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包间门,里头的人还在闹着,和她出去时没什么两样。
握在掌心的手机又震了下,尚盈以为是刚才黎岑瑶见她出去这么久,特地发来的催促信息,拿起却发现是条好友申请——
【Y:别气,知道你看见了。】
这是……认出她来了?
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却还是没点下通过。
收回视线时,意外又瞥见上一条好友申请。
这人还真是锲而不舍……
她从进来就一直在看手机,黎岑瑶见状,放下手里的酒杯凑过来:“快别偷懒了,刚才出去逛一圈就算了,现在回来也要玩手机!”
说罢,她接过人递过来的麦克风,放到尚盈眼前晃了下,“唱首?”
尚盈犹豫了两秒,摇了摇头。
没什么兴致。
正要说着拒绝的,刚好有消息弹出来,给了她合理的理由。
“不来了,回个消息。”尚盈神色有一瞬的慌乱,抿了抿嘴,“有可能要提前回去了。”
手机屏幕晃过的时候,黎岑瑶瞥到了顶端的联系人名字,轻挑着眉梢,“你妈咪?快回,这我可不敢耽搁。”
尚盈在屏幕上摁了几下,回答着对方的问题,告诉她自己在外面和朋友玩,一并报上去了黎岑瑶和禹星宇的名字。
这样她兴许还能晚回去会儿。
耳边,黎岑瑶在唱的是一首她蛮喜欢的粤语歌。
曲调缓慢,听着叫人静心。放在以前,她即使不拿麦克风,也会跟着哼两句。可现在非但唱不出,甚至这首歌原来的作用也失效了,反而叫本不高涨的情绪,又添了分心烦。
恍神间,她脑中闪过刚才那道身影。
她理所当然的将自己这团乱遭的情绪,归结到秦晏珩身上。
尚盈觉得这样做一点都不冤枉他,就是从回港碰上他以后,才有了这些烦心事情。
发出去的消息迟迟没得到回复,她也无心做别的,胡乱的翻弄着手机。直到黎岑瑶一曲完毕坐回到她身边,屏幕才亮起。还没等看到内容,那颗悬着的心,便已沉下来了。
看她摁着手机,黎岑瑶问:“怎么样,今天回哪?用不用马上就走?”
尚盈视线落在聊天框中,“回家。”
很快又补了一句:“进门会被审讯的那个家。”
顿了下,她舒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晚点回去吧。”
黎岑瑶眉头紧蹙,“这样下去,你们家迟早要疯掉一个。”
两个人太熟了,黎岑瑶说话也没顾忌那么多,口无遮拦的。
尚盈俯身要去拿酒,手刚碰上酒杯,又移开,拿起了旁边的橙汁,嘴上纠正道:“你错了,疯掉的只会是我。”
“他们俩才不会疯掉。”
玻璃杯相撞的清脆声灌入耳中,里面盛满的液体跟着摇摇晃晃,好似下一秒就要飞溅出来,又在到达越轨的边缘时及时的倒退回去。
最后是她在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没有拿稳杯子,还是让果汁倾洒了出来。
尚盈不慌不忙地抽了张纸擦了擦被沾染上水渍的裙摆,撩起眼皮盯着桌上的杯,缓声开口,像是询问又像是喃喃低语,“不回去会怎么样呢?”
黎岑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可在她的记忆里,尚盈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她回应道:“可能最多会被骂一场?”
“反正你现在回去也难保不会被说,结果都一样的话,还不如今天就不回去了,大玩一场!”
尚盈摇了摇头。
不会的,妈咪和爹地不会骂她,只会几天不理她,然后等到次数攒够了,再一并说教她。
黎岑瑶以为她是在对自己的提议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被人附体了?”
“怎么胆子这样小了?”
闻芷兰在生过尚盈以后身体受损,虽然依旧有生育的概率在,但是微乎其微。
在港城,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极少只有一个孩子。闻芷兰在精心修养几年以后也提出过要不要再生个孩子,但很快就被尚钧否决,他不忍妻子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也一并打消了闻芷兰的顾虑,跟她讲只要尚盈一个就够了,女孩子也一样可以继承家业。
这也是后来家里对尚盈要求比较高的原因。
可是人总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一直听话。
尚盈做过很多他们口中的“不懂事”的事情。
“前几年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一个人满世界飞的胆子呢?”黎岑瑶质问她,“难道家里威力这样大,才回来一个月就给你磨平了?”
“没有。”尚盈没什么心情去解释那么多,拿起手边的酒,给空的杯子倒满,仰头喝下。
水果的辛香和麦香的干涩混合入喉,霎时间唤醒了她潜藏已久的叛逆。
她退出还在来消息的聊天框,将手机扔在一边,动作一气呵成,语气斩钉截铁,“不回去了。”
可转瞬她语气又弱了下去,低垂的眼眸中滑过一丝幽暗与疲惫,“唉,回来一个月,有一种回来了一年的感觉,好累。”
黎岑瑶知道她的难处,看到她用这样委屈的语气跟自己诉说,身为最好的朋友,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可却无能为力。
权利和责任往往是相伴的,既然享受了这个姓氏、家族带来的优待,就势必要承担一些东西。
尚盈眼睫低敛,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那双乌眸,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回想了个遍。越想越不解,嘴里的话不停,“为什么没有人问我愿不愿意呢?”
