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前的几天,大家都相安无事,严西时大有忘了边柏远即将捣乱的这件事,也没对新来的这群实习生有所提防,连布好的现场在前一晚还能随时出入,仿佛是他在等着边柏远埋个巨雷。
有人尽职来提醒不该这么松散,严西时只是笑而不语,浑身上下都写着运筹帷幄。
这场发布会是不是能按章程圆满开完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所有隐藏的敌意全部吸引到“发布会”这个活靶子上,包括边柏远。
开与不开,重磅消息都会不胫而走,炸遍全网。
真到发布会的当天,严西时一袭黑衣仿佛像化身隐形,故意躲过熙熙攘攘入场的人群,他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抬眼看了看致辞台的上方,差点被气笑了。
原来在极隐蔽的横梁内侧,横放着一个铁皮大桶,看它微微摇晃的幅度,应该装满了油质液体。
“原来边柏远穿回来是想把亲爹砸死。”严西时腹诽道。
看来就凭边柏远目前的智商,真要以身救父还差点火候。
边柏远该不会觉得上市公司的利好都是从买家的嘴巴里穷嚷嚷出来的?
待人们坐定,主持人宣告完会议流程,让边柏远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他的爸爸边林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嘴里一边默着稿子,一边在主持人的邀请声中上了台。
边林所说的词汇艰深晦涩,好像生怕别人听懂他的核心技术一样,宣读了些“神经元”“生物电”“生物电模拟系统”等艰深的词汇,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他最后掷地有声地说:“幸好,经过多年的研究,我已经掌握神经元生物电与电脑相连接的算法,正式启动‘仙度计划’,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仅靠人体神经就能在虚拟世界感受与真实世界相同的色彩、声音、温度和触感,并按照自己的愿景对虚拟世界进行编码和重构,甚至是编造属于自己的故事线,达到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话音刚落,人们立即哗然,记者们纷涌而上。
这是前所未闻的前沿科技!
边林也意犹未尽地享受着此刻大家精神上的簇拥,说:“我将与业内一家老牌生物科技公司合作,开发基于神经生物电的**舱,面世一定在触手可及的明天。”
记者们也按捺不住,怕他不说最核心的,问道:“究竟与哪家公司合作呢?”
边林打着哈哈,“我只能透漏那是家上市公司,别的就是机密了。”
“叫什么名字?”记者们充满渴求地说,“边教授,这么大的研究突破,能不能给大家指路,到时候去买哪的生物舱……”
边林笑着摇了摇头,很快便在工作人员的清场下,离开会场,剩下满脸懵圈的记者面面相觑。
自从边林上台,边柏远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不管他再怎么挣扎,也不敢冲上去把边林众人瞩目的时刻打断。
他不忍心剥夺父亲迟来的骄傲。
总不能像个莽夫一样打断父亲的研究成果,说他这些“突破”都是痴人说梦吧。
太残忍。
边柏远准确地找到严西时藏坐的位置,用不必言说的恨意冷觑着他。
既然无法改变既定事实,那就把箭头瞄准坏人。
“太吵了。”周围的声响有些刺耳,边柏远浑身不自在捂住半只耳朵,正在瞠目结舌、不愿接受的时候,严西时突然从他右手边探了个脑袋,浅浅一笑:“你差点就给亲爹泼油漆了。”
边柏远心下一乱,知道连这偷摸放油桶的小动作也没瞒过他,只好无奈道:“‘仙度’?你起的鬼名字?”
“嗯,是‘Xanadu’直译,它最贴切的中文翻译应该叫‘世外桃源’。”严西时并排与他坐在一起,热脸换了个冷屁股。
边柏远不留情面道:“又叫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天严西时到底想怎么操作,偏过头来问道:“这场发布会从始至终都没有东旭声称参与,你打算怎么抬高手上的股价?”
“只要我坐在这里,早晚会有人扒出来的。”严西时用看似示弱的表情软声说:“你想和我斗,还要再回炉重造一下,不然你再穿一次?”
边柏远没想过严西时会这么不要脸,质疑道:“你让人怎么扒?扒裤子吗?”
