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印山脚原先建筑的废墟，果园，山林，花圃组成一条完整的赛道。鹿珠一早上在后台检录完设备，正打算去赛场观看紧张刺激的比赛，观摩下沈隽则做裁判的模样。
没料向阳中学的学生队伍里有人的机器出了问题，带队老师无暇顾及，让男生先自己想办法。那位男同学一八几的大高个儿，当场就红了眼眶。向阳中学队是偏远城市的队伍，今年是第一次参加，有点准备不足。
同队的学生各个愁眉苦脸，低声安慰男生，下一次比赛一定能做到最好。男生哑声说：“可我都高三了，等毕业就会去打工，没下次了。”
鹿珠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望了眼裁判席上颀长挺拔的身影，转变方向，走到一中队。
“如果你们相信我，我可以帮你们看看。”
“真的吗，老师？”男生露出期盼的眼神。
“不过我不保证一定能修好。”
“没事没事的，老师，”男生听到有人能帮自己，什么都顾不上了。机会哪怕很小，也比不能参加比赛强，“麻烦您了。”
鹿珠检查着他的机器，“是不能飞了吗？”
“对。”
机器被保护得很仔细，外观上没大问题。机器能正常开机，但对应的APP检测不出问题，只提示有异常。
鹿珠看过电池，“这款电池循环数很高，可能引起电芯损坏，你们带维修设备了吗？”
“没有，我们学校领导不让带出来。”男生着急问，“那是不是没办法了，老师？”
“怎么了？”
鹿珠听到沈隽则的声音，屁股后面当即有根尾巴翘起来。她敛起雀跃的神情，如实说：“他的电芯出了问题，没工具修。”
沈隽则凉凉睇她一眼，鹿珠后颈忽然感到一阵冷风拂过。他今日穿了身正式的白衬衣西装裤，头发一丝不苟，看着疏离冷漠很不好接近。只是稍稍蹙眉，威压便倾泻而至。
沈隽则抬腕看了眼手表，还有半小时轮到向阳中学。
“拿上机器跟我来。”
男生和鹿珠跟着他上楼，来到他房间。
开门后，鹿珠听到男生倒吸一口凉气。
沈隽则住得是豪华套间，房间落地窗正对着林间的天然湖泊，位置极好。为了方便他做事，竟然还专门配了个工作间。里头的工具，应有尽有。
鹿珠二话不说，直接上手修起了机芯。半小时后，重装机器，运行也恢复正常。男生瞬时激动道：“谢谢你，谢谢你，鹿老师！”
鹿珠看看手机，“时间快到了，你赶紧去比赛。”
男生感激望她一眼，抱着机器小跑出去。
鹿珠整理完桌面，后知后觉发现沈隽则早就不在这儿了。她取出房卡，给沈隽则拍了张图。
不是圆滚滚的珠珠：【图片。】
三分钟后，滑雪头像跳出新信息。
S：【嗯。】
走出电梯，她找志愿者拿了两瓶水，一瓶拧开喝了小口。
“诶，你，就是你！长头发那个！”左侧有人提高声音叫唤人。
鹿珠循声望去，是个高高的年轻男人，对方穿着活动方的制服。他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过来过来！你是清北的学生吧？”
“我是。”
“那儿，”他指着一个齐膝高的纸箱，“现在选手都去山顶航拍了，你赶紧把这些无人机送到上面去，交给沈隽则。我，我肚子扛不住了，你赶紧送去！”
男人说完，躬身往医疗组那边奔去。跑到巨型海报后方，刚才还腹痛的男人慢慢直起身体，略带得意找了个凉棚走进去。同行的人看到他，问：“这么快就把东西送上去了？”
男人灌了大口可乐，“找了个干活的送，妈的，老子又不是来做体力活的，浪费老子时间。可别说，清北的女生也不都是书呆子，刚才那个就长得贼带劲。”
“是吗，陈哥？要不待会去要个微信？反正没你泡不到的女的。”
“学生嘛，没见识，买两个包的事。”
......
