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清乌黑双眼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毫不避讳地把他过去的不堪往事陈述出来,最后做下结论:“所以我一向不支持大家参考我过去的某些经历。”
这番话简直字字诛心,但并未对江风起到任何作用,他凑到谢惟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我也要告诉你一件关于我的事。你说的那些不管是天灾还是**什么的,我根本就不记得了。”
又是像昨天晚上那样,两人之间嘴唇与耳朵的距离仅一指之隔,说话间吐出的气息全都打在耳廓边,说完这句话,江风站了回去,恢复正常的音量继续:“所以我只在乎我现在看到的,我很喜欢你的见解,所以我希望能够加入谢主任你。”
“你来这里是因为时空轨道的事吗?”雾灯映照在江风眼里显得很亮,他看了眼地上各种大大小小的仪器,以及想到谢惟清最开始态度严肃的操纵智能机好像在发讯息之类的,“实不相瞒,我也发现了,这颗星球问题好像都挺大,我觉得你一定会需要我的。”
现在整座树林在他们二人的可见范围内,除了那条死不瞑目的毒蛇外再也看不见其他动物,雾灯的照明范围有限,一旦脱离这个范围,外面便是黑暗而未知的事物。
二人就这么僵持在这一隅之内。
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谢惟清朝江风靠近一步。
江风比他略高一点,看着江风需要略微抬头,他眯着眼把对方整张脸每一处地方都不放过地看了遍。
最后讥讽道:“江先生这脸不错。”
江风的脸的确好看,他和谢惟清一样都是纯正的古老东方血统,一眼看去便是标志好看的古典长相,但他又和谢惟清有所不同。
谢惟清的脸更偏冷感,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每一处都有恰到好处的拐点,却又说不上凌厉;江风的骨相则更为锋利,但那双轻微上挑的双眼看人总是含着情、带着笑,所以看起来又比谢惟清更好相处。
可惜谢惟清并不是这个意思。
“说的每一句话都这么感动诚恳,但又带着张做过面部调整的脸,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你呢?”
看似是在反问,实则谢惟清已经做下不可能相信江风的肯定结论。
“好吧。”江风看似妥协地点点头,顿了会还是想挣扎一下,“说实话我也对这事并不知情,所以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得你的……”
突然,谢惟清一反常态地打断他:“闭嘴。”
按平时来看,即使江风不停说些废话,谢惟清也只是不予理睬,并不会这样直接叫停别人。
谢惟清没有多做解释,竟直接上手把江风拉到身边,他直接关闭了雾灯,低声说:“拿出你的智能手环,看看能不能给你的同伴发信号。”
江风一下被拉过来得十分突然,但还是照做。智能手环打开后,全息屏悬浮在空中,但上面却显时着“未检测到智能网络空间”。
谢惟清表情凝重了些,他刚刚打开自己的智能手环也是这个结果。
他扫了眼江风,随即往来时的路返回,江风也不管对方是不是那个意思就跟着走了上去。
返程的路没有任何问题,尽管四周迷雾缭绕,但树上都有谢惟清进来时用小刀划的痕迹,一切环境都没有任何变化。
雾灯的探照范围有限,往前除了森白雾气再也看不见其他,但他已经看见进来时做的第一个记号,只要穿过那片未知就能回到起点。
然而谢惟清的神色并无缓和,他停下步伐。
“你猜走过去会到哪儿?”跟在后面的江风没注意差点撞上身前人的后背,他悠悠走到与谢惟清并排的位置,开玩笑似的随口一问。
“别乱玩这种猜题游戏。”谢惟清再次打开智能手环,片刻才抬头对上锁定自己的视线,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双眼睛总是含着笑,他说话都不忍带着些许笑意,尽管仍是熟悉的讥笑,“小心我们根本没有动。”
谢惟清轻飘飘的说话声快要和虚空中缭绕的雾气融为一体,若在场的不是江风,估计会被他这口吻吓一大跳,毕竟前方未知的背后才是最可怕的。
江风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没有再多说,倒是谢惟清还多说了几句:“走吧,看看你猜对没有。”
两人之间的氛围竟用得上轻松来形容,如果不是在三步之外连鬼都看不清的无人密林里,或许会给人一种他们在昨天的庄园里散步的错觉。
穿过最后一层迷雾分明只需要不到一分钟时间,但周身缓缓漂浮的雾好像把时间也一起放慢,短短一段路却被无限延长。
“怎么样?”当雾灯照到曾经有人停留的痕迹时,谢惟清停下脚步,所有发生的一切好像对他来说并不意外。
谢惟清自然是接着刚刚的问题问江风是不是来到了他猜的地方。
“嗯……”江风深吸一口气,抱臂靠上旁边还刻着谢惟清留下记号的树干,“真是糟糕……看来我们不小心走进了什么不该进的地方。”
这颗树干另一边还躺着一个掀开未来得及归位的黑色设备箱,正是最开始谢惟清用的测量仪器。
他们回到了原点!
谢惟清走到设备箱边竟从里面翻出几张纸质数据资料,江风就目睹他将资料一一清点一遍后……将其中几张随意地仍在落叶铺满的地面上!?
“你……”半饷,江风踟蹰开口,随后,他再也说不出话了。
“……”
上一秒还站着与他平视的谢惟清此刻屈腿就这么坐在刚刚的几张资料上。
谢惟清从口袋中掏出一副无边眼镜,戴上后低头翻阅着余下几张纸质资料,看下几行后察觉到某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不放,他才淡淡问:“怎么了?”
