着肌肉记忆，手脚麻利地将桌面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书包。此刻拉链一拽，单肩背上就冲出门外，动作行云流水。
顿觉空气甘甜，呼吸都是轻快的。
本想趁着最初的混乱抢占先机溜出教学楼，奈何人潮汹涌得超乎想象。
刚冲出教室门，就被后面兴奋狂奔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推挤，非但没往前，反而被挤得贴到了走廊墙壁上，大致停在了11班教室外的中央区域。
“啧。”贺兰卓不耐地咂了下舌，试图逆着人流挪动，却被撞得一个趔趄。
手电筒微光短暂掠过他脸庞，随即眼神微眯，放弃了冲刺，脚下步子慢了下来，甚至在倒退。
还时不时左右观望。
他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清香气味，只是偏苦涩些。
是……祝允清？
贺兰卓下意识顿住脚步。
后背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他没太在意，人群中推推搡搡不可避免，他还忙着找人。
没功夫跟人起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然而，没过几秒，又是一下，这次力道更明显。那人控制不住身体似的，直直撞在了他的鼻子上。
登时，酸涩感直冲天灵盖。
贺兰卓不耐烦地侧了侧身，给后面留出点空间，以为是哪个冒失鬼，想着让对方先走。
结果却是他刚迈出一只脚，后脚便被人踩掉鞋跟，要不是他紧贴着墙根，又反应迅速，脚趾紧紧扒着鞋底……
整只鞋估计就没入人海，从此与他阴阳两隔了。
心头的火气“噌”地一下子冒了上来。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这算什么事，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哎我说哥们，你夜盲症啊你？！”贺兰卓抬手攥紧对方书包带，以免对方偷偷溜走，或者被人群冲走。
……“看不见前面有人吗？！”
今晚，他贺兰卓必定要为他的鞋兄弟报仇雪恨！
听他说话时，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一言不发，贺兰卓火气越盛：“哑巴了？……说话啊？！”
这什么人呐！
“……抱歉。”
冷冷的话音一出口，兜头一盆凉水泼下，贺兰卓彻底哑火，火星子也冒不出一两点。
下意识松开了攥紧书包带的手，转而将人护到墙角，用胳膊撑开一个足以挡住部分人流的小空间，声音瞬间转换。
“呃……那个，你手电筒呢？”
“怕黑还不好好带在身上？祝允清，我说你也就是该。”
“……手电筒没电了。”祝允清忍不住反驳，他记忆力一向很好，从不会丢三落四。
最初的尴尬劲儿过去，贺兰卓洋洋洒洒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好碰上我……”
被人圈住的姿势让祝允清很难受，即便是隔了段距离。他忍了忍，不耐烦打断：“贺兰卓，我从没说过我怕黑，你不要妄下定论好不好？！”
“你不怕黑你……”连撞他三次？
话说一半，贺兰卓忽地哑声，祝允清的样子……确实不像是怕黑。思绪不受控制涌向刚刚脱口而出编排人的话语。
我说哥们，你夜盲症啊你？！
你夜盲症啊你？！
……夜盲症？
“……你，你真的……有夜盲症？”借着身后微弱的手电灯光，贺兰卓不由自主倾身靠近，试图看清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
“让开。”祝允清眉头微蹙，偏开头，“……挡路了。”
“我不让。”贺兰卓心想，今晚不说清楚他是不可能放人走的。“……说清楚，你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对方却是自嘲一笑，那声音轻飘飘的，却仍是被他清晰捕捉。
“……想我怎么回答？我的眼睛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是最该清楚？”
*
宿舍楼后的阴暗角落，祝允清被贺兰卓按倒在长满苔藓的水泥地，后背生疼，校服上瞬间蹭满深绿褐色的脏污。
“贺兰卓，你放开！”祝允清挣扎，却挣不开。
“祝允清！”贺兰卓恨恨道，手臂横压在他胸前，“……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別用……我说了多少次了！”
闻言，祝允清却是放弃挣扎，轻蔑一笑，半阖着眼。即便被人压在地上狼狈不堪，那眼神却仿佛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他一句话没说，却胜似万言。
“祝允清，你不要挑战我的极限……”贺兰卓目眦欲裂，瞪着身下人。
明明距离如此之近，他却只觉似有千般万般遥远。还有身下人的表情……冷……轻蔑……
他在嘲讽。
祝允清在嘲讽他！
怎么敢……他怎么敢看不起他……
贺兰卓忽地暴怒，手握成拳发狠了朝身下人眼睛上方挥去。
