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须派了谁来?”
游竹照摇头道:“说是还未定人选。”
谢之翎思索了片刻,道:“邬梁虔死了,照理说是他的大儿子邬忝风接任兀须族长之位,但邬忝风此人身体羸弱,在族中威望不高,我原以为会是他二儿子邬临雪继位,但先前北疆来信,石叔说兀须族长定了邬忝风。”
“兀须不是崇尚武力吗?怎会允许身体羸弱之人继任族长之位?”游竹照不解道。
“是邬临雪一力推举兄长上位的,邬忝风虽身子弱,但头脑极好,北疆军队好几次都是栽在他手里。”谢之翎道,“兄擅文、弟擅武,只要兄弟齐心,兀须短期内并不会因为邬梁虔的死而有何波澜。”
“难怪大荆打了胜仗却仍要同兀须和谈,想来是这邬忝风从中斡旋,想为兀须人争一线生机。”游竹照蹙眉道,“那此次进京又是为何呢?”
谢之翎摇摇头道:“连派谁前来都不知,就更无法知晓他们要做什么了......”
玉问泉带着一饼出了院子,径直往何且步的院子走去。
“近日你看账簿了吗?”玉问泉问一饼。
一饼点点头道:“看了的。”
去账房院子要途径一条夹竹道,窄道两侧皆是密实的翠竹,玉问泉停下脚步,密不透风的竹子将两人围住,自成一块无风之地。
“可看出什么了?”
一饼垂眸,在心中理了理头绪便开口道:“府中庄子上空缺的职位都招人填上了,皆是特地挑选的心地实在的,刚上任也都带着敬畏之心,是以近日庄子上并无纰漏......”
“铺子呢?”玉问泉道。
“先前有几家木匠铺子已照着夫人说的改为了绣庄,绣娘也是照夫人要求找的,眼下绣庄已在贵女之间打出了名号,生意愈发好了。”
玉问泉点点头,转身走向何且步的院子。
“夫人。”何且步见玉问泉来了,忙搁了笔迎上去,见玉问泉两手空空而来,也并不吩咐何事,于是他极有眼色地转身道,“我去给夫人拿账簿过来。”
“不必了。”玉问泉在院子里坐下,看向何且步。
他看着比初见时发福了不少,细眸子在瘦瘦的脸上尚有几分韵味,如今被挤在一张圆胖的脸上,显得有些局促。
“账簿我便不看了,你同我说说即可。”玉问泉道。
何且步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不看账簿便是玉问泉对自己的信任,于是他挺直了腰板开始报告账簿事宜,说的与一饼方才说的并无二致。
玉问泉喝了一盏茶,听完何且步的报告便离开了。
“何账房不是夫人亲自寻来的吗?”回去的路上,一饼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问出了口。
玉问泉缓步走着,道:“人心难测,尤其与钱相伴者,心思最易动摇,需时刻保持警惕。”
“可何账房他向来老实,从不克扣我们的工钱,待人也和和气气的......”一饼为何且步说话。
玉问泉停下,转身看着一饼,问:“若是让你去守金库,日日都看着明晃晃的金子,你能忍到何时不动手拿一点?若是拿了一点,又能忍住不多拿一点吗?”
一饼想到玉问泉说的“明晃晃的金子”,醍醐灌顶般点了点头。
玉问泉见她懂了,便也不多说,转而提起了别的事。
“晚些差人去陶府问问,陶小姐何时能出府。”
一饼应声,心道这陶小姐还真是能折腾,也不知又如何惹怒了陶大人,竟再次被禁足在府......
游竹照并未在谢府久留,传过消息后便离开了,离开前还隔着两道院门远远地同玉问泉打了招呼。
“兀须极有可能会派邬临雪来万邦宴。”
谢之翎讶然看向玉问泉道:“为何如此猜测?”