“原本毕业典礼过后,我想出去玩的,她都点头答应了的,却在第二天的时候变卦,偏要我跟着回港城。”
当晚,因此事,尚盈还与闻芷兰吵了几句。
“我答应了她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安心的回来跟着爹地学习还不行吗?”
“到底还要我怎么做。”
情绪上头,加上有酒精加持,她的话愈发多了起来,像是要将心事都诉说干净,“前几天还提出那样的事情,你知道我不喜欢那样。”
黎岑瑶听她说完,叹了口气,无奈的开口:“其实如果最后躲不过联姻,港城这些家里面,秦家是最合适的,各方面与你家都相当。”
尚家和秦家都有着百余年的根基,这些年过去都没有走下坡的趋势,甚至在这些小辈长起来以后,还越来越好,两家实力难分伯仲,在港城无人能撼动。
“但他们家的老二不可以,就刚跟你说了要你离他远点那个。”她接着说,“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到时候再说。”
她归还麦克风以后,耳边的音乐声就变的吵闹起来,剩下的人玩得正热闹,无暇顾及女生之间的悄悄话。
尚盈还没等做出什么反应来,黎岑瑶就想起什么似的又开口:“你前几天从家出来的时候,不是刚好是他们两个人出国的时候吗?”
“嗯,今天刚回来,这不是刚发消息给我吗?”尚盈回道。
每次都是这样的,在给出她要求的同时,也会相应的给出她时间。
闻芷兰和尚钧总是会去到别处,留给尚盈独处的空间,但她不愿在家,就会跑去家里别的房子住。
等到他们俩回来还不见她人的时候,就会发消息询问一下她的动态,但不会过多的催促,什么时候她回家了,就证明她想好了。
长此以往,像是什么约定俗成的事情。
“那不是正好么,反正他们也不会抓你回去。”
尚盈抬眼看了下时间,把酒尽数喝下,啪的一声将杯子落在桌上,眸光闪动,夹杂着点任性的开口:“不管了,先玩再说!”
她拉着黎岑瑶加入到另一边的热闹中,后来一行人觉得空间太小不尽兴,又转场到酒店。
禹家在里面占股,所以顶层的套间一直以来就是禹星宇的私人空间,除了得到准许拿到卡,否则是无法乘电梯上来的。
不会有外人来打扰,气氛也就随意,都放得开。
玩了好几个小时,那些低沉的情绪早就不知去向,此时此刻尚盈的心思全部都在眼前的牌桌上。
她不是什么贪心的人,不求赢多少,但也从不愿输。
眼下,手边的筹码丢出去大半,她正琢磨着怎么拿回来。
禹星宇坐在她对面,今晚赢了最多,嘴角难压笑意,“怎么回事,往我这送钱呢?”
尚盈抬眼看着他,扔给他一句:“你还玩不玩?”
“玩啊。”
尚盈嫌他吵,“那就闭嘴。”
桌上其他友人催着:“快快快,继续,好不容易找到点感觉。”
黎岑瑶打断,“等会儿,先休战,去个洗手间。”
尚盈跟着站起身,“我也去,转一圈没准能换个风水。”
这一整晚她牌点都起不来,按理说以她的技术,不至于输这么多的,都扔进去五六百个了。
趁着只有两个人的空隙,黎岑瑶有些担心地问她:“不回去真没事?”
尚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事也来不及了,先让我想想怎么把钱赢回来。”
果不其然,出去了一趟回来牌风真的转向了点。
禹星宇连输了几局,都送到了尚盈这。他坐在那唉声叹气,几次想出声说话都被尚盈用眼神止住。
打的有点久,尚盈肩膀都有些酸,靠在椅子上伸手捶了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打出了幻觉,她感觉耳边除了捶打声还能听到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可等到手上的动作停了后,又听不见什么声响。
奇怪,真幻听了?
尚盈在心里犯嘀咕,刚好她钱赢回来的差不多,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叫停。
刚抬眼就看见禹星宇直勾勾的看着她身后,本来刚才就觉得幻听了,现在又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尚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我身后有东西?”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禹星宇像是见到救星一般站起身,冲她身后挥了挥手:“来得正好!”
尚盈愣了愣,在一室人错愕的目光中跟着扭头看向身后。
和在游艇上的西装革履不同,来人换了身衣服,简单的工装长裤搭配着黑色T恤,浑身上下连个logo都没有,只脖间的项链可以看得出克罗心家的。
尚盈目光下移,往自己脖间看了眼。
再抬眼,视线就如此和门边的人撞上了。
片刻前还面无表情的人,此刻唇角却微微勾起,看向她的眼眸净是促狭的笑意,缓声道:“尚小姐,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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