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好得很奇怪，也可以坏地很奇怪，大多数人会说这是合不合眼缘的问题。
沈年好像从来没有搞懂过眼缘这两个字的含义，毕竟，从某种程度上说上，她似乎天生跟这两个字绝缘。
就像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这一次的傅昕霖却注意到了她需要换一件合适的衣服，释放了她上辈子不曾给过的善意。
站在服装店里，由着傅昕霖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的沈年多少是有点迷惑的，她感觉自己只是重生了一次，又不是突然变了一个人，这种差异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傅昕霖转头看见沈年的眼神，一边拿着手上的蓝白水手风连衣裙在沈年身上比划打量，一边问她“干嘛这样看着我？”
沈年定定地看了傅昕霖好几眼，最终打了个直球：“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傅昕霖本来还在挑剔沈年有点太纤细了，即使是穿着长袖衫都肉眼能get到她的细胳膊细腿，连衣裙放在她身上虽然有种别样的清新，但是看着有点太弱气，以大部分港岛人的审美来说，可能会被他们觉得有点装。
正转头跳过连衣裙去看旁边的T恤牛仔裤，结果被沈年的一记直球给呛了一下，转头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年，相当奇怪道：“这就叫好了吗？”
沈年顿时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她不是前世的她，傅昕霖也不是上辈子的傅昕霖。于是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了。
傅昕霖却突然想起之前她妈妈有提到过，沈年自小就跟着奶奶长大，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通常情况下，这样背景的港岛女生都会成为校园霸凌和街头烂仔的重点关注对象。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因为她突然醒觉，沈年从外表身材到出生背景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校园霸凌和街头烂仔恋爱对象！
醒觉了的傅昕霖开始未雨绸缪给沈年反校园霸凌跟廉价街头恋爱的预防针。
一边还不忘给她挑衣服，来来回回比划了快有十几套，总感觉缺点什么，不是不好看，而是莫名有种被衣服糟蹋了的感觉，简而言之就是衣服不够衬人。
像是一块好看的玉，被衬得有点灰扑扑的。
本来在柜台那边用手机看电视的店主看着傅昕霖挑了半天，终于肯往这边搭理一眼，认真地打量了沈年几眼，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道：“妹妹仔咁靓，D衫衬不起人是甘嘎啦。”
傅昕霖闻言狐疑地仔细观察了下沈年的长相，怀疑店主在胡说八道忽悠她，好看不好看的先不说，这一张脸明显就苍白地有些太过，一眼营养不良那种。
索性也不和老板娘争辩，拿了两套T恤衫配牛仔裤，付完钱把人带去吃饭了。
港岛寸土寸金，除了少数几个富人区，商铺巷道大多狭窄闭塞，盛夏温度直逼四十摄氏度，行人如织，更添几分燥闷。
傅昕霖问沈年想吃什么，想起刚才她在女装店里的问的问题，还不忘见缝插针现身说法道：“如果有人请你吃饭，也不代表他就真的是对你好，对一个人好这种事情，只有物质肯定是不行的。不管他是给你一顿饭，还是给你一个亿！”
对于这个一个亿的说法，傅昕霖多少还是有点犹豫的，毕竟一个亿对于她而言，实在是夸张了些，但是刚才那个老板娘说的妹妹仔生得靓的说法，多少还是影响了她的想法，毕竟港岛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它可以很好，也可以很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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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剩下的一点气虚也瞬间消失了，傅昕霖理直气壮地又给沈年强调了一遍：“就算是一个亿也不行！”
沈年：……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她好像有点知道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那么讨傅昕霖的嫌了。
理直气壮撂下一个亿狠话的傅昕霖最终和沈年一起去吃了人均二十的M记。
五点的M记除了少数带娃的宝妈和没课的大学生外，大部分都是附近刚放学的中学生。
碰到学校的某些学姐跟学长时，傅昕霖刚好托着两个麦辣鸡腿堡套餐的托盘准备回去座位。
因为还隔着三两个人，傅昕霖虽然感觉有点晦气，但是还是转身从另外一个方向绕了半圈回到位置。
沈年一点不费劲地发现取餐回来的傅昕霖心情处于某种低气压状态，于是安静地盯着她看。
傅昕霖被她看得没脾气，含糊地说了句碰到了事同校的同学，但是以沈年对某小部分人群的了解以及刚才傅昕霖的含糊其词。
她大概好像知道是什么事了。她有时候还挺讨厌港岛的圈子文化的，毕竟会被圈起来的从来都只有牛羊，然而总有牛羊会从中得到一种自己成了牧羊人的错觉，甚至以身处圈中自傲。
套餐吃到一半，同校的两个中五的学姐径直走过来坐下的时候，傅昕霖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把沈年的座位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
