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天的卜一,如是之前听说林曼要来算是兴奋的话,这会儿简直是亢奋异常。天不亮他就早早的醒来,先是捋顺了一遍今天的拍摄内容,又把台词过了几遍。直到听见隔壁有动静,便第一时间去敲响了房门。
郑博揉着惺忪的双眼,看着来人,不满道:“干嘛呀,这么早?”
“不早了,7点了,收拾收拾早点上山。”
知道兄弟今天肩负重任,卜一说话间也好商好量起来。
“大哥,才7点啊,今天戏不重,导儿说上午10点过去就行。”
“人导演是那么说,但你来学习的,就得多看多听多参与。你们B组8点就开工了,一早是裴老的戏,赶早过去还能看看。”
一说组里的事儿,郑博倒是上心,打起精神收拾洗漱。
“你跟曼曼联系了没?她带的东西多不多?我跟场务约的8点换车,一会儿咱们过去后你先试试他那车... ...”
郑博就知道,拿什么剧组开工忽悠他,都是说辞。只有关乎到林曼的事儿,才是能让这尊大神积极主动的诱因。
饶是平时,郑博铁定不乐意了。但偏偏事关自己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他腹诽一番,懒得跟某人计较。
于是,妥协道:“大哥哎,这大早上的,嫂子说不定也是才起床,你心急倒是直接问她呀?不过昨天她给我发了条快递信息,东西不少呢,场务的那台别克估计够呛。”
也是,自己从昨晚到现在,亢奋过了头,缺心眼似的倒把关键人物给忘了,只顾过来催表弟,心内一番计较,只觉自己傻得冒泡。
他看了眼时间,正是林曼惯常的早餐时刻,于是拨通了视频。
“喂,曼曼,起床了吗?”当着郑博的面,他也没避讳。
倒是郑博面对这厚此薄彼的主儿,直撇嘴。果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对嫂子你竟还知道怕扰人休息。
“在吃早饭呢,一会儿就去单位啦。”电话那头,传来林曼清脆的音色。
“好。你带的东西多么?我今天跟剧组换了辆车,别克商务,不过听郑博说还有什么快递要取,能装下吗?不能的话,我再去换一辆。”
林曼凭着印象,斟酌了一番。
“估计够呛。我带了两个30寸的行李箱。还有那个快递箱,巨大,全是大件。恐怕你得找辆面包车才行。”
“行,没问题,我去找场务问问。下午两点的车,到Q市就得5点半了。郑博接着你后,先别着急过来,你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再赶来J县,不然到这儿路远容易误饭点。”
眼睁睁看着卜一处处为人考虑的体贴做派,再配上温柔小意和言和语的语气态度,郑博简直怀疑自家表哥是被哪路仙人夺了舍。
趁他不备,悄悄凑到镜头旁,想要一窥嫂子真容。不想刚刚靠近,便被某人眼风警告。
切,要不要防这么严?反正下午就见到了。郑博翻翻白眼,在背后吐槽。转念一想,自己下午去接人,竟比某人还抢先一步见到,就说气不气人。思及此,浑身舒坦多了。
“好,知道了。郑博呢?你把手机给他,我要跟他商量点事。”林曼下达旨意,卜一不得不从。
郑博本就在暗搓搓的揶揄某人,忽听林曼召唤,一个箭步上前,将某人挤到边去。
“hello呀。”林曼看着镜头里熟悉的陌生人,热情招呼道。
“hello呀,小嫂子。”郑博笑着回应道,自动忽视掉某人阴恻恻的眼神杀。
“我早上看了下物流信息,确定已经到Q市了。我查了距离,中转站距离车站貌似不是太远。我有个提议。”
“你说。”
“我想能不能麻烦你,下午来接我前,先提前绕道中转站那里,把快递取了,这样可以节省咱们返程的时间。我可以先跟物流那里联系好,就是得麻烦你提前动身。”
“嗨,小事一桩。咱们保持联系,随时沟通。”
“好哒好哒,那就拜托你啦。”
“行,还有别的事儿吗?”郑博对着镜头里的人,又瞄了眼镜头外的人,“没的话,就再见吧。”
“好的,再见。”
不等卜一反应,两人通话结束。他把手机塞回卜一手里,看着某人气恼的神情,瞬时有了大仇得报的舒畅感。
下午伊始,收到林曼已赶路出发的信息后,郑博也发动了车子。
临行前,正赶上卜一补妆间隙。他忙里抽闲特意赶到车前,仔细叮嘱着。
“路上别着急,你没开过这种车,悠着点。接到她后给我来个信儿。”
“行了行了,知道了,啰嗦的都快赶上我妈了。有什么开过没开过的,只要是车,就没有小哥我玩不转的,走了哈。”说罢,挂挡走起。
眼看着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渺小,郑博总算喘了口气。想起整个上午除去拍戏时还算正常些,余下的时光里,某人真是一刻不得闲。
早上结束联络,两人便空着肚子直奔剧组。见了场务的车子,不甚合适,转头又打起了设备组转运车的主意。
人听是卜一借用,倒也爽快,利落的腾挪了车里的器材,转交了钥匙。
尽管有郑博的再三保证,但事关林曼的人身安全,卜一还是一万个不放心,愣是亲眼看着郑博坐上车子,成功发动并跑了几趟后,才算满意。
小乐看着郑博无可奈何且又憋屈忍耐的表情,很是幸灾乐祸。诚然,他也没能逃过一劫。
“小乐,房子今早又收拾了一遍没?床品都换洗晾晒过了吧?”
