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能捕捉到看不见、摸不着的讯号?奥菲利亚无力的靠在那堵墙上,手上的铃铛停止发声。小组五人在痛感的余韵中缓和许久,才有余力关心出逃工作的进程。他们看见海斯特无望的表情,心里皆是一沉,早已做好的打算,从雪门开始准备实施。
“出了什么事?”雪门走近海斯特,一张淡泊的脸此刻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苏维里安在钓鱼。”奥菲利亚实在渴求能够得到前辈的帮助,“他知道我在做什么,提前掐断了可能得机会,该怎么办?队长!”
“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可能出去了?”雪门冷静的询问。
“你不是说,苏维里安没想要我们丧命在这里吗?现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帕瓦拦下急切的米佧,替他说了大家的疑惑之处,“难道你和苏维里安勾结起来,想要套我们的话吗?”
“你过分了!”阿泽斯拉也插一嘴。
仍然是五个人面对奥菲利亚一个人的局面。这些人并不信任她。海斯特回忆起在预备队训练的日子,在挑战性项目中,她常常表现优异,打破纪录,完全是因为有可以依赖的人在背后支持。她放心把自己的一切交给身边人。要是脱离了他们,独自行动,她便完全是个胆小鬼。一身的训练成果无法正常发挥。现在,她一个人面对着五位并不信任她的队友。
“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奥菲利亚无力的辩解,“对不起。”
“你尽力了,海斯特,没关系。”雪门不带个人情绪的安慰,又对其余四人说,“我们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薄弱的地方打出一个洞来。”
五人浑身上下只剩下几把匕首,在这个不是石头,也不是钢筋水泥做成的封闭空间里简直毫无用处。阿泽斯拉细细研究了一番那墙壁的材质,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它的可怕程度不在于坚硬,而在于,可再生。这是一种有生命的植物,只要有一丁点损伤,便会以千倍万倍的速度弥补伤处。所以就算用刀子把它挖开一个口子,凭借它的修复速度,会让人以为自己根本挖不出一点伤痕。就算是用炸弹炸开,它也会在短时间内吞掉能量,形成更加严密的一堵墙。它可以是透明色,可以伪装成普通的石头,可以变成任何形状,甚至是人形,有鼻子有眼,可以模仿人类说话,这些表明一件事,它可以连接电脑端口,听命于指令,被人类控制。
“它的体内不可能含有构成超微爆炸分子的重要部分,海斯特,你为什么要骗我们?你刚才装模作样一番的目的,其实是想置我们于死地,对吗?为什么?”阿泽斯拉的审问之声从高高的审判台上传来,奥菲利亚无论如何大声也表达不出自己的内心,而这些人并不需要她的辩词,只需要她乖乖服从审判而已。
“你根本没办法证明自己是海斯特。只要是存在的信息,凭着苏维里安的能力,他能轻易的侵入莫亚蒂斯保密数据库,所以你有可能是假冒的。”帕瓦论证说。
“你一开始并不愿意配合我们执行任务,真正的海斯特是星轮逐日队预备队员,会奋不顾身的听从命令。”米佧指责道。
三人看向桑德亚几松,这个最不起眼的男人用过于成熟的烟熏嗓发出稳重有力的声音,“精神转移身体成为寄生者这件事,没有人会信。”
雪门平淡的面容像是置身事外,本人并不在此似的。
本以为自己会手足无措,委屈到掉眼泪的奥菲利亚,此时心中有一个已经存在了很久的空洞。她习惯了不被信任,独自一人。
这并不是海斯特的成长心程。
“你们这是……”奥菲利亚轻笑,看穿了诡计般,但她的话只说一半,决定不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我有点好奇,卢米内斯特都没有记录的技术,你是怎么做到这么清楚的?阿泽斯拉前辈?”
沉默的雪门这时开口了,“是莱利。苏维里安说的没错,莱利在这潜伏了三十年。他是星轮逐日队的创始人之一,也是第一个潜伏到卢米内斯特的间谍。他工作以来,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有用信息。阿泽斯拉的知识都是接触了机密文件才知道的,我们四个也是刚刚才知道。”
那张年轻的面孔。那个大脑里安装了即时监测器的人。是怎么躲过大脑活动行为监测的?难道他藏着另外一个大脑?一个用来应付卢米内斯特,一个为莫亚蒂斯效忠?苏维里安说他有一半的血统属于卢米内斯特,意思是他是卢米内斯特和莫亚蒂斯的混血儿?