傅昕霖勉强挤出个笑容，说了句这么巧呀。
沈年被傅昕霖护在身后，隔着傅昕霖的肩膀打量着两个女生，十六七岁的模样，头发染了时下流行的黑棕色，脸上的表情倒也是笑眯眯的，身上还穿着DIY过的校服裙，校徽倒是老练地取下了。
看着年纪高一点的女生看起来似乎跟傅昕霖更熟一些，问她下午怎么没参加校外活动，她问过老师，好像没听说傅昕霖有请假。
秒get对方意思的傅昕霖和沈年，一个表情变了一下，一个不动声色地垂了下眸，手里把玩着傅昕霖放在一遍的手机。
傅昕霖很少跟顾方琴说学校的事，一方面是因为不想她工作之余还要操心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有点不希望自己妈妈的职业被学校的同学知道的意思。
所以中午午休接到顾方琴的电话让她去半山接沈年回家时，傅昕霖下意识的反应是刚好下午三点是校外活动，只要跟组员打好招呼，就不用另外跟老师请假了。
她们学校缺席校外活动的请假手续还挺麻烦的，不仅要家长电话证明，还要家长来学校接人。
港岛的中学学习任务虽然重要，但是为了综合平衡学生的各项素质，校内表现也是比较重要的一项评分，私自缺席校外活动，自行出校，不用想也知道，要是被学校知道了，惩罚肯定是少不了的了，学期末的评级大半也要受影响，下个学年想要去精英班估计就难了。
听懂对方暗戳戳的威胁，傅昕霖小声地问对方有什么事。
女生于是把座椅往傅昕霖的方向拉了拉，靠近了些，声音太小，沈年没听见她们说什么，但是很快，傅昕霖有了动作，她把放在旁边的书包拿了起来，从里面掏出钱包，拉开拉链，在女生的目光注视下把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
钱从傅昕霖的手里交到女生手里的时候，沈年停止了录像，开口跟傅昕霖说：“表姐，我刚刚好像不小心把你手机的摄像头打开了。”
傅昕霖的心神还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无意识地转过头疑问地重复了一声“啊？”
沈年于是把刚才的录像放到傅昕霖面前播了一遍，和傅昕霖坐得靠近的那个高年级女生自然也看见了。
见两人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沈年于是指着还在女生手里的钱问：“表姐，你之前是借这个同学钱了吗？”
傅昕霖下意识地否认。
沈年于是惊讶地看着那个女生，说话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显得有点高，至少隔壁桌子的宝妈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那同学你是在骗我姐钱吗？”
一声惊起目光无数。
突然成为了目光的交点，被周围的人无声注视着的女生明显有点慌了，连连摇头否认。
沈年的表情依旧无辜，指着还在女生手里的钱，疑问：“那这是？”
顺着沈年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钱，女生的反应像是被钱烫了一下，不假思索地把钱重新放回傅昕霖手里，连连说了两句没有就拉着另一个女生离开了，甚至连傅昕霖手机上的视频都不知道要删掉。
事态的发展急转直下，拿着失而复得的几百块钱的傅昕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手机，有看看沈年，再看看已经走远了的同校学姐，有点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她看着还在播放着的录像，有点不确定地看向沈年，“你刚才是真的不小心点的录像吗？”
沈年摇头。
傅昕霖于是又再次低头看了下手机，再抬头看向沈年的细胳膊细腿，恍然：“你之前也被这样勒索过吗？”
沈年：......
突然合情合理，完全无法否认。
大概是因为有同样被霸凌的经历，回家的地铁路上，傅昕霖的话多了许多，从那个女生是谁，到她刚插班到现在这个学校时的不适应，到担心沈年之后插班上学可能也会遇到这样的人。
相比之下，沈年只是问了傅昕霖是第一次被要求给钱，还是之前已经有过。
傅昕霖倒是没有隐瞒，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学校，她们倒也不敢太过分，平时大多只是让她帮忙值日倒垃圾，还有体育课买水而已，要钱还是第一次。
沈年于是了然，很典型的渐进式的服从性测试流程，手段相对温和，大概率是刚刚从某种地方学来的，策划者本人甚至也处于某种实验阶段。
一个谨慎而体面的校园霸凌策划者。对方大概率学习成绩不差，是个好学生，近期有一些特别的经历，可能是国外交流研学，或者是外国笔友之类，嗯，也不一定是国外，高年级的笔友或者是开放日也可能。
沈年问傅昕霖她们学校的女生或者男生有没有最近拉了小团体的，小团体里面有个成绩挺好的人，最近大概率交了新朋友或者去了研学或者家里有人升学参加了大学新生ocamp的。
傅昕霖听得脑袋有点迷糊，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问了一句，ocamp是什么。
沈年于是知道，自己又应激了。
来自顾方琴的电话拯救了沈年，顾方琴说她这个周末不能回家了，要陪着一起去大陆出差，让她们两个好好相处，又问傅昕霖钱还够不够用，如果不够的话先去楼下的便利店和超市记账，她回来再去给钱。
傅昕霖顿时没了追问沈年的想法，并再一次庆幸，刚才的钱没有被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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