“收拾过了,我今早专门又过去清扫了一遍,还开窗透了透气。床品都收好了,保证等林工到这儿前给换好了。”小乐最是了解某人,回答的特别清楚。
没成想,还是低估了某人细致的关注点。
“你开窗了?虫子飞进去怎么办?这几天升温,不少小黑虫都冒出来了。抽空拐回去趟,把你买的那电熏香给插上,每个屋都熏一熏。姑娘家家的,最怕这些了。”
大哥,怕的人是你吧。以自己对林工的了解,姑娘天天上山下乡跑农村的,什么没见过。无语,只能是无语。这下算是明白郑博那生无可恋的状态是打哪儿来的了,同道中人呐。
但这话,小乐打死也不敢说到卜一身前去。他知道,林曼就是一哥的命门。所以,只能趁着中午休息时再费趟腿吧。
倘若说,平日的卜一对待拍摄工作是任劳任怨尽心尽力,这天的卜一堪称状态惊人。
从上午拍到下午,除了自己的独角戏份回回一条过外,连带着对手戏份也特别顺畅。今天有他和裴老的重头戏,需要情绪大张大合,本以为得耗些功夫,没成想完成的格外出彩。就连素来对搭档配合要求严格的裴老,都忍不住出声称赞。
临到结束,周导也不免打趣。
“瞅你今天这状态,那个亢奋唉。知道的你是要请假两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奥斯卡拿奖呢。”
是也,为了迎接林曼的到来,卜一特意找导演调整了个人戏份的进度,提前赶拍出了三天的戏份。这会儿,听着旁人的打趣,他也只是笑不做声,全然接受。
“行了,就在这儿先休息会儿吧,一会儿等光线暗了,就把之前说的,你爬树去给铁子挂布条的那段再补拍下。总感觉前天的那个光线太亮了,氛围出不来,一会儿咱只管走一条看看效果。”
“好。”对于这多出来的加拍任务,卜一从不废话,答应的干脆。
高铁一路飞速,历经3个半小时,终于抵达Q市。
林曼拉着两个行李箱,行动艰难,幸得同行乘客帮忙,得以顺利出站。
她随着人流来到社会车辆停靠点,时不时的关注着手机上的共享位置,眼看两个光点越离越近,她踮起脚、抬起头,四周打量。
“嗨,小嫂子。”
一道男声自左侧方位传来,带着异常的亲切。
林曼随声望去,不免呆愣住。试问谁家好人开着货拉拉同款来接人的?