“好戏刚刚开始。”
严西时并没夸大其词,也不是自恋,他的行踪成谜,一旦公开露面,很快就有人会注意到他,并以迅雷之势推演出东旭必然会买进这件神秘公司的结论。
虽然谁都不想承认私募大佬往往会掌握一些上市公司的内幕消息,可事实胜于雄辩,他们的动作总是比其他人要快一步。
唯快才有利,他所行之处,一定会掀起大浪。
严西时是市场的风向标,是二级市场翻云覆雨的人物,身后的资本足以撼动上市公司,顺着东旭量化新近大宗交易的股票来选,绝不会出错!
买!
不出几个小时,机构和游资就锁定了东旭量化最近才买入的ST云垦,这是即将退市的烂股、臭皮囊,平常简直是避之不及,但云垦就是生物科技公司,能有办法与这则有重大突破的技术做对接,否则以严西时毒辣的眼光,云垦怎么能入他的眼?
于是市场买入的信心剧增,短短几分钟之内就直线拉涨停,闭市前还已经挂了几十万手等待排队入场。只要买入的不撤,预计将会连拉几个板。
这还是未经发酵前的景象。
随后,严西时只需等待散户也嗅到消息,他们会闻风而动、倾巢而出,届时ST云垦的市值将被抬高几倍,甚至几十倍。
对冯慕而言,这堪比二次投胎。
而不管严西时愿不愿承认,他还是凭空创造了如同严东叙一样的虚拟盘。
落地的,敲打心房的,是钞票那另严东叙沉迷的、美妙的声响。
盘内厮杀的血腥味、带血的筹码,精明至极的人自然会喜欢,欲罢不能。众人孜孜以求的,不过是似锦繁华。
谁还会嫌钱少呢?
如果严东叙看到今天自己的操作,无疑会乐不可支,衷心向自己的丰功伟绩鞠上一躬,可是他自己喜欢吗?
“东叙……严东叙……”
夜已幽深,严西时觉得背叛灵魂值得一次烈酒浇喉,于是一人枯坐在地下室的酒窖内,口中烈酒不断,舌尖麻木。
几个小时下来,酒也不知道过了几巡,终于又催出一些心底的不情不愿来,令人窒息焦虑。但是他再不情愿,嘴里还是喃喃地呼唤着严东叙的名字。
直到“严东叙”成为最机械最毫无意义的音节。
长久的陪伴会让他们的呼吸都是一个味道,那么思念也会把一个人打上另外一个人的烙印吗?
那么他平生坚守的品德修养,都变成儿戏了?
许是不想面对一地鸡毛的惨状,他把自己的脑袋藏在风衣竖起的领子之下,只露出稍许乱蓬蓬的头发。
躲起来,跑远点,把名字也化为灰烬,是不是良心就过得去了?
这招险棋早已突破他做人的底线,周遭仿佛变成了乌天黑地。
还能怎么办呢?
事已至此,他对严东叙犯过的错全盘接受,却不能接受自己有那么一丁点的瑕疵?卑极微极,何以至此啊。
“东叙,我敬你一杯,敬你还是不知不觉同化了我。”严西时口中的回甘也变成了苦胆,像是抽干了体内精魂,气虚无力地团坐着。
“你说得对,人最怕有良心。”
“咱俩的良心终于半斤八两了。”严西时把一身的苦楚化为酒意,低头看了看这身皮囊,周身的浮光之下竟是草包。
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靠近,有人小声说:“心脏不是不好吗,喝什么酒。”
是严东叙那缥缈却致命的声音。
那既不能治愈、也不能宽慰的声音。
是谁?
严西时喉咙一紧,缓缓抬起头,他的视线模糊,聚了半天焦,只见一个吊儿郎当的轮廓渐渐清晰,严西时肉眼可见地失望了:“你怎么跟来了。”
边柏远一翻白眼,“是你让我过来参观酒窖的。”
严西时知道自己断然没这么说过,朝空气拨拉一下,“滚,嘴里没实话的东西。”
边柏远呵呵一笑,弯腰下来,“我就不滚。”
“你是从什么时候跟过来的?连我家的地址你也偷看到了?”严西时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心脏不好?”
“冯慕说的,说你跑步最多只能挪十米。”边柏远笑道。
“放屁。”严西时说。
没来由的,边柏远心内一软,那副俊美的面孔也有了一丝人情味,说:“你比冯慕那个人有良心多了,还知道反思自己有问题,那位早就把派对开了几里地了。”
边柏远不知从哪找了条湿热的毛巾,直愣愣地伸手递了过来。
“醒醒酒吧。”边柏远做了个要擦他额头的动作,严西时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有些不适,侧偏到一边,“我又不是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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