奥菲利亚对于莱利是特工的事实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好奇他到底是如何做到潜伏三十年,不被苏维里安和马里恩发现马脚。这事追根究底,也是她害得莱利暴露。重重大罪,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教练。
到底是谁控制她要利用噬骨细胞毁灭卢米内斯特?若真有那么一个人的话,只有可能是阿里。他有动机,又有行动的机会。但是,现在阿里大概也站上了审判台。既成事实的苦,只得她一个人吃。
“你说这话的意思……”米佧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十拿九稳,证据确凿,自信发言道,“表明你站在卢米内斯特那边。”
“我说了什么?”奥菲利亚心里一团乱,敷衍道。
“你刚刚说那话,阴阳怪气的,就是在指责我们偷窃了卢米内斯特技术文件!”一旁的帕瓦米佧的愤怒感到无奈,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现实,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人往身后推。
“那怎么能叫偷窃呢?这两个字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为莫亚蒂斯做事,无论什么,都是荣誉。”奥菲利亚转过身去,将额头贴在墙壁上,双手放在身体两边,闭上了眼睛,“阿泽斯拉前辈,要是你早点告诉大家这些墙的奥秘,我们就不会困在这里起内讧了。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你们说得对,我没法证明自己是海斯特,海斯特已经死了。我亲手毁掉了海斯特的身体。一个人的精神存活在另一个人的身体,没法保证这个精神会不会受到身体的影响,导致叛变。我能理解,辛苦各位,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想要救我回去,希望你们能凯旋而归,见到我的教练,也替我转告一声,我愧对师恩,就算这样也希望他不要在别的学生面前骂我,说我坏话,就这样。”
背后五人目光灼灼,奥菲利亚不敢回头,轻轻用手一推,眼前豁然开朗,“各位前辈,门开了,你们走吧!”
众人愣了一会儿,前方通道正是来时的路,看起来危险已经解除,安全无恙。阿泽斯拉安排米佧、帕瓦、桑德亚几松默默先走,丢下泪眼婆娑的海斯特交给雪门来定夺。
“一起走。”雪门的手搭在奥菲利亚肩膀上。
柔弱女孩儿噙着泪的眼眸抬起来,亮晶晶的看着雪门,欣喜、重燃希望的神情让雪门不由得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觉海斯特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海斯特下半身被刚刚那有生命的墙封死在其中,她的双手被扯向两边天花板吊起来。脚下地板发出细微崩裂的声音。海斯特刚从束缚中优雅的走出来,那黑色的黏状物紧紧跟上。
五人齐齐看着她。
“快跑!”奥菲利亚大喊,“苏维里安战斗力很弱,我一个人能搞定他。你们去塔上平台,有一架苏维里安的飞艇,这个是指纹密码!”
一个小小的块状物扔了过来,阿泽斯拉接住的同时,及时把雪门拉到安全区域。他们这才看清那个块状物竟然是半根正在流血的小拇指。
“走!”雪门下令。
牺牲是有必要的。几十年的报仇之心,只在今朝,然而未果,这样的遗憾也是必须承受的。
他们走后,奥菲利亚不再挣扎,有生命的墙体也四下里退散开来。她抬起手,看着原本就断掉的小拇指,稍微动了动,勾起了嘴角的笑容。她怕疼,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压力的环境中切掉自己的手指?
她身后,巨大的影子逐渐靠近,变小。奥菲利亚回过头,看见有生命的墙体把苏维里安捆成了木乃伊,送到了她面前。
“你赢了!”苏维里安为她高兴。“如果不是我,你能发现自己有这等能力吗?别闹了,快点放我出来,会死人的。”
一个不知其谁的人。苏维里安真以为她会感谢他?但她也不恨他。她自知没有能力判决莫亚蒂斯和卢米内斯特之间谁对谁错,所以打算谁都不得罪,全身而退最好。准确说来,是让莫亚蒂斯五人组,以及莱利,全身而退。
“看得出来你很想得到我。”奥菲利亚把苏维里安身上的束缚收紧了一些,直到他的微笑变成苦笑,再松开来,只束缚者两只手腕和两只脚腕。“他们开飞艇的时候,帮我开门。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是,他们去救莱利的时候,稍微反抗一下就行。”
苏维里安盯着奥菲利亚的断指,嘲笑她的不自量力,“你这是打算装可怜,让他们接受你?我觉得……很难。你真是够可笑的,从哪里学来的?啊哦!”
苏维里安挨了一鞭子,声音陡然高亢,“你轻点儿!小心把我打坏了。”
“你没了那些电子原子机器人,就是废人一个。打你是为了让你清醒清醒,现在应该听谁的话做事。”奥菲利亚用一张柔柔弱弱的脸,和绝对温柔、丝毫没有威胁者气势的声音警醒苏维里安。
“是是是,您饶命!我听话。”苏维里安立即改正,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俯首鞠躬,那张正直的脸完全和身体的动作割裂开来。“不过,我答应你做成这两件事之后,你,所有的一切就都归我了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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