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润对徐伊景的邀约早有准备,不然就不会推掉其他所有行程了。她随意地抬手看看时间,眉眼弯弯地调侃道,“今天正好还是教师节,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啊。”
徐伊景听到她的回答,倒是露出活动开始以来,第一个真实的笑意。虽说一闪而过,也让崔书润看到了她一丝丝童年的影子。
“接下来还有一场捐赠竞拍,您是去那边欣赏一下,还是去图书室稍作休息?”徐伊景平淡的语调里,露出些古怪的不自然。
崔书润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故作不知。随口道:“去图书室。”话音刚落,便见对面紧绷的人像是突然松懈下来,连周围的气场都为之一松。
这表现倒是让崔书润好奇起来,这图书室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徐伊景专程让她过去?
图书室不大,几排书架,一张圆桌,两张皮质沙发,三把靠墙的木质椅子,四壁抹着半蓝半灰无法言说的颜色,空气里透着纸张的香气,安静得有些过分。
崔书润绕着那几排书架,走了两个来回,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只觉整个室内设计得雅致古朴。她便只当徐伊景投其所好了,安心地享受起这难得的舒适自如。
徐伊景应酬完后,看到的就是闲适地喝着咖啡,慢悠悠翻书的崔书润。小窗透过的阳光,照出空气里的浮沉,给那安坐的人笼上一抹纱。这瞬间,徐伊景仿佛看到少年温婉的崔书润和现在气场强势的她,缓缓地重合在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徐伊景还是能够记起那年初夏难耐的燥热,还有崔书润安坐书房的沉静。
那年正值汉城奥运会前夕,她堪堪七岁。她的父亲因为奥运会的举办事宜,异常忙碌,完全顾不上她。正好又赶上她的钢琴老师有事辞职了,崔书润便成了她的新老师。可惜,所谓的钢琴老师,在半年的时间里,完全没有教过她钢琴课。大部分的上课时间,不是用来带她满世界的玩耍,就是呆在书房给她讲各种乱起八糟的故事。
她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崔书润弯腰给了她一个正式的握手礼。第二次见面,便自来熟地给了她一个柔软的拥抱。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加上崔书润长得好看,才让年幼的她一直没有向父亲说明,这个新钢琴老师,大概是不会弹钢琴的。
徐伊景踏进图书室,避开崔书润温和的注视,突然鬼使神差说道:“你会弹钢琴吗?我从来没听你弹过哪怕一次。”
崔书润诧异于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愣了片刻,像是想起什么,笑道:“你想听吗?你小时候,正好我的手腕得了腱鞘炎。后来好了,发现你对钢琴好像没什么兴趣,才没有教你。”崔书润合上书,站起来,颇为好笑地接着道,“所以,你一直以为我不会弹钢琴?然后,才骗你爸,维护我?”
“没有,只是没听过而已。”徐伊景一边若无其事地回应,一边跟着崔书润往外走。
徐伊景看着她走在前面,不紧不慢,傍晚微弱的阳光照下来,把她的黑色短发镀上一层华丽的金色,璀璨又耀眼。在她从寂静踏入喧嚣的那一刻,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强势逼人。
徐伊景突然意识到,崔书润和书房是极其相合的。这种相合,不同于电视上,或是其他的任何地方。好像只有在书房里,才能窥得她一点点少年时温婉知性的样子,在那里她既不高贵也不霸气,她就是那个跟她讲故事的,轻松、闲适的崔老师。
崔书润原以为这闲谈还有下文,谁知半晌没有回应。她转身便看到徐伊景一张冷淡面瘫的脸,除了眼神有些飘散外,倒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崔书润眉头微蹙。
徐伊景竟然下意识地有点心虚?她突然怀疑自己和崔书润单独用餐,是否是项正确的选择。
然而,她已经替崔书润按下了电梯按钮。
索性,选择的餐厅位于闹中取静的明洞天主教堂附近,并不十分远。才让一段尴尬无言时间,得以缩短。
到了餐厅,徐伊景才感觉自己诡异的思绪得到平复。
餐厅布置得十分典雅,每个角落都经过精心布置,灯光是暖色调的,餐桌也是原木色,置身其中会不由地让人产生一种放松的感觉。
崔书润确实很放松,这种放松在于她完全把徐伊景当作一个疼爱的后辈来对待,而不是商场上的竞争对手或伙伴,所以不论她的客套话语,还是失常表现,她都不甚在意。以至于在徐伊景弯腰替她拉开座椅时,她也十分平常地接受了。
崔书润落座的姿势还是一样的优雅,她仿佛就是为各种社交场合而生的。当她坐在那里,脊背挺直,执着刀叉,这个餐厅就仿佛成了她的舞台,就连服务员不够专业的倒酒姿势,也成了不合理的存在。
徐伊景眼神扫过斟酒发抖的小姑娘,“是你。”
崔书润放下刀叉,抬眸看向略微有些驼背的年轻女孩,“认识?”
