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气温愈加高了,原本前两天还是刮风下雨泛冷的日子,雨过天晴后,倒也升温了不少。
盛夏的气息愈演愈烈。
盛夏未至,夏日蝉鸣在校园里的老树上,一声高过一声。晨光的照射下,小区的绿化树在地上投出一片阴影。
清晨的风带着雨后初晴的凉意,吹过祈愿的脸颊,吹动他额前的细碎发梢。
他沉眸,抬手把鸭舌帽压在脑袋上,帽檐的阴影半遮住他高挺的鼻梁,但远远看去,独属于少年的锐气却不减。
“妈,我先走了。”
“吃早餐了吗?”
“嗯。”
后脚跟踢了一下自行车脚架,他长腿一迈,胡乱应了一声就坐上车座。
屋内祈愿的母亲后知后觉,仍有事情没有交代,移步到门口想叫住他时,却也已经晚了。
雨后未干的水洼,被自行车带出了一条长长的线,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车轮之下。
“真是奇怪了。”章蕙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
祈愿的父亲坐下,手里拿起一杯水,“怎么了。”
“你说……”
章蕙擦了擦桌子,把桌布搭在一旁,皱眉严肃道,“儿子怎么最近都起这么早,有时候我还没起来准备早餐,就隐约听到他在客厅里的动静了。”
“起得早?”
祈愿父亲喝了口水,抓起桌上的包子道,“这是好事。”
“可是他早饭都没认真吃,只喝了一碗小米粥,连包子都没吃……这样下去不行啊,再认真读书也不能这样急匆匆的,饭也不好好吃。”
“而且啊,他每天在学校都待到很晚才回来。平时他那么好玩的一个人,在外面的朋友一起闹,都不愿意待在学校一时半会的……”
她细数儿子不对劲的地方,越说越觉得奇怪。
祈愿父亲听到这话,淡淡地摇头,又叹了口气。
“他不是小孩子了。”
祈文曜认为妻子总这样过于操心也不好,这个阶段的孩子都有点自己的想法,但他也相信自家孩子的人品三观,也觉得祈愿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
他倒是担心:过于紧张和纠正反而适得其反。
就像小乐那样,最后还......
这样的伤心事祈文曜不愿再回想下去,只埋头吃饭,抬眸,见妻子还没吃东西。
起身舀了碗粥,祈文曜递到章蕙面前,“先吃饭。”
“你总这样说。”
章蕙没接过,还停在刚刚祈文曜说的“他不是小孩子了”的话题里。
一时没了吃饭的心思,她把桌布抓在手里一丢,话里带着落寞,“之前也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闻不问,才导致小乐他……”
久违的名字在嘴边溜过,如同触电一般刺在她的心尖,刹那间电光火石的麻痛感密布。
那个名字在这个家,对于他们夫妻俩来说,永远是最大的亏欠。
是他们两个无论何时再想起,都依旧觉得愧疚和悲伤的人。
自行车弯弯绕绕穿过了无数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少年骑车在早市里穿梭的身影,无意间还被同班同学邵成浩瞥见了。
邵成浩站在公交站处等车,先让身后的任寒霜上去,无意间看见祈愿那熟悉的身影,才远远叫了他一声,“祈愿!”
少年迎着晨光,单手稳住车身,一只手高高地举起来,朝他的好兄弟邵成浩挥手示意。
早高峰时间,从黑夜沉寂到阳光渐渐,街边早餐铺的烟火气唤醒了城市,晨光透过包子铺前的挡板,一层层慢慢渡上了蒸笼。
早餐的队伍排得很长,拐了个弯又绕到了街对面。
毕竟这家包子铺的很受欢迎,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喜欢来他们家吃早餐,祈愿路过的时候,眼见店铺热闹,才想起来。
“淮南包子铺”
他见得最多的,就是同桌温不语每天提着的袋子上写着的。
她好像,经常吃这家的早餐?