她不禁想起了那年Z市大雨,据说某位乘客用货拉拉叫车接人,备注“生肉”的段子。不曾想,自己也有当“生肉”的一天。
错愕之后,林曼看着已是重合的共享定位,摁灭手机。客气的回应道:“你好,我是林曼。”
郑博也不啰嗦,确认来人后,停车下车接过行李,不耽误片刻功夫,两人驶出车站。
车内静谧,气氛一时冷场。好在有郑博这个话匣子在,不愁没有话题。
“你都不好奇,我是怎么认出来你的?”果真,忍受不了5分钟的安静时间,话匣子开口了。
“因为周围一群,就我自己带了两个这么显眼的大箱子,跟搬家似的。”林曼想什么说什么。
“啧,聪明。”郑博点头称是。
他想起人群中看到林曼的那眼,姑娘并不是一眼惊人的俏丽佳人。她穿着水洗蓝的单薄牛仔裤和oversize的浅色卫衣,简单的锁骨发没有多余装饰,不施粉黛的容颜清秀恬静,整个人透漏着纯净良善的本色。安安静静如同一棵小松般立在道旁,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观感。
“哦,对了,快递取了吗?”林曼想起关键,赶忙问起。
“取了,诺,后面放着呢。”
他看林曼向后转头打量着,似乎是在数数。便开口道:“我核对过了,总共3大箱,按照你给我发的图片,我比对了下,没有破损,应该不会漏件。”
林曼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
“你给我说3大箱,我还以为能有多大呢?好家伙,到快递中心那儿可是震惊了我,看那尺寸,我还以为你买的是洗衣机呢?得亏早上跟你联系后,我哥专门找人换了车。不然啊,就场务那别克,绝对扒瞎。”
“小远哥换的?”
“对呀。你说别克商务够呛,我哥一大早就奔去剧组了,满场找了一圈,最后从人设备老师那儿借了这转运车。”
想起换车那会儿,自己还纳闷,至于嘛,得有多少东西呢,别克后排放倒还不够装?当时卜一是怎么说的呢?
“我哥说了,你嫂子准备东西,只会多不会少,你嫂子说不够肯定就是不够。看来啊,还是我哥估计对了。”
提起事主,郑博想起了他哥的交代。
“对了,你跟我哥联系下,给他报声平安,省的他惦记。”
林曼点头认可,深以为然,正要拨通电话,郑博手机响起。见是小乐来电,他按了免提。
“喂,我们......”
未待郑博话说出口,那头传来小乐焦急的声音。
“喂,不二家,一哥摔伤了,现在我们正往县医院赶呢。”
车内二人听到消息,大吃一惊,短暂的慌乱后,林曼稳住心神。
“你们在哪个医院?把位置发过来,直接发我手机上。他现在怎么样?昏迷了吗?剧组有没有医务人员?做没做应急处理?”
一连串的发问,轮不上郑博插话。两人很是急切,等着小乐回复。
“去的是J县人民医院。一哥没有昏迷,人算是没有大碍,就是摔着胳膊了。剧组医务看了下,简单处理了外伤。但好像不知道是扭着筋了,还是伤着骨头了,右侧小臂一直疼,导演不放心,安排人送我们过来拍个片子看看。”
听小乐说人无大碍,两人心里算是平静了些。郑博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啊,好好的怎么摔了呢?”
“嗨,回头见面再说吧。一哥让我给你们说一声,你俩先回去,把林工安置好,他晚点回来。对了,他还特意让我提醒你,别忘了带林工吃饭。”
听着电话里旁人的交代,林曼一阵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不紧顾着身体反倒操心着自己。
她当即出声回应道:“好,知道了,谢谢你哈小乐。你照顾好他,我们在开车,先不说了。”
挂断电话,她做出安排。
“饿不饿?饿的话一会儿就近找个快餐,简单对付口?”她询问起郑博,看似商量的语气,却让人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否定倾向。
“额,不饿,我......”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等郑博后话,她直接道:“正好,我也不饿。那咱们就直接去医院吧,先跟他们汇合,看看情况再说。”
得嘞,我就知道。郑博听从号令,一脚油门加速,朝着目的地奔去。
晚间的地方医院里,人员稀少。除了寥寥的几个值班大夫和保安大叔外,几乎不见其他病号。
“坏菜,该不会晚上下班了吧?”
见这情形,小乐脱口而出。
卜一本就穿着戏服,带着妆,再加上从树上摔下,浑身泥污,乍一看简直就是土坷垃啦的山民本民,丝毫不怕外人认出。他索性没了顾忌,直接朝着急诊窗口走去,一通询问。
片刻后,回到人前。
“今天是不行了,拍片的大夫下班了,只有白天能拍。”
“那怎么办?”小乐担心道。
“不怎么办。先回去吧,等等看,说不定明早都好了。走吧。”卜一招呼人返程。
小乐电话响起,罕见的,竟是林工。
“喂,小乐,你们在医院吗?哪栋楼?我们快到门口了,已经看到医院的招牌了。”
姑娘的声音隔着别人的话筒传来,听得卜一瞬间心热。
“你们到了吗?我们正准备回去呢,现在就在医院大厅里。”小乐回答道。
“等着,马上到。”
又是来自林工的指令。某人听到,当即停下将要迈开的双腿,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一分钟后,某人看到熟悉的车辆驶入院门,二分钟后,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映入眼帘。
“林工,这儿呢。”小乐看着步入的两人,忙摆手招呼。
多时未见,虽常有视频联系,但望着眼前的真人本尊,林曼还是难得的突生出一股近乡情怯来。
不过,看着卜一的身着打扮,未免与时下场景过于跳脱,太让人出戏了。林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没了刚才一瞬的羞赧。
打从姑娘进门,卜一的目光便目不转睛的追随着,望着朝思暮想出现在眼前的大活人,他不免眼热。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绝对称不上风姿俊朗,甚至还有些邋遢窘迫。对于旁人,他无所谓,但当下听着姑娘的笑声,倒是有些在意了,小声问道:“怎么了?”