“在刚刚捐赠拍卖的时候,假扮某个富家子弟的女友,让对方的前女友用500万拍下了5000块的镜子。”
崔书润看着女孩和小张相似的尴尬,也没问怎么转眼就当起了服务员,只是温和地夸赞:“很厉害了。”
崔书润没有在她的制服上看到名牌,便开口闲谈般问道,“孩子,怎么称呼你呢?”
徐伊景不置可否地起身接过女孩手上的酒瓶,“我想,之前在拍卖会的提议,你应该可以考虑一下了。”
徐伊景没有想听她回答的意思,转身搭过餐布,低头注视手上的红酒,落入崔书润的酒杯。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她们吃饭的节奏,崔书润晃晃酒杯,轻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红酒,赞道:“味道不错。”
徐伊景不知怎么就从崔书润平淡的声调中,听出她是真心在称赞这酒,微微勾唇笑道:“嗯,你喜欢就好。”
“当然,毕竟是我们小伊景亲手倒的。”崔书润笑意焕然。
“崔书润!”再次听到这个称呼,徐伊景气急地直呼大名。
“我可是你的老师,叫教授。”崔书润简直像找到新爱好一样,十分乐意让这个孩子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各种微弱的情绪。
寥寥几句找回当年,拉近感情的对话结束后,崔书润很快步入主题——关爱后辈。
她对徐伊景赴韩的动机进行了合理推论,“你顶着和徐会长断绝父女关系的压力也要开展韩国业务,怕是没那么简单吧?88年汉城奥运会,组委会共筹集到8410亿的经费,占奥运会直接投资项目的75%,国库、地方政府都有投入。来自电视转播权、纪念币、邮票和奖牌销售的收入,使奥运会纯利润达到500亿。当然,这些都只是账面上的东西而已。私下究竟有多少就只有被称为主办汉城奥运会的三剑客徐峰秀、朴武一、张泰俊知道了。毕竟,当年在会后赢得的资源、人脉、以及大量的财富,连我父亲都羡慕的。”
崔书润嘴角微挑讽刺道,“可过了没多久,张泰俊带着这些资本坐上了总统的位置,朴武一的武真集团越做越大,你父亲被这两人联合逼走日本。”
徐伊景切下小块牛肉,目光冷峻,“崔会长不用帮我回忆,您确实是最清楚结局的人,您也清楚我和父亲在日本最初艰难的生活。但,这不是我回来的原因。这些都只是生意而已。”
崔书润确实很清楚她当年在日本的艰难生活,母亲早逝,父亲严苛,文化差异,物质突然贫乏,年少收债,个性不合群又能力卓越,遭遇校园暴力等等,十分有理由报复那些让她和她父亲落到如此境地的人,不是吗?
崔书润挑眉,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回道:“无论何种原因,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武真集团基本成了空壳,就差你最后一脚了。你苦心孤诣地加入协会,不外乎为了接触前总统张泰俊而已。我相信当年奥运会的账簿,你手上肯定会有一本。十分期待看到你的生意越来越好。”
徐伊景微微拧眉,若有若无地嘲讽,“崔会长,就不担心你怎么弄的武真集团,我就怎么让诚进也遭遇同样的结果?”
“哦?那,等你。”崔书润因喝酒嗓音已然喑哑,她的脸上也浮起潮红,“不是想听我弹钢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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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高寒几多年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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