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宴曾说他不会善罢甘休,在这几天应验了。
几天的时间,他先是截下好几单周家在一些项目上准备与宋家续约的合同;又在竞标里拉宋家下马扶持下面的一些小公司,宋氏本已和对家谈好的条款合同,被周斯宴搅黄了好几单。
宋照影这几天算是忙得焦头烂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来二去,周斯宴与沈清秋的事也通过这样的方式传入宋婉芝耳中。
周父这几天都在邻省谈生意,得知此事后立马出面替宋氏解决问题,断掉周斯宴所有的经济来源,经他手培养出的总经理,也经他手拉人下位。
周斯宴不傻,他知道周父也会想尽办法打压他,断掉他的所有资金链。
城西很大,圈内关系盘根错杂,但凡能给周父面子的,就不怕得罪他周斯宴,甚至他要出周氏,就算以名校毕业的简历,第一轮就会被筛掉。
所以在他父亲回来前,他能动用的所有关系,能为沈清秋出气动用的所有资源,都报复在宋氏身上。
即便周家不再认这个儿子,周斯宴都要为沈清秋出口恶气。
周斯宴离开家后,周母经常发信息约宋忬潼出来,她上班走不开,周母一连几天给她打无数个电话,她都一一接过问候。
有时聊着聊着,妇人在电话的另一头就哭了出来,她竭力忍着哭声,故作平静,满口都是对她的关心和对儿子的失望。
-
当晚,是宋忬潼主动打开那个空白的聊天页面,找上宋照影。
而宋照影回她的消息,是次日早晨七点。
【等会有个会议,到了让林特助带你到办公室。】
宋忬潼回好。
京城的深秋,冷空气来得淬不及防,宋忬潼的手冻得僵紫,即便手中握着两个暖手宝,也无济于事。
她快步躲进车里,隔绝外面的寒风凛凛,指尖才泛着红润。
一路驶向宋氏总部。
宋氏的停车场有区域划分,总监以上职位分在负三楼,负二负一楼提供给宋氏在职人员。负三层车位空有大半,宋忬潼的车就停在负三。
宋忬潼没选择上东区的电梯。她来得早,正好赶上打卡高峰,西区不如东区的闲静,一分钟内,电梯运行十几趟。
并非她乐意挤进这狭窄的空间。
拥有东区电梯使用特权的,全公司仅有两人,总裁闻江和总经理宋照影。
宋忬潼无权进入那座宽敞闲适的电梯。
她在宋氏没有股份,更说不上话。宋氏于她,仅冠她姓;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自然,她现在挤进的这座电梯,也是没人认识她的。
林特助和闻江身边的助理,有时会到宋家汇报公务,见过宋忬潼几次,对宋忬潼算是表面的恭敬。
但宋忬潼心里清楚,他们打心里,跟富家权贵一样,都看不起她。
宋照影曾经说过,没有周斯宴,她什么也不是。
她以前不敢认的,现在都受到教训了。是她亲手关上那扇辉煌耀眼的天窗,从此风光不再。
林助到一楼接她,依旧是毕恭毕敬的语气:“二小姐,宋总大概还要一个小时,我先带您到宋总的办公室,如果有什么需要,您再叫我。我的工位就在出门左手边。”
宋忬潼微笑点头:“谢谢。”
助理为她指路,走在前侧,楼层中许多在职员工各司其职,但宋忬潼目视前方,仍能感觉灼热的视线环绕身侧。
她无意睥睨一处,他们好像不只是看她,更多的是面前这位。
她想,宋照影应该是颇为重用林徽的,以至于他出现在一楼,就会收获许多鄙夷的目光。
二人向东区的特级电梯走去。
林徽领她进宋照影的办公室里等,一路上经过助理工位,他顺手给她指明他的办公位置。那是宽敞的办公区,四个工位平接在一起,但四人在谁手底下过活,宋忬潼并不知。
只知道除了林徽,还有一人也到过宋家,那是闻江的特助。
八点二十,宋忬潼等了半个多小时,进来后,她觉得冷,一下喝了大半杯温水,以至于她现在有点想上厕所。
宋照影的办公室是有独立卫生间的,墙角的小门,里头还放着张床,加班很晚了,她会宿在公司。
宋忬潼睨着墙角小会儿,随后起身,走的方向,却是小房间旁边的办公室大门。
那是总经理的房间,不是她的。
她没有资格,她应该有自知之明。
寄人篱下的日子,旁人笑她可悲,但她心里清楚,她从未有活得这么清醒的时候。
上完厕所回来,她来到总经理办公室时,宋照影正坐在办公椅上批阅文件。
宋照影拧眉,视线越向下扫,握笔的手越朝桌面沉下。
看上去,似乎并不满意这份文件的内容。
宋忬潼瞅了两眼,“不签吗?”
