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前从一张茅草床上醒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并不在医院,甚至不在现代,而是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附身在了这个贫穷农家户的小儿子身上。
这户人家姓林,一双爹娘,一个大姐,加上原身。
一家四口人有三口都是病秧子,因为常年吃药看病,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没有好起来。
小小的家全靠大姐林环撑起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林环已经十八岁了,依旧没有说亲。
林家虽然贫穷,可在以穷为名的坎儿村也是丝毫不起眼的。
坎儿村虽然属于安阳镇,可离安阳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寅时起床赶路要到未时才能到镇上,因此连走街串巷的小商贩都不愿意来。
没有人员流动,加上坎儿村坐落于山坳上,四周群山环绕与世隔绝,坎儿村的村民都很穷苦。
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在坎儿村体现的淋漓尽致。
坎儿村没什么富人,就连村长都穷的叮当做响,彼此之间没什么妒意猜忌,坎儿村的村风算得上清正,这么多年,连个小偷小摸都没有出现过,更别说阴谋诡计争抢钱财了。
大家都穷苦,山里头除了野菜就是木头,能有啥让人争抢的?顶多猎户的日子好过些,可那也是拿命在拼搏,没人会去争这个。
林晚修此时站在院子里,望向群山叠嶂,忽而有些庆幸:这山在村民眼里是阻碍生活的避障,可在他眼里那是无穷无尽的宝库啊!
“修哥儿,这么冷的天,你站在院子里作何?”说话的是一个个子矮墩墩的妇人,面容慈祥,梳着单螺髻。
是住在村尾的余婶。
这个和善的妇人送过米糕给自己,林晚修嘴角扬起,温润地说到:“今早环姐儿随田叔去镇子上买些菜种,我出来看看。”
“咱们这离镇里着实远了些,环姐儿虽是能干,可毕竟是个女娘,不过老田是个靠谱的,你也别太担心了。”余婶话头一转,“你前阵子糟了这么大的罪,现下还是莫要着了凉风,仔细身子。”
“余婶说的是,看天色不早了,余婶还是早些回去,我也去烧上些饭菜,等环姐儿回来趁热吃。”
“哎,应当。”
余婶挑着担,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被镶上了一层金边,农村人的精气神如金光般闪闪发亮。
村道上又恢复安静,林晚修估摸着林环快回来了,转身走进灶房。
今日早上蒸的饼子还有几个,野菜团子也没吃完,都热一热刚好够一家人的晚饭。
坎儿村人没有吃午饭的习惯,林晚修估摸着还是因为穷苦。
等自己身体好些,定要早日让大家摆脱这种日子。
虽然才来数日,林晚修也被坎儿村村民的善良淳朴所打动,不管这身体是谁,可如今的自己感受到的善意是切切实实的。
林晚修进了灶房,给锅里添了些水,将饼子和菜团放到蒸盘上。
饼子是普通的杂粮面饼子,磨得不是很细碎,吃起来有些硬,可这时候的粮食没有什么添加剂,这粗糙的面饼子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野菜团子不消说,是山里人常年预备的吃食。每年春季,坎儿村举村行动,一齐进入山里采集野菜,回来将野菜或晒干或滤水,装袋保存起来,够一家人吃上两年的。
野菜团子风味特别,微微清苦,正好中和粗面饼子的寡淡,一口面饼一口菜团子,是坎儿村家家户户长年累月的吃食搭配。
林晚修盖上锅盖,转身将灶火烧起来,待看到火彻底燃起后,便走出灶房,进了堂屋,
林家爹娘正在堂屋做活。
林老爹看到小儿子进来,嗓音微哑地说道:“环姐儿可回来了?”
