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轻轻向自己撇过美眸,谢灵均立即明白了过来,仿若再次置身于那个雪地,冰冷彻骨,被抛弃之感再度向她袭来,几乎令她痛不欲生。
那他当初为何要娶她呢 ?
当年出了那桩事之后,她与他说过,不必真的迎她入门,过过场面就是,左右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大不了就去庙里做一个比丘尼。
虽有国公爷在旁一力促成这门婚事,但他亦是在她面前点了头的,他曾说,我不忍心你到如此地步,会对你负责的,你且安心。
难道这只是他在国公爷面前的场面话吗?
可她却是当真了的。
“灵均……”
姜雪芙如此唤了她一句,眼神复杂至极又略带同情。
“或许你问问祁郎君,他或有苦衷?”
谢灵均噙着淡淡笑意,将眸中泪花隐去,这才握住她手。
“姜小姐,我恳求你帮我一忙。祁大爷那里我已是不敢指望。”
“若我今日侥幸存活,必不忘你之大恩,若无此幸,来生也是必报。”
姜雪芙心下紧紧一跳,即刻道:“何必如此言重,你说便是。”
谢灵均冷静片刻,再次望向她。
“我唯一挂念的便是我之生母,她久卧病榻,为她寻医一事是我之心病。但今日境况你也是知晓,我已被他所弃……”
话到此处,谢灵均颇有些颤声,姜雪芙便将她手托住,给予她柔和力量。
谢灵均莞尔一笑,静静点头,而后将右腕间常戴的一只碧色玉镯取下,递给她。
“此为信物,请你托给我之婢女杏颜,唤她以此信物去琅西寻得崔家女郎崔岫,我与她私交颇深,她必知我所想,为我生母寻得名医。”
这玉镯是崔岫亲自所赠,去岁,她随夫去往琅西之时,与她见了一面,告诉她日后若有要事可过去寻她相助。
姜雪芙听完,将玉镯郑重收好,之后已是眼眶泛红,“灵均,你且珍重你自己……”
谢灵均含笑,忍住胸腔酸涩之感,只微微点了头。
“我会的。”
“多谢你,姜姐姐。”
话音刚落,后院便走过来了几位带刀的侍卫,一间间房屋开始搜寻,侧边的屋门被人踢开,里面藏着的几个婢女如丧考妣般被拖了出去。
伴随着阵阵哭声,后厨这里的门闩被刀从外劈开,烈日之光从外射入,谢灵均抬手遮挡刺眼目光,听得走在首的一位侍卫道:“这里可有祁夫人? 都护有请。”
谢灵均从容起身,“我是,带我去吧。此为太子少师之女姜小姐,你们务必善待于她。”
那侍卫冷峻地抬着眸子,侧身让道,“祁夫人有请。”
“天子脚下,他穆炘究竟意欲何为?”
姜雪芙及时挺身过来,将谢灵均挡在身后,“这是郡主府,何时轮到他一个小小都护指手画脚?”
“姜小姐,你就省省吧。”
为首的高挺侍卫嗤笑了一声,“郡主何在?韩王又何在?早已奔走。”
“实话告诉你,韩王如此之地位,至少有一半功劳是我们都护的,哪里会帮着信王及祈府?至于你,我们看在少师之面,稍后将你送回,你勿坏事!”
“大胆!”
姜雪芙怒骂:“狗奴才!”
