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回沉家,沉珂连洛姨娘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便回了侯府。
转眼又过了两日,宁氏倒是没再过来找麻烦,沉珂的心却很难再平静下来,午夜梦回时一人独身躺在偌大的听雨轩内,突然觉得有些孤寂。
身上盖着的锦衾随着她轻微的呼吸起伏着,沉珂的目光有些迷离,呆呆地望着头顶那繁复的床帐,思绪却早已飘远,她想起来宁嘉泽。
沉珂念起宁嘉泽的好来。若是宁嘉泽还在京都,事情应该会不一样吧,起码会有人同她一起商量,不至于让她此刻如此无助。
宁嘉泽再也没有传过书信回来,沉珂有些懊悔上一封信她是不是写得太冷淡了,伤了他的心。
想到这里,沉珂下了床,小跑到桌案旁,抬笔想要给宁嘉泽写信。她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从前宁嘉泽在的时候,她时常觉得不自在,现在一颗心却全部随着他也不知青州是否平安,宁嘉泽和师父现在过得怎么样。
沉珂紧紧蹙着眉头,思绪像疯长的藤曼,不断地发散,把沉珂的心房铺得满满当当,让她难以喘气。
夜,浓稠得如同一团化不开的墨,沉甸甸地压在沉珂心上。
沉珂想起来从前被忽视的许多事情,宁嘉泽为她淘来医书,明明市面上都买不到,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宁嘉泽不喜欢吃甜食,为什么每次她递糖过去他都接下来了;还有他在屋里买了许多的小玩意,是送给她的吗?
烛光不知何时灭了,沉珂也不知道是何时睡下的,竟然就这么趴在桌上睡着了。
沉珂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还轻轻的笑着。沉珂抬起头四处张望,却发现四周浑然一片黑漆漆,混沌又模糊。
她站起身子,又听到了那声呼唤。
“阿珂。”
“阿珂。”
“阿珂。”
沉珂想起来了,是宁嘉泽的声音,他什么时候回来了吗?沉珂兴奋得循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奇怪的是,明明四周那么黑,她却毫不慌张,径直奔着他过去。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沉珂好似看到有人在朝她挥手,她脸上染上笑意,加快了步伐。
可是等她走近了,却并未看到有人在。再一低头,才发现宁嘉泽静静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好似沉睡了一般。
他的体温冰冷,沉珂触之只觉得如同冬日的寒霜,原来他身上竟这么冷的吗?
沉珂忍下惊诧,让宁嘉泽不要睡在地上,地上凉,宁嘉泽始终都没有回应。沉珂渐渐慌了,直到师父踱步到她身边,说道:“傻孩子,人都死了,你还叫他怎么会醒啊?”
沉珂皱眉看向师父,怎么会呢?她固执地摇晃着宁嘉泽,但宁嘉泽的身体不知为何变得渐渐透明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似一双大手一般,猛地拖着她的后颈将她往后拉。
沉珂猛地坐起身子来,一滴汗珠自她额头上滚落。
原来这是一场梦……
沉珂拍打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幸而只是一场梦。
“世…… 世子妃,不好了……” 门外传来翠荷颤抖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哭腔,沉珂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眼皮子直跳。
沉珂拉开了门,不知为何手竟然有些哆嗦,险些没能打开门闩。
翠荷吞了一口口水,哽咽道:
“殿下……殿下他…… 青州那边传消息过来,殿下……染上了疫病……怕是已经不行了,让我们府里准备后事。”
翠荷边说边哭,沉珂听得断断续续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整座侯府都诡异地迅速沉寂了下来,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哭声久久围绕在院子上空,沉珂缓缓蹲下身子,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走了。
不是梦吗?为什么这么真实?
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落下来,芸儿连忙心疼地去搀扶世子妃,拿着帕子一面哭一面给沉珂擦着脸。
奇怪的是,小姐的袖子怎么也湿了一大片……怎么擦也擦不尽,芸儿真怕小姐的眼睛都要哭瞎了。
初升的太阳拉长沉珂的身影,风吹起她的裙摆,清瘦身影在这晨光中却愈发显得寂寥。
眼前倏忽一黑,沉珂就这么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屋内已经燃起了蜡烛,烛火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诡谲地舞动着。
沉珂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疼欲裂,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榻上,周围围了一群人,沉瑾安氏她们竟然都在,不约而同围在她身边。
沉瑾见她醒了,忙扶着她坐了起来,紧紧握着沉珂的手说道:“二妹妹,你要节哀啊。”
“你姨娘没有过来,听到这个消息便晕了过去,你放心我已经派大夫过去看了,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你越要振作起来啊,”安氏也劝道。
沉珂偏过头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等到她们都走了,沉珂坐起身子,问芸儿:“世子那头,可还有消息再传来?”
芸儿替沉珂身后垫枕头的动作一顿,沉珂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同我说真话。”
“世子妃……世子已经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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