林曼收了笑意,望着他,有些好奇。
“这是你剧里的造型吗?别说,还挺像村民的。真让我进山里找你,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得亏是提前遇上了。”
听着姑娘的打趣,卜一也笑了,心中紧绷的那根弦算是松下了。
“路上还顺利吗?吃饭了没?”他关心道。
“很顺利,你就别操心我了。倒是你,医生怎么说?”
“医生都下班了,看不了。咱们先回去吧。”卜一单手托着受伤的胳膊,示意她。
林曼就着大厅环顾一圈后,走到他身前。
“乖,别碰,我身上都是灰,脏。”
“没事儿,我拖着你胳膊看看。”不顾他的劝阻,林曼执意上前。
“这样疼吗?这样呢?”她回忆起之前李女士摔伤胳膊时到医院看病的经历,抚上他的胳膊稍稍抬起。
见卜一抬起放下还算自如,她宽心道:“大概率没伤到骨头。”
“来前让剧组的医生看过了,没有骨折......”在林曼面前,卜一只有顺毛的状态。
“嗯,那既然这样的话,要不......”林曼一时犹豫。
“没事儿,你说。”几人做好服从安排的准备。
只见林曼去到急诊值班窗口,一番问询后,折返回来。
“我有个提议。刚去问了值班医生,这附近有个专治跌打损伤的老大夫,经营了几十年了,口碑不错。既然拍不了片子,我们可以先让他看看,也算是权宜之计。今晚咱们就先不回去了,直接在县城里将就一晚,明天一早等大夫上班,咱们就来拍片子。时间抓紧的话,不耽误赶回剧组。”
小乐和郑博一口应下,毕竟身体要紧,尤其伤筋动骨,不能不重视。
“没事儿,还是先回去吧,明早再过来。”卜一拒绝了部分提议。
“你就别折腾了,这大晚上的,一来一回都耽误时间。反正明早还得来,就在这附近凑合一晚,明早还能赶早。”
郑博对这种浪费时间耽误瞌睡的徒劳操作很是不解。
“让你回去就回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卜一睨了表弟一眼。
郑博纳闷坏了,这某人也不是固执己见独断专行的主儿啊,尤其是对小嫂子的提议,向来是高举双手的,这会儿是犯了哪门子脾气?
他盯着卜一一通打量,瞅的卜一直发毛。
“什么毛病?”
看看,这就是对人的差距。除了嫂子,对旁人他就没有好言好语的时候,郑博在心里默默吐槽。
“你该不会是因为没带换洗衣服,灰头土脸的,怕嫂子嫌弃吧?”他扭到某人身侧,掩口说道。
得到某人一记眼神警告,他明白,这是猜中了。
“至于么你?”郑博无语。
“我乐意!”
郑博回他一个白眼。
“要是不方便的话,咱们就回去。不过回去前,我还是建议先找那个老大夫看一看,有个应急处理。明天上午跟剧组请个假,我陪你来。”林曼出声道。
“明天有假,剧组给我放了两天假。”卜一回应她。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姑娘顺从道。
有了安排,一行人便向外走去。天色黑尽,林曼出声问道:“你们都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在这儿吃了再走?”
几人看着卜一,等着他的旨意。天知道,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多耽误,比起同旁人一起吃顿饭,他更希望能跟林曼单独多待会儿。
犹豫间,姑娘又说。
“不吃的话,咱们就赶紧走。回去有现成的,我给你们带的有吃的。”
这还等什么,几人当即做出反应,各找各车,原路返回。原本小乐要同林曼换座,可是想到还有外人,林曼拒绝了。几人摸着夜色,一路疾行,临近9点,终于到达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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