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复,他才将注意力从资料转移到对方身上,“里面还有,想看不用跟我说,直接自己拿就行了。”
谢惟清说完还大度地抬眼示意在设备箱中。
江风顿时两眼一闭,他已经不记得能言善辩的他是被谢惟清第几次堵得说不上话了。
“你早就知道我们走不出去了?”江风没有去拿那些资料,靠着树席地而坐,注意到谢惟清实在是太过于放松了,他才随口一问。
“差不多吧。”
两人就这么坐在潜藏危机的未知丛林内,雾灯照亮的一隅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可怜的一小块地方成了漆黑浩渺宇宙中孤身航行的一架小飞船。
见谢惟清没有否认,他接着又问:“那你刚刚为什么还要出去走一圈?”
谢惟清收起手里几张权当用来打发时间的纸张,直直面对江风:“万一呢?所以还是试试看。”
隔着一盏雾灯,昏黄柔和的光线晕染在谢惟清的发梢,平时冷淡的谢主任竟然看起来稍显柔和。
“好吧。”江风挑着眉点了点头,他嘴闲不住一刻,终于没忍住说:“那么,这会我们为什么不再试试呢……特别是作为对空间领域十分了解的谢主任。”
“你不累么?”果然视觉上再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还是那么冰冷,“精力过剩也该休息休息了。”
顿了顿,谢惟清的嘴角还是轻微上扬,口吻中也不再是讥讽的笑,而是有些打趣:“或许我是一个科学家,所以对另外一些事我还没有什么认知。”
“我的意思是,我们相信科学太久了,有些时候遇上科学无法解释的问题时……有没有可能是需要从别的方面解释呢?”
江风一抬头,发现谢惟清毫不掩饰地把自己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最后轻笑一声,轻柔地把话补充完:“开个玩笑。”
眼前的人看起来收好了平时的锋芒,但话里话外却又透露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蕴。
“你总不会是怀疑我吧。”江风故作玩笑地指着自己。
“别自作多情。”谢惟清撑着地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江风的肩,“你该被怀疑的目标我另有他选。”
江风:“……”
“况且你不是也早就发现问题了么?”
冷淡的声音再一次跟雾气一般环绕在江风的周身,牵引着他所有思绪。
“都是假的。”“假的。”“回去!”“……”
停顿的短短片刻,江风突然感到不可见的虚空中有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回响,说着些他无法理解的话语,可抬头看谢惟清却毫无察觉。
“带他离开……”不知所云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大脑,他插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地掐了把大腿,那个奇怪又带着诱导性的声音才缓缓消失。
再次抬眼时,谢惟清仍戏谑的看着自己,江风一瞬间突然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早已过去很多年。
刚刚在和谢惟清说什么来着?他尽可能地平稳下自己的心境。
对了,他的确在回到原点之前就发现了异常,而且就目前状况看也是难以走出这个困境。
反正待在原地也是闲着,刚才索性决定跟临时的同伴也就是谢惟清开点小玩笑得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少说了些什么,或者有什么忘记跟谢惟清提起来了。
“你明明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谢惟清说完最后一句话,话音随着不知从哪吹来的一阵风渐渐飘散。
江风紧紧锁着眉,冰凉的冷风划过脸颊才让他稍微清醒。
接着,如溺水后终于挣扎出水面般的窒息感贯穿大脑,他猛然坐起身巡视四周——
谢惟清戴着那副无边眼镜垫着几张废弃的资料靠坐在树边随意翻阅着什么纸质书稿,而自己却和泥土落叶作伴躺在地上。
“醒了?”谢惟清扶了下镜框,眼神颇具玩味地打量着他,“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啊,倒头就睡。”
这是什么意思?
江风胡乱地撩起额前的碎发,脑子简直像充满气的气球,只要再多想些什么立刻就要爆炸。他反复深吸几口气后才稍微冷静下来:刚刚都是在做梦。
但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他甚至觉得梦境与现实发生的事无缝衔接。
“我什么时候……晕倒的。”他纠结了一会,勉强想出一个适合的词来形容自己的状况。
“刚想问你有没有猜对地……一转头直接躺下了是什么意思?”
谢惟清说完还扭头扬了痒下巴,示意他们刚刚走来的那段路——布满落叶的地面有一道明显更深的痕迹。
“还好没多远了,把你拖过来真是够费劲的。”
“……”江风一时哑口无言,思考片刻决定转移话题:“我们走不出去了?”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朝自己怀里飞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是磁场感应器。
“这里的部分磁场受到扰乱。”谢惟清在前方调试着什么设备,随手将磁场感应器抛给江风,做完最后一个步骤后他回过身径直朝对方走去。
“而且……”谢惟清停顿了一下,凑过身离江风越来越近,他眯着眼对上那双含情眼,缓缓道,“很明显是人为干扰。”
完全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江风做出了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反应:“你怀疑我?”
语调中没有质疑,甚至有种玩笑的错觉。
“别自作多情。”谢惟清站定身,两人之间恢复了正常距离,他拍了拍江风的肩,“你该被怀疑的目标我另有他选。”
江风:“……”
果然不管是梦里还是梦外,这个人和他所认识的还是一模一样,但似乎又少了点什么。
谢惟清说完继续忙他的,江风看起来虽面色无异,但内心却早已乱得一团糟。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的梦和现实到底是否有联系,可是现在的谢惟清明显知道该如何摆脱现在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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