“哪有这么早,估摸着还得一个时辰才到家。”说话的是林老娘,“环姐儿着实辛苦了,生在了咱们家,也不知到时能结个什么样的亲家。”
“哎。”林木重重叹气,一时间这个灰暗的小屋子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林环如今已是十八年岁,容貌姣好,人又勤劳能干,屋里屋外一把抓,坎儿村求娶的人如过江之鲫。
只是林环已经放出话来,若父母弟弟身体一直不好,自己就一直在家照顾家人。
谁提到林环都说一句,傻姑娘。
林晚修深知林家爹娘对林环多有愧疚,原身也一直劝阿姊嫁到一个好人家,只是林环性格强硬有主见,偏不应,就拖成了坎儿村都难见的“老姑娘”了。
林晚修看屋里气氛沉闷,开口劝慰道:“爹娘,这几天儿身体已经好了不少,明日我便去山上采些能吃的菜蔬,让环姐儿在家好好休息。”
现在虽是初秋,可不早早准备起来,山里头冬天可不好过。
“修哥儿身体看着还是不太爽利,可莫要逞强。”
“爹娘放心,儿子有分寸。”
林晚修想得很开,他虽然不是林家亲生的,可这具身体实打实是林家二老生下来的,既然到了别人的身体里,自然要代替原身孝敬父母。
前世的林晚修小小年纪便独自一人打拼,从未尝过亲情的滋味。这几日的相处让他真正感受到什么是亲人之间的关怀。
亲人之间无私的爱容易让人沉沦。
林环到家时天色已经黑了,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照亮了这个坐落在山谷里的安谧村庄。
林家三人也没有吃饭,都在等女儿(阿姊)回来再吃。
“爹娘、弟弟,下次莫要等我了,你们先吃饭。”林环放下背篓,声音带着些许笑意。林环看到家里亮着灯光,心里暖暖的。
虽然大家都说她傻,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不要说父母的养育之恩,就说这个弟弟小时候的贴心暖意,都让林环甘之如始。
“环姐儿,我们一天天也没作甚,不饿,倒是你,赶了一天路辛苦了,”林老娘赶紧接过背篓放在一边,招呼道:“修哥儿赶紧端菜来。”
屋外冷风呼呼吹过,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乌鸦的叫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有些可怖。
林家屋子点着微弱的烛火,在暖黄色窗纸的映衬下却显得格外温馨。
一餐饭毕,待收拾完碗筷天色已经大黑,月亮慢慢地升上了中天。
农家人不会早早就上床歇着,饭后也要做些活计,林家人同样围坐在堂屋的微弱烛光里干活。
林老娘拿出一篓竹筐,里面塞着各式各样的鞋样子,是给林家四口人比做的,天色真正凉起来是很快的,要快些把冬日里一家人要穿的鞋子赶制出来,这个活汉子们是不会做的,只有林老娘和林环边做边絮叨着,聊些家常。
林老爹则拿着竹篾开始编制竹篮。他竹篾匠的身份是坎儿村出了名的,经林老爹的手编制的竹篮,好看耐用,竹篾紧实,买一个能用好些年。
林老爹年轻时就靠着这手艺给自己攒了家底,娶到媳妇。
烛火荧荧,人影绰绰。几人边做事边聊上一两句。
待到烛火渐渐黯淡下去,林家人也收拾起了手上的东西,准备回房入寝了。
“爹娘,我还是觉得那二百两就这样放过太可惜了。”林环突然出声,她还惦记着半月前看到的消息。
“我今日去看了,那告示还在,咱们还有机会。”
看着爹娘快要脱口而出的拒绝,林晚修抢先开口:“阿姐不是个莽撞的人,阿姐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小麦肤色的少女斟酌一番,开口:“刚刚我就在想,这虎胆如此难取,一家人肯定行不通,我们可以叫上村里的人一起,李大哥最会寻猎物,葛大叔是下夹子的好手,再叫上几家人负责埋伏,也不是没有可能打到老虎。”
一番话说出来,林家爹娘眼前一亮,这主意好啊,大女儿说的在理,那大虫再难打,也只是一条畜生,难不成几十人还斗不过一个?
林晚修想了一下,阿姐的想法可实行还是很高的,他作为一个城市里的现代人,从来没有在山里居住过,确实很难想到这些,也不了解打猎的流程。
“阿姐的想法很好,只是这毕竟是个大事,我觉得最好是把这件事告知村长,让村长做决定,若是村长不同意,我们再另行找人。”
林环点头,还是阿弟考虑的周到。
这件事是个大事,二百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若是他们自己私下联系人干,在村里说不过去的。
便是再淳朴的地方,面对这么大笔银钱时,还能保证不出乱子吗?更何况村里人待林家极好,在林家人遇到麻烦时,都是能帮则帮,现在他们碰到了好事自然也不能独吞了。
林家爹娘点点头,这事情还是得按林晚修说的章程来,便道:“行,明日打早我便请村长来,商量商量这个事,今日天色也晚了,便早些休息。”
破旧的小屋内,微弱的烛火摇晃着,偶尔发出一声“呲”响,没过多久,倏忽一个晃动,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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