宋照影合上文件夹,掷于一旁,“周家今早拿过来的。”
明眼人都知这是周父的赔礼,或许是不够诚意,满足不了宋照影的野心。
所以她没放多少心思在上面。
话落,宋忬潼敛眉不作声。很快,将来此的目的摆上台面。
太阳高挂天空的距离好像又升了点,时间悄然流逝,雾霾褪去,落地窗前变得亮堂。
宋照影饶是一副观赏的惬意姿态,上半身微往后倾,眼角含笑。
沈清秋的存在经她手被周家发现的事,她其实对这个情绪只剩寡淡的表妹——宋忬潼的第一反应很感兴趣。
真是遗憾。
宋照影的后背离开靠椅,白皙细长的手指并拢在一起,往前伸,拉开柜子。
再次推入,摆在宋忬潼眼前的,是几张照片。
背景是前几天的酒吧门口,主人公是沈清秋和周斯宴。
女生扶着喝醉的男人上车,举止暧昧。
细看,宋忬潼淡淡道:“那是调酒师,周斯宴经常点他的酒,你给了什么能让他帮你实锤沈清秋是他女友的事?”
照片中,调酒师的站位很奇怪。于三人最远,醉到不省人事的成年男性,存心帮忙不应该是扶手臂,他并没出太多力气。
反而是周斯宴的手臂搭在沈清秋肩上,略有往回挽的姿势,亲密无间。
宋照影失笑:“嗯?”
宋忬潼睨她:“为什么这么做?”
周斯宴圈内的私人聚会,介绍沈清秋给他们认识那天,他们并没有邀请她。
换种方式说,要不是魏子越喝醉打来的那通电话,她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她和魏子越不熟,对他莫名提出的要求自然是不应的。
但同一天,宋婉芝不知道吃错什么,上吐下泻,留她在身边照顾。
但宋照影却较为亲切的同她讲,叫她有事去忙,宋婉芝交给佣人照顾。
宋忬潼那时没多想,她不想待在宋家,又怕出门宋照影会派人跟着她,只好去接魏子越。
现在想想,宋照影那天是借她和魏子越的那通电话,魏子越喝醉说漏嘴,安排的记者。
她利用她,从来不留情面。
宋照影:“不这么做,周斯宴什么时候能娶你?”
宋忬潼漠然道:“我从没说过自己想要跟他结婚——”
宋照影睥睨她:“是你嫁不了。”
只一言,宋忬潼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宋照影又说:“对宋氏来说,没人会在乎一个外人的处境;对我而言,她更是个毫不相关的人。周斯宴有新的女人了,就不会再对你言听计从,但宋氏还需要与周氏合作。”
这些年来,周宋两家表面联姻。
对外,是绑在一起,互惠互利。
但实际上,周氏只是将周边的一些小合作让给宋氏,公司内核更深入的大项目,宋照影连边都摸不着。
这来源于,周氏防着宋氏,周谨安不爱宋照影。自然不会忤逆周父的意思,将合作项目给她。
“现在周家对你有愧,日后不管是因为舆论强行让你和周斯宴结婚,还是带着歉意,在商业上弥补宋家。”
“对宋氏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十来年的努力,宋照影才将带着“闻江的宋氏”这个名号冲淡,她以上位者的姿态俯瞰底层的蝼蚁,从秀丽雅致的少女蜕变成唯利是图的商人。
她拥有傲视一切的风骨。
宋忬潼垂下眼眸,瞥向桌面一边的浅灰文件夹。
良久,她移开目光,脸上的神色沉着。
她慢慢起身,将座椅移回原位,用无甚情绪的眼神望住她,“我知道了。”
闻言,宋照影浑然一怔。
宋照影心里清楚,宋忬潼被接回宋家起,许多事就由不得她选择了。
她是把替宋氏出击的利刃,从小寄养周家,周家两兄弟,无不对她上心;
亦是所有人的挡箭牌,她与生俱来有股厌世的清冷感,破碎的,惹人怜惜,但就是这对任何事都不抱**的态度,任谁都能往上捅一刀。
在他们看来,宋忬潼不痛不痒。
弄死了,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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