“姜姐姐,你先回府,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受此牵连。”
谢灵均如此道了一句,而后,她回眸,在姜雪芙担忧目光中含泪点头,随即沉默地走出了院门,等待迎接她之命运。
穿过了几道回廊,谢灵均被带到了一间幽静的侧院屋内,里面中央正站着一位修长身姿的红衣男子,此时他立于镜前,用帕子擦拭着沾血的匕首,谢灵均望见镜中的他眼尾沾了不知是何人的一点鲜血,容貌极尽俊美魅艳,此时他嘴角上扬,似含玩味及嘲讽。
很快,他便是开口了。
“你就是祁淮序娶回去的妻子? ”
“很是一般。”
如此点评完,他便回身过来,把匕首插进了刀鞘之中,随后就身旁的一只座椅坐下,撑手睥睨着她,讪笑了一声。
“予我做一个洗脚婢倒是尚可,带下去。”
眼见一个侍卫就要将她扣下,谢灵均冷道:“穆都护何意?我也是祁家之妇,你竟敢待我至此 ! ”
穆炘抬眸,慢悠悠地笑了。
“枉你自称是祁妇,祁淮序把你当作什么,你可知 ? ”
“方才他领着禁卫军过来,一言不合就伤了我的人,郡主和韩王,及程家那个蠢物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带走了,独独把你留下,你道是何意 ? ”
谢灵均迎上他戏谑目光,冷笑道:“我何以信你?”
“他的人被你放在了哪里?”
祁淮序弃她是不假,却也不会将她留下任穆炘欺辱,这是毁祁家脸面之事,他绝不会做。
目前唯一的解释便是祁淮序的人已被穆炘私自扣下,或已将人除去了。
“倒是不蠢,比小姝有意思。”
穆炘瞥她一眼,站了起来,慢慢走至她身前,长靴站定后指节分明的手握在她细嫩的颈脖,虚拢上去。
“放心,待你死之后,我会替你托人告知祁淮序,你是为他守贞不惜自戕,或许待你成了一只游魂,还能回到祁府那座贞洁牌坊底下,做你高贵的祁家宗妇。”
“祁夫人,可乎?”
说完,不待她回应,穆炘便将手收紧,掠去她一丝一毫之呼吸,见她芙蓉娇面迅速涨红,他从中获得了巨大快感,仿佛已将祁淮序凌辱鞭笞,以报当年夺妻之恨。
谢灵均使出全身之力拉住他手掌,却是无用,因窒息之痛她猛咳了起来,双手扑打在穆炘手臂之上。
穆炘见她竟还有力气,另一掌反手将之双手按下,这双柔夷滑腻无比,令他颇觉惊喜,其实细细看来,她人还算是花容雪貌,若如此死了倒也可惜,不如将之收用一番,之后再将她杀了泄恨便就是了。
思及此,他将手松开,谢灵均立即如一只纸鸢般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伏地猛咳了数十声。
穆炘难得有几分怜香惜玉,轻轻握住那截细腕,将人扶起带到了自己怀中,随后拦腰抱起带到院门口那匹汗血宝马上,自己也是飞快上马。
此刻将如此娇躯抱在怀中,穆炘闻到了她发间馥郁香气,竟有一丝夺人/妻的隐秘快感,于是轻笑一声,俯身在美人耳边。
“祁夫人,你之闺名还请告诉我,有劳你了。”
可惜,她并无言语,回应他的只有久久沉默,穆炘立即将她翻身过来,见她面容惨白,双眸已是紧紧阖上,似乎芳魂已去,他瞬间于心头闪过一丝遗憾之感,将指节置于她秀鼻之下。
好在,仍尚存微薄鼻息。
穆炘将她人侧身于马上坐着,令她娇躯完全靠在自己怀中,静默片刻,又唤人将他大氅拿来,披于美人身上,随后他双手握紧缰绳,令马飞驰出去。
身后,穆炘的侍卫见他竟就此抱着祁夫人上马走了,抛下一堆事务竟就此不管了,不禁又是一阵头疼,立即催马赶上叛经离道的主子。
“都护,我们的人该如何处理? 还有郡主那里派过去的人如何发落?”
穆炘的话顺着疾风传来。
“你亲自去方才那里放把火,备一具女/尸。之后速速撤退,郡主那里也无需再去刺探,你们速去卑鲜国候我命令行事。”
那侍卫沉声应下,即刻调马回去。
......
