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才一天,再加上孟曦同不是热爱社交的人,哪怕教室里除了他只有二十九个同学他也认不全。除了化学组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几个人,以及自来熟的吴沨,孟曦同说实话连过去一班有哪些非化学组的人入选了竞赛班都说不太过来,一个教室有半个教室的人面熟,但叫得上名字的也就那么几个。
他拿起奚柯渡给他的答题卡走到教室前面,边走边翻发现前面几张没有一个熟悉的名字。不得不从坐在第一排的褚会桌上拿了张纸,大概按照教室的格局画了个五行六列的格子,标了一下讲台和前后门的位置,传下去让大家依次填一下座次。
“先翻一下我的吧,省得你一会找了。”褚会道,“没想到你这么爽快就答应当学委了,不像你啊。”
“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上了吗,当为人民服务了。”孟曦同道,手上飞快地翻着答题卡,看到有一张姓名栏有个“褚”字的,孟曦同就把这张抽出来放到了褚会桌上,“应该还有几张,等我找找。”
褚会接过答题卡,扫了一眼,面色复杂地递了回去,道:“这不是我的。”
“啊?看到有个褚字就给你了,我还以为这个姓比较少见,班上就你呢。”孟曦同把答题卡接回来。
“不是,你看一眼这个题和我们昨天写的一样吗。”
“嗯?”孟曦同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客观题作答确实和他们昨天的卷子不是一个思路,而褚会刚刚递回来的那一张,姓名栏赫然写着——“褚行”。
“我去找老师换一下。”孟曦同快步出了教室。
孟曦同出教室找人时,奚柯渡正靠着走廊的围栏和吴沨说话。
“好了,和你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批评你,只是说希望你平时上午上高考课的时候花点心思,不要光学物理和数学。退一万步讲,我们学校每年物理组最多保送两个人,少的时候一个都没有,万一你没拿到保送呢?好好读,上了Top1就轻松了。”奚柯渡语重心长道。
“好啦,放心啦老师。”吴沨靠在教室这侧的墙上,没正形地站着,“我会拿到保送的。”
奚柯渡先是示意吴沨回去,可忽然又叫住了他:“对了,你是不是课余找学校里的老师学钢琴?”
“对呀,我初中之前一直在学,到了高中没每天练琴的条件了,就偶尔会去找学校杜老师练琴,您怎么知道?”
“之前路过音乐教室去办事,好像见过你和另一个老师在练琴。”奚柯渡道,“——是哪个杜老师?”
“就杜缭老师呀。”吴沨不明所以,奚柯渡知道这事有什么用?
“行,你回去吧。”奚柯渡摆了摆手,“花点练琴的心思到背背你那语文外语和生物上,这三门都刚刚及格,有点太丢我们一中精英的脸了。”
吴沨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心想奚柯渡不会要去找杜缭然后彻底终止他在校园里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吧。
“奚老师,这些答题卡好像是高三的。”孟曦同见缝插针地走过来,把答题卡还给奚柯渡。
奚柯渡拿着答题卡匆匆下楼,孟曦同从后门回教室时看到吴沨靠在后门旁边。
孟曦同看了他一眼,看他一直在看自己,以为他是在担心奚柯渡会去干涉他课余活动,道:“奚老师刚刚后几句听起来是在套你的话。”
“啊?什么话?”吴沨惊讶。
“个人观点,他可能只是想知道你的钢琴老师叫什么名字。”
孟曦同说完,刚想绕过他进门,就被吴沨以一个诡异的走位揽住脖子,用一种哥俩好的姿势走到了远离教室门的窗台前。
“对了,我蹲你是想说,我这里有一个百亿创业计划,你听不听——”吴沨道。
“不听。”孟曦同斩钉截铁,“你有百亿创业计划还用在这读书?”
“哎,真没幽默感。”吴沨略微松开了扣着孟曦同的手,但胳膊还是搭在他肩上,“这样,我这里有一个非常明确地能够把我们现在已有的知识变现的机会,你干不干?”
“什么?”
“卖月考答案给席川那些差一点的中学,九中十中那些。他们的月考卷子比我们简单,写起来轻轻松松,月入几千问题不大……”
吴沨说到一半,虚搭在孟曦同肩膀上的手就被对方轻轻地拿开,孟曦同转身回了教室,进门时对吴沨挥了挥手:“帮人作弊的事我没兴趣。”
平心而论,孟曦同对吴沨的印象不算好。毕竟不会有人对间接造成实验事故然后还疑似从事灰色地带勾当的人有什么好印象吧。
于是褚会在一天下午竞赛集训时问孟曦同对新同桌感觉如何时,孟曦同摇了摇头。
“他是不是很吵?要不我和奚柯渡说一声,我还是坐过来?”褚会道,“感觉你开学这几天精神都不太好。”
“会里夫人,你这对我们孟老师太好了吧。”罗朗在化学A组教室也是坐孟曦同前座,此时回头参与进了二人的谈话,“在说吴沨吗?我觉得他人不错啊,挺开朗一人。”
“我对孟老师一直父爱如山。”褚会笑着玩了个伦理梗。
孟曦同没理她的梗,他知道褚会也是想关心他:“和吴沨没什么关系,我纯粹没睡好而已。”
孟曦同笑了笑,眼底很浅的青黑衬得他的卧蚕很明显,笑起来眼角弯弯,很有亲和力的一张脸却因为眼神中稍可察觉的一丝憔悴而显得有破碎感。
“说起来,孟老师这学期睡眠比之前少很多啊。”罗朗附和道,“我有时候晚上起夜,看到孟老师床上夜灯都是亮着的。”
“没打扰到你吧?”
“打扰倒没有,就是你多注意身体,一会猝死了。”
“生前何必久睡啊。”孟曦同笑。
罗朗乐了:“死后自会长眠是吧。”
褚会看了孟曦同一眼,没有再说话。
就连褚会这种超过三十分钟不学习就会焦虑的人中午都会午休,但孟曦同这学期中午没睡过,他想晚上睡觉就够折磨了,没必要中午再无端折腾一遍自己。
也许是得知褚行第三次放弃保送时开始的,得知为他所苦苦追寻地东西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得到,然后如草芥般放弃。从那以后他只要一合上眼睛,意识彻底被睡眠的黑暗包裹住的一刹那,黑暗中的触角就会生长出一张褚行的脸来。
孟曦同觉得有些可笑,他其实都没有正经见过褚行几面,上一次见好像是全校开大会时远远地在高三的列队里模糊地见到了站在第一个的褚行。可是他梦里的褚行的脸却是那样清晰,或者说是他的意识清晰地告诉他这张漆黑的面容就是属于褚行。
梦里的那张脸上的嘴一张一合,以一种仿佛能震彻天地的巨响一字一句地说:“你还差得远呢,孟曦同,你这辈子都不会被刻上席川一中校门口的那块石碑。”
席川一中有一块自民国时期建校以来就立于门口的巨石,席川市几经改建,市中心地价一涨再涨,席川一中高中部虽然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带,但没有像其他学校那样迁去郊区,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块巨石难以搬迁。
这块石头上刻着所有在校期间取得卓越成就的学生的名字和达成相应成就的时间,在这个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能够被刻上石碑的路径被压缩到几乎只有一条——竞赛入选国家集训队。
这同样是拿到保送的条件,于是这块石头也被很多人戏称“保送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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