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经过一处砾石,马车微微晃动,沈璧言上身猝然向前冲去,所幸被卫景昭拦腰搂住,对上她眸之时,他才发现她的眼皮已是肿胀不堪,应是悄悄哭过一场。
思及手上还握着她的纤细腰身,卫景昭将她放下,微微侧目而视,“往后不必私自泣声,我不会取笑你。”
“若哭便大声啼哭出来,可知 ?”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微眯了眯眼。
“郎君说的是。”
沈璧言用手背擦拭干净眼泪,含笑着启唇,“今日不过是意外而已,璧言往后自会做好本分,不会叫你丢脸。”
她的面不禁低垂下去。
许久后,她闻及他的声音,极是轻柔。
“我从不觉你丢脸。”
沈璧言艰难地抬起面,清亮瞳孔中满是疑窦,“郎君未听到旁人说的吗?”
“不过是下人嚼舌根罢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卫景昭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袍子,温润地朝她笑了。
“我虚长你几岁,自当要护着你的。你嫁给我,我若让你受委屈,我这夫婿也就当不得了。”
闻及此,沈璧言心中涌入一丝暖流,亦是抬头朝他笑了笑,“郎君良善,可璧言绝不会借此欺辱郎君。”
她之话语愈发凝涩,欲言又止道,“我已不是完璧之身……”
她立即红了眸子。
“日后,璧言自会寻了机会和离而去,绝不会教郎君难做。”
刹那间,马车内鸦雀无声,但一刻之后,她闻及了他的话语,“我也有过通房,这算不得什么。贞娘,这不是你的错,更加算不得辱没了我。”
“反倒是我对你有愧,因我娘之疾,亲事操持的有些快了,更加算不得让你风光以嫁,你可愿原谅我 ?”
沈璧言听完,呼吸微微一窒,抬眸时,又望见了他那张如玉的俊面,心竟跳得有些快了。
贞娘。族中长辈,父兄皆是如此唤她。
他竟也知道。
“郎君,我岂会怪你 ?”
她沉吟片刻,便如此道了一句。
很快,他微微含笑,在抵达卫府之际,虚握了一下她的一片柔夷,抱她下了马车。在望及众奴仆时,她这才后知后觉,他是在为她立势,教旁人不要低看了她。
沈璧言眼含热泪,回握住他手。
卫景昭微微顿住,在偏头望见她似怯还羞的娇靥时悄悄红了耳根。
……
祁淮序即将贬谪去鄞州一事即刻传遍了朝野,听说圣上此次是发了大怒,这才将他贬去此地。
要知鄞州去年还闹了一次饥荒,发了洪水,民不聊生,百姓怨气载道,鄞州知府实则是个没人要去的苦差,便就将他发配去了。
祁母闻及此事,病情愈发严重,一连几日都是卧床不起,膳食也是进了一点米汤而已。
祁淮序去看了她数次,软声宽慰于她。
“敬恒,你到底是犯了何事?为何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直说 ?”
祁母哭问,又是道,“难道是因为静姝犯了错事,连带你也要一并罚了,这究竟是怎样的道理 !”
“母亲多虑了,是臣要推行新政,与圣上意见相左,为他不喜。”
祁淮序温声说完,又看向她,“儿子不孝,往后不能在旁侍奉了,母亲记得珍重自己。”
祁母泪意纵横,“你这一去,婚事更加是没有着落,难不成你去那里,身旁连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也没有,敬恒,你要我怎么能放心 !”
祁淮序顿了顿,扯唇笑道,“母亲知道的,除了她,再没有旁人了,我不会另娶了……”
见她哀伤至极,祁淮序唤来郑嬷嬷,很快,人便从暄长院走出。
至回廊时,偶然间便撞见祁纪元夫妇,他抱着出生不久的幼女,身侧正是他妻姜雪芙。今日,他二人应是过来探望祁母。
祁淮序微微颔首,客气至极。
祁纪元下颌绷紧,亦是朝他颔首,二人错身走过。
姜雪芙观了他背影一眼,回身过来,叹息道:“他也是可怜之人……”
祁纪元冷笑,“咎由自取而已。”
郎君一向和善,此刻开口竟是如此阴森可怖,姜雪芙不禁打了寒噤,心中却是清明他是在为何人叫屈,这教她一颗心如若泡在了酸水之中,闷胀不止。
旁人都说她嫁了个好夫婿,一心为家,府内半个通房也没有。可唯有她知道,他的心早就死了……随着谢氏一起,埋在了三年前那个冬日,留下来的不过只是一巨形骸而已。
思及此,姜雪芙心如刀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忍住泪意,很快,她伸臂将女儿抱了过来,吻了吻她的侧颊,心这才稍安了一些。
祁纪元侧目过来,“见你脸色不对,是不舒服了?”