郡主府内,祈淮序将李静姝夫妇及祁嬛安顿在一处隐秘的偏殿,正欲出去,不曾想被李静姝从后唤住,“敬恒阿兄,我怕,你先勿走。”
程岱在她身后,面露尴尬地咳了一声,“小姝,敬恒他另有事,你过来我这里。”
李静姝轻轻摇头,方才信王的人跟穆炘打了起来,刀剑声乱耳,血腥味刺鼻至极,她闻着想吐,出生到现在都未有吃过今日这般的苦,直到祈淮序的人寻到她带到这处偏殿,她这才安心下来。
但底下之人过来报了几次,道他之妻未有寻到,眼下见他面露焦虑,李静姝便心知他要出去寻那个女人了,她恨极谢女,此时真是不想让他过去,见他抿唇不语,再次道:“敬恒阿兄,我很是不舒服,你留下,好不好?”
祈淮序默了片刻,立即吩咐一旁候着的侍卫,“去寻御医过来。”
说罢,便握起佩剑,欲走,祈嬛拦住他,“兄长,我见郡主真的很难受,你陪陪她又能怎么样,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早就是超过了寻常男女,程郎君想必也是不会在意,若说是去寻长嫂,有那么多人都去找她了,你出去又能怎么样?说不定她见混乱早就回去了!不如你派人回去一问究竟 ! ”
听完,祈淮序皱了下眉头,将她推开,“你在此处陪郡主,我去将你长嫂带来。”
他带着佩剑,大步走了出去。
正寻到正院楼阁处,祈淮序远眺见不远的一处偏院失火,泛起了巨大的浓密黑烟,他心道不妙,立即唤人过去打探,自己也即刻下楼寻了过去,一路过去皆是被砍的半死残伤的下人,祈淮序仔细辨认其中面孔,皆是陌生至极,再无谢灵均那张花面。
“敬恒!”
卫景昭此刻亦带人走到了这处偏院,面带急色,“我的人打听到穆炘正是藏匿在此处,方才我又遇上了少师之女姜雪芙,她道你夫人被穆炘的人带走了,我即刻便寻到了这里,眼见着这里不知怎么就冒火了,真是气煞!”
祈淮序眼前一黑,转身命所有的侍卫去取水救火。
源源不断的井水被泼至了大火之中,但似乎已是杯水车薪,火势巨大,瞬间主屋内的一截房梁哄的一声塌陷了下来。
祁淮序披了一件沾了水的大氅就要冲进去,卫景昭忙伸臂拦住他,劝道:“敬恒,事已至此,就算了吧,看在她为你所用的份上,你且好好厚葬她,也不枉此生夫妻一场。”
“她不会,不会!”
祁淮序冷声如此道了一句,怎么也说不出那个死字,随即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薄唇紧抿,不顾他之阻拦冲了进去,几个部下也随他一道进去寻人。
浓烟呛鼻,数处屋梁正在被烈火所焚,似要拦腰而断,祁淮序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无人,直至他推开一间侧房,只见沉香木柜倒在了地上,旁边横着名男子尸体,正是他原先派过来护住谢灵均之人,只见他咽喉横了一记刀痕,死法惨烈至极。
祁淮序不忍再看,迅速扯过脚侧毯巾掩过他面,随后他向屋内走去,只见内侧被烈火烧过的床上一片焦黑,塌陷下去的床木上竟还半托着位焦尸。
此时,他的另一位侍卫也走到了这里,见身姿体态,这当是位女尸……
他转目过去,只见祁淮序面容惨白至极,双手微微发颤,将烧剩的一截床帏扯下,盖在了女/尸身上,即刻转面,“再寻!”
几名部下闻言,皆是跪了下来,“大人节哀!”
祁淮序冷面,沉声道:“听不懂吗?我说再寻!”
言毕,他便先行一步,走了出去,握住佩剑之手开始发冷出汗。
几人走到了院中,正欲再寻几座侧屋,只见整座殿迅速塌了下来,再无内入之门,祁淮序呆滞地立在院中,静静仰面,任眼眶发起微涩酸意也是恍然未觉。
身后脚步之声渐近,正是卫景昭走了过来,唤道:“敬恒你快来,方才信王那里一位密探高手打听到了穆炘之下落,说他抱着位女子上马,从嘉南门走的!”
“现下刚刚出了京城,你快带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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