听邵成浩也老在他耳边念叨这家店的油条巨好吃。说是没吃过那家包子铺赫赫有名的现炸油条,那也太遗憾了。
祈愿骑了这条街的半程,想到这又折返回去。索性不远,他停车在一边排起了队。
排到他的时候,蒸笼里的包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同学,你要什么?”店铺老板手里套着包装袋抬眼看少年。
“一杯豆浆,一个……”
祈愿望了眼空荡荡的蒸笼,只有几个白花花的馒头,顿时眉心微蹙,话在嘴边停住。
印象里,女孩应该是不喜欢吃馒头的……吧?
考虑到女孩的喜好,祈愿反问:
“还有其他的吗?”
眼下他也排了这么久,这会好不容易排到了,总不能只带几个馒头回去吧?
“有,都有,下面的蒸笼里还有。”
老板抓着蒸笼耳提起来,把下面那层展示出来,“你要什么?”
“就一杯豆浆,一个茶叶蛋和叉烧包。”
“要不要油条?我们家油条可好吃。”老板见他眼生,估计是第一次来店里光顾,笑着推荐。
“嗯,一根就行。”
老板动手,正准备提一个给他,耳边又传来少年急匆匆的改口——“两根吧,叔叔。”
祈愿把钱递给他,接过所有的东西。
将早餐挂在自行车手把上,少年长腿一迈骑上了车,迎着晨光远去。
微风在少年的耳边呼啸而过,带起额前的碎发飘乱。
到了温不语家小区楼下,眼见她的车还停在原位,祈愿仰头望了眼高高的建筑。
等一会,她应该就会下来了。
握着车把手的手掌动了动,他放松地垂下一条腿支在地上稳住车身,用指尖轻点着冰凉的铁架。
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渐渐地消磨了不少时间。
不远处的门口偶尔有人出来,祈愿站在那,时不时抬眼看是不是她来了。
时间慢慢流逝,他这才隐隐觉得奇怪。
她人呢?
按理说,温不语不像是会迟到的人,既然答应了,也不可能食言。
可是现在已经要七点二十了,温不语还不下来的话,八成是要迟到的。
祈愿抬手看了看手表,蹙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平日里偶尔也会坐公交车上学,说不定是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不太可能。
祈愿宁愿觉得是自己昨天那开玩笑似的语气,让温不语误会了。
太阳穿过树梢,从叶隙里钻进来。这会居民楼里已经没人再出来了。
祈愿抬手看了看手表,又望了眼高高的楼层。七点二十五,离早读课只有十分钟了。
少年皱眉,又徘徊了好一会才骑车走了。
其实,他昨天应该说清楚一点的。
祈愿懊恼。
这边早读课铃声响起,温不语和祈愿的座位都是空着的。班主任叉着腰站在讲台上环视教室,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不认真读书的同学,又下来台下巡视好几圈才算完。
走到班长身边,王志刚嘱咐道,“温不语请假。”
“那祈愿?”邵成浩握着笔犹豫。
“还没来吧那小子。”王志刚眉尾的皱纹折起很深的皱褶,“再等等。”
邵成浩长长地“哦”一声。
因为要和其他任课老师实时报备哪个同学没来,所以身为班长的他格外关注出勤情况。
温不语经常请假,三天一小请五天一大请,他们都看得出来她身体不大好。
王志刚吩咐完,依旧双手环胸上讲台。
路过任寒霜时,他脚步微顿,敲了敲她的课桌,“你出来一下。”
女孩的注意力从单词的海洋中被打捞起,她合上书本,默默跟着王志刚出了教室。
邵成浩的视线也跟着出去了,一整节早读课都心不在焉望着窗外。
几句闲聊的话蹦进他的耳朵里,邵成浩清楚地听见老师说——“这件事情很严肃,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看不到任寒霜脸上的神色,邵成浩只知道她背对着自己,动作很轻地点点头。
他心中警铃大作。
最近的流言蜚语他不是没听见,关于她,关于邹熠......
邵成浩不想任寒霜被这些话影响,可每每当他和她说起这些事,她都难得地生气。
“你少管我。”
“为什么阿?任寒霜。”
他今天非要知道答案。
从小到大,邵成浩都没这么生疏地喊她的名字。
生疏且卑微。
“为什么你偏要去找他啊?”