姜雪芙轻叹了一声,未再说什么,只是盯着女儿的侧颜,轻笑了一声。
无论日后如何,她都极是感激他给了她这个孩子,便令她余生有了盼头。至于其他,如今,她已是不会奢求。
……
祁蔺从下人口中知道了祁淮序要去鄞州的消息后便过来修徵院寻了几次,此刻见他人过来了,立刻抱住他腿,喊道:“爹爹,我要与你同去,你可不能丢下我 !”
他听说了那鄞州远在千里,有山有水,他长这么大就没出过京城,早就玩腻了,此刻听闻还能去那么远的地方,极是惊羡,此刻未闻及他应声,又再次祈求。
祁淮序将他抱了起来,对着他扑闪的一双清瞳,正色道:“我先过去安顿,半年之后我再派人将你接来。”
“此半年内,你之功课万不能落下。可懂了?”
闻言,祁蔺大失所望,但转念思及父亲不在,没人约束着自己,也是快活,算来算去倒也是不亏。既如此,他便勉强答应了下来。
祁淮序将他放下,人即刻去了书房,处理要妥善交接下去的政务,如此晃眼便过去了半日。
此刻已是深夜,他执住笔,思来想去,还是留书一封。
只是刚刚下笔,墨便晕染了一片,令他灵识一空,一个字也是写不成了。
就在此时,他闻及了下人的禀告,说府外有人要见他,是坐于马车之上的贵人。
突然,他的心似被牵动,即刻跳跃而起。他似有感应一般,很快便推门离去。
李颐几个宫女那听来了他即将要奔赴鄞州的赋令,再无停留,坐了马车来到了他之府邸。
此刻,见他大步出现在她面前,竟还慌乱到微乱了衣襟冠面,李颐轻抿了一下唇瓣,又忍不住樱唇上翘,掀开窗帷,告诉马车旁侍奉的一位女官,命她过去唤他上来马车。
很快,他便闻及吩咐,踏步过来了,落坐于她之身侧。
马车迅速离开了此处,去了小巷之中。
“你手上的伤,还有胸口上的伤,可都好了?”
寂静之中,李颐如此开口询问。
他听完歪头笑了,“早好了,公主可要亲自察看?”
李颐耳面顷刻泛起绯红之色,侧目看了看他,几日不见,真的只是几日而已,她竟觉好似已过去了一季,怎么瞧也瞧不够似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
世上何有他这样令人牵肠挂肚的郎君 ?
她在旁人那日是半句也不敢提,生怕别人说她痴傻,他是个带着稚子的鳏夫,与他成婚,只能算是续弦……更不要提,如今他竟还犯了事被贬去了千里迢迢的鄞州。
若要旁人知道她对他的念头,定要说她徒有美貌却毫无头脑 !
可是,她就是对他有情,她认下就是了。无论他是怎样的人,她都不会放弃他。那日她对他许下的诺言,亦是不会变的。
思及此,李颐搂住他腰,坐在了他腿上,玉耳也贴在了他胸膛之上。
“你去鄞州,要多久?”
祁淮序静静地抱住她,嗅及她发间芬芳,答道:“归期不知……公主会想念臣吗?”
李颐即刻便抬起了面,震惊不止,“你究竟是犯了何等的错事 ? 父皇竟如此罚你 ?”
“公主真的不知吗?”
祁淮序说完,俯面下来,迅速含住她的朱唇,动情地吻住,许久后这才缓缓放开了她,又将她一张涨红的脸压进胸膛,揉了揉她的乌发。
“公主相信臣吗?臣会回来娶殿下的。”
他又啄了一下她的嘴唇,紧接着,一次又一次,简直没完没了了。
李颐终于找回气力,握了一下他臂,娇躯也从他身上起了,“我自然是信你的,可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何父皇会如此罚你,你告诉我 !”
祁淮序深眸看着她,在某一瞬,牵动唇角,轻笑了一下。
“政见不合罢了。说不准,明年的此时,我已回来娶你了。”
“只是如此吗?”
李颐看着他,“是不是他不想把我嫁给你 ? 他还是属意崔彦台,是吗?”
“你与他提了你我的婚事,是吗?”
祁淮序不知该说什么,蓦地沉默了下去。
“果真是如此。”
李颐握了一下他手,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思绪徜徉,很快,她偏头过去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你不用管他喜欢谁,我只喜欢你呀 !”
祁淮序愣怔片刻,轻轻环抱住她,“公主,臣何来如此之幸,能让你待我至此。”
“唯在你这里,我才能有莫大的心安。”
李颐说完,默了片刻,发问道:“我们真的从前不识吗?”
闻言,祁淮序心骤然一紧,眸中光亮立刻黯淡了几分,很快,他笑,“或许是上一世见过了。公主你信吗?无论生生世世,臣都会寻到公主……”
明知是他油嘴哄她而已,她竟还觉得甜蜜无比,似一头栽进了蜜罐之中,飘飘而然。
远处传来几声金吾卫的声音,应是巡视,李颐与他就此分离,开始了漫长的相思与等待。
但三日之后,盛京中迎来了一行不速之客,便就是远道而来的鲜卑国年轻君王贺兰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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