鹿珠扫了眼纸箱，里面是十多盒无人机，和奖杯。加起来，得有三十来斤。她环顾四周，大厅里没有活动方的人。
鹿珠双手屈膝，托起纸箱，抱起来掂了掂。感觉抱了三个大西瓜，还是贼大那种。
落印山不高，不过特别陡。从山脚到山顶，零负重都得爬一两个钟头。鹿珠抱着纸箱走到山腰，汗珠从脑门顺着下巴滚落，很快浸湿了她的衣领。
她将纸箱放在地上，手臂内侧和手指都被纸箱边缘勒出红痕，指尖青紫。她甩甩手臂，加速血液循环。
身后上来一行游客，有位卷发阿姨怜惜瞧她，问：“小姑娘，这么重的东西，要不要帮忙呀？”
一行的叔叔表示他可以帮忙抬上去。
鹿珠想了想，谢过阿姨好意。奖品总价高达三万，保险起见，还是自己累点更安全。
休息了几分钟，她抱起纸箱继续往上。爬呀爬，双脚里像是灌了铅，手臂软酸无力，随着纸箱一点点下坠，肩头似要脱节一样。
“老天，”鹿珠气喘吁吁迈脚，“沈隽则，什么心脏狙击手，就是个祸水。累死我了，妈呀。”
眼见胜利在望，她险些松气。
“怎么才送上来，马上就要用了。”尹霜在门口等得不耐，看清是鹿珠，奇怪打量她一眼，“切。”
说完，径直抢过她手里的纸箱。尹霜走到领奖台那儿，找到沈隽则：“奖品我都搬过来了，好重啊。”
沈隽则接下纸箱，忽地往入口处望了一下。
那儿坐着只双眼喷火的小恐龙，怨气十足盯着他们两人，下一刻就能用圣火灭过来的架势。
他微不可见皱了皱眉，抽出两盒无人机......
而那只喷火小恐龙，鹿珠同学，实在提不起力气和尹霜计较，把脚踩在石头上稍稍垫高，生疏地揉起小腿肚，视线不经胡乱漫游。
山顶上人来人往，她的视线仿佛装了什么沈隽则自动定位系统，一眼找到人群中的焦点。他正和活动方代表一起，把奖品和奖杯颁给获胜的队伍。清冷的脸上，罕见有丝丝柔和。
鹿珠用手机快速偷拍一张，佯做无事发生开始拍天上的云。
入口处上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就是那位腹痛的男人。经过领奖台，他冲同伴示意休息处的长发女孩，“怎么样？是不是不睡一次都对不起她这张脸？”
“我草，这么靓的姑娘，看着还挺小，你小子这都敢下手？”
“怕什么，反正都成年了。”
“漂亮姑娘不好追吧？”
“看我的。”
男人捂着小腹，微微躬身走上前。
“同学，刚才谢谢你，我这打了一针，好多了，东西都发下去了吧？”
鹿珠放下手机，“嗯，交给尹霜了。”
“听说你们清北无人机社团每年也会参加区域赛，”男人顺势坐到她身侧，“我们公司在这方面有不少资源，要不加个微信，回头，我给你发活动资料。”
鹿珠闻言若有所思，摇摇头，“谢谢，不用了。”
男人见她不上钩，撩了撩额头上的头发，露出自认为帅气的笑，“区域赛有奖金的，你们女孩赢了比赛，拿到奖金，随便去买衣服包包什么的，不是很好？”
鹿珠动动嘴，还没说话，有人冷声叫住她。
“鹿珠。”
“沈，学长？”她双眸乍亮，瞬间手臂也不软了，腿也不酸了。
“小子，这么年轻当裁判，厉害啊，”男人想要伸手拍沈隽则的肩，对上他冷冽的视线，讪讪收回，“那你们聊，我去忙了。妹妹，这是我名片，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一张名片伸到半空中，良久，没人去接。
男人抬眼看鹿珠，女孩一双眼睛都在男生身上，哪里有功夫理别人。他尴尬笑了笑。
等男人一走，鹿珠偷偷瞥了眼，撇撇嘴。她拒绝的理由应该很充分吧。
眼前一暗，沈隽则自然挡住她的视线，冷声说：“活动已经结束，你可以走了。”
鹿珠心下一沉，委屈如汽水里的小泡泡，呲呲呲呲疯狂往上冒。她垂下脑袋转身，拖着酸软的腿无力向前。
“等等，”沈隽则忽然出声，鹿珠登登转身，他面无表情，“房卡。”
鹿珠抿直唇线，交出房卡，长袖衫袖口露出一截圆润的和田玉手串。晴水料荷花珠，衬得女生肤白欺雪。
沈隽则伸手借住，却一下没拉过来。鹿珠攥紧房卡一端，自己倒被他的力量往前扯去，脚下踉跄之下，嗅到他身上萦绕的薄荷香，严肃瞪他：“那一箱礼盒是我一个人搬上来的，不是别人。”
音落，她松手，这次是真得头也不回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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