这句话一出,任寒霜忽而噎语,抱着书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你不知道的。”她说。
“这是我自己的事。”
喜欢他,本就是我自己的事。
-
温不语一连三天没来,祈愿在她家楼下,也一连等空了三天。
她生病住院,医生看完她的报告单,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对劲。
温不语看起来整个人都虚弱得很,脸白得像一张纸,看起来恹恹的。他推测这个孩子应该经常失眠。
青春期的孩子,除开学习之外,难免在生活或者心理上有问题。
主治医师摇摇头,想到刚刚看见女孩手上密密麻麻的的伤痕,心下唏嘘。
自虐倾向。
所以他格外叮嘱温不语的父母要好好照看她。
“估计是有抑郁情绪的孩子......”
抑郁症的论断,他不敢轻易下,所以建议温不语的父母带她去精神心理科挂诊。
江敏梅不信:“小孩子年纪轻轻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心理问题?”温林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能有什么心理问题啊。”他嗤笑。
也不知道角落的温不语有没有听见,她只是失神,一直望着窗外向阳的花。
父母依旧会抽空来医院看她,但父母在照顾的时候,同温不语讲话,三两句话又说到她的学习上了。
期中考的退步让她在家里的日子更战战兢兢,父亲温林最喜欢拿她成绩不好的事情噎她的话,无论她做什么事,只要温林不满意,最后总能归结到,“我怎么有你这种女儿。”
温林嫌她成绩不好就是读书不认真、不上进,从来都是忽略她的努力付出。
考好了温不语讨不到好,考差了她在家里就是罪人一样的存在。
温不语很累,实在没心思和他们争论,又实在受不了父母那样的唠叨。
她的记忆力差到已经没有办法和别人正常聊天了。
最近这段日子,祈愿和她说了什么,霜霜和她说了什么,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她会忘记他们说过的话,而后她接不上他们的话题,只能每次都尴尬地笑着揶揄。
同样的,在学习上,她也会算到一半就忘记题目,以往记得很牢的单词古诗,她也常常会背不出来。
她白天强撑着笑,可晚上总会控制不住自己而崩溃。
头疼欲裂到撞墙,生理上的反胃让她吐出不少苦涩酸水。
不吃饭,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心跳很快,尖锐的涩痛几乎要让她动脉崩裂。
她只能死死咬着手臂,克制住不让直接发出让父母觉得像怪物一样的声响。
救我,妈妈。
救我,祈愿。
教教我,霜霜。
她想向所有人求救。
失控紊乱的呼吸强烈震动,她拼命回想一些美好的回忆对抗发疯的情绪。
温不语白嫩的肌肤因为旧伤和重咬,渐渐变得血肉模糊,直至溃烂。
午夜钟声响起,她被拽着脚腕拖入失控的地狱。
砰砰砰的声音敲在耳边,这是她在家的第5天了。
父母的争吵从来就没有停过,就算是停战,温林也要趁这个时机找个发泄口。
打着关心的名义怒气冲冲进了女儿的房间,他话里带着愠怒,数落她不少。
“还有你那个成绩,我都不知道你读的什么书!”
温不语被闹得头疼,半靠在床背上,直起上半身有些无力。
“爸,你能不能别说那些了。”
温林本来打牌输了心情就不好,回家教育女儿还被女儿反驳了,胸腔里的火一点就燃:
“怎么了?你考得那个成绩自以为很满意吗?你以为你很厉害吗?和我斗嘴?!”
眼眶一热,温不语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鼻子也酸涩不已。
一旁的江敏梅伸手去拍温林,“少说一句。”
“怎么了?啊?我女儿,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温林几乎是指着鼻子骂。
温不语把脸埋进被子里哭。
温林气势汹汹,依旧咄咄逼人,一会又嫌她读书不好,一会又嫌她病弱住院要花钱,“那个医生还说你会有抑郁症?”
他冷哼,“什么抑郁症,我看是神经病吧......”
“神经病不想读书就不要出去见人了,丢脸。”
“书也读不好,三天两头的不是这就是那......”
祈乐,念作音乐的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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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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