不想，被祝允清偏头躲开，拳头堪堪擦着颧骨掠过，砸到水泥地上，沾上丝丝血迹。
“啊啊啊啊！”贺兰卓彻底发狂，单手控制住祝允清下颌，不顾疼痛，拳头发狠了朝对方抡过去。
“卓哥！……松手，快松手……要出事了！”全知乐慌慌张张跑来，环抱住失去理智的人的腰，拉开些许距离。
祝允清瘫软在水泥地上，长睫轻轻颤动，眼眶周围斑驳不堪，不知是对方拳头上的血，还是他的……
*
走廊的喧嚣仿佛瞬间被抽离。
贺兰卓盯着祝允清偏过去的侧脸，透过那片昏暗的光线，似乎又看到了那双破碎的眼睛。
撑在墙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抵着冰凉的墙面。
所有理直气壮的质问都卡在了喉间，堵得他胸口发闷。那句“你难道不是最该清楚？”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来回拉扯割锯。
动一下，便更疼一分。
人群还在推挤，提前放假的欢呼声依旧热烈。但在他们两人之间，空气却仿佛凝滞，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那段掩埋的过往，没人愿意再次触碰的晦暗记忆，到底还是穿透时光，留下一道阴影。
常触常新。
贺兰卓闷闷开口：“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这与你无关。
祝允清声音很轻。
一束光忽地打到脸上，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左眼下方眼睫的正中央，坠着一颗小痣，随着眯眼的动作起伏，被光束照得透亮。
贺兰卓一时怔住，有些移不开眼。
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总觉得对方左眼睫毛颜色更深，在那里……藏了一颗小痣。这颗痣不明显，淡淡的褐色。
但一旦发现，就再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抬手靠近，指尖距离那颗痣仅仅不到一厘米，倏地停下，“祝允清。”贺兰卓突兀地问：“……这是几？”
说着，在对方眼前晃了晃那根指头。
“……”祝允清一阵无语，推开贺兰卓，“你无不无聊，我又不瞎。”
“小心点，这时候人多。”
贺兰卓下意识想去拉他，手伸到一半又生硬地转开，最终拽着自己的衣角塞进对方手里，“抓紧，我带着你走。”
祝允清的视力自那次受伤之后就一直不太好，夜晚更甚。夜晚有光时还能勉强视物，昏暗处就几乎与失明无异。
这是他藏得很好的秘密，从没有人察觉。
不过，此刻既然有人愿意递来一根“拐杖”，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通过走廊，楼道里学生更多。
忽然有人猛地撞过来，伴随着一声尖锐的抱怨：“谁，没长眼睛啊？！”
祝允清被撞得一个趔趄，险些踩空台阶，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衣角。感受到动静，贺兰卓迅速转身，一把扶住他的腰，“到底是谁乱撞？！”
声音里压着火。
“贺兰卓，”祝允清低声提醒，“先出去再说。”
贺兰卓抿紧唇，不再多言。
温热的手掌紧紧箍在对方腰间，隔着一层校服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微凉的体温，和对方呼吸时细微的颤抖。
他没再松开。
待远离人群，却猛地回过味儿来，这可还不是他的身体……
“靠！”
暗骂了句，极不情愿却很快松开手。
祝允清愣了一瞬，当时事发突然，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贺兰卓的手……是几时放上去的。
身体也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喂，祝允清，你愣着干嘛，走啊？”贺兰卓背过身，耍帅似的倒退，朝对方扬起下巴，示意跟上。
没注意脚下道路上是个大坑，一脚踩进去……屁股安全落地。
当然，为了面子，他强忍着没出声，灰溜溜爬起，再没说话，同主角并排走着回宿舍。
祝允清轻轻勾起嘴角，许是月光的缘故，他将全程看了个清清楚楚。
【嘻嘻嘻……】系统001忍不住笑出声。
贺兰卓恼羞成怒，“笑什么？？刚才你干嘛去了，怎么不提醒我？”
【宿主大人～】小团子蹭蹭对方脸颊，【小统也是需要休息的嘛……】
它当然是没有发现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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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你夜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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