玉问泉解释道:“邬忝风身子弱,无法长途跋涉,且已接任族长之位,断不会来大荆冒这个险,而他目前还未得到全族肯定,若是有什么要事必须来大荆,定是寻身边最信任之人,若邬临雪是真心想扶持兄长坐稳组长之位,那兄弟二人的情感定是极深的,邬忝风信任之人除邬临雪外不会是其他人。”
谢之翎觉得玉问泉说得在理。
玉问泉顿了顿,又道:“以你对兀须的了解,这兄弟二人是何种性格?”
谢之翎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邬忝风心思深,是个笑面虎,邬临雪却是个冷面冷心的。”
玉问泉看了一眼谢之翎,道:“你如何断定他既面冷又心冷的?”
“我每每在战场上见他,他都是那副吊眉怒目的模样......”说着,谢之翎甚至将手指压在眼皮上往下压,做出一副凶狠模样。
玉问泉忍着笑别过头,稳着声线道:“游大人可有说兀须使臣何时进京?”
“说是就这几日了,先前皇上以为兀须不敢来京,没成想兀须使臣真的出发了,于是这会儿才将消息放出。”
玉问泉愁得直蹙眉,韩仕佳上面那位大人的字迹还未查清,谢之翎就被卷入了朝中两派之争,这会儿还有大荆宿敌兀须怀着不为人知的目的来大荆搅混水......
“老爷、夫人,晚膳备好了。”一饼在门外喊了声。
玉问泉应声开门,随口道:“梁小姐回来了吗?”
自那日玉问泉说自己与谢之翎有“夫妻之间”的事要处理后,梁今便极少黏着玉问泉了,有事谢之翎白天在府上,梁今也会寻个借口出去,直到用膳的时候才回府。
“跟着梁小姐出去的是谁?”问完,玉问泉自己心中都有了答案,这府中最愿意出去逛出去的玩的就属二饼了,陪着梁今出去的不是她还能有谁呢?
“二饼。”
“这么晚了,二饼没让人传信回来?”玉问泉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下午二饼传信来说梁小姐去含萃楼了,再之后便没有消息了。”一饼道。
“走,去看看。”玉问泉接过三饼递来的小扇子,疾步往外走,谢之翎忙冷着脸跟了过去。
二饼趴在窗边看着下面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已亮了灯——天已经全黑了。
“梁小姐,要不我还是去给夫人传个信吧?”二饼对梁今道。
梁今脸上也有些为难,但还是拿主意道:“我们在城西南,谢府在城东北,你这一来一回的传信要耗上不少时间,不若等南风馆游行过去了,我们直接回府。”
“可这会儿天都黑了,府中要用晚膳,若是夫人见梁小姐还未回去,定要来寻的......”
梁今抿了抿唇,脸上更纠结了,但想了想还是道:“今日谢夫人与谢侯爷一直待在一处,想来......是不愿他人打扰的,怕是晚膳也不会去饭厅吃呢......”
二饼想了想,好像也是,玉问泉与谢之翎这几日似乎非常忙,有时两人待在书房都不会去饭厅用膳,而是让三饼端进书房吃......
于是她不说话了,又趴回窗边往下看,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喃喃道:“这南风馆的游行究竟何时来啊......”
梁今也倾身趴在窗边,柔声道:“应该快了吧......含萃楼的伙计说京中小娘子都爱看这每月初八的南风馆游行,说是有许多长相俊美的郎君呢......”
二饼对俊美的郎君没什么兴趣,只盯着街上正冒热汽的摊子看——也不知道那饼子好吃不......
街上人群忽然骚动起来,百姓们纷纷散至街道两旁,不远处传来锣鼓声。
“来了!”见那么多人都围着看,二饼也兴奋地直起身子探出窗外。
梁今睁大了眼微微探身看过去——一群薄衫轻衣的郎君们款步而来,发丝微乱,身形瘦削。
她又往前探了探,仔细去看,发觉这些南风馆游行的郎君们都长得极为秀气,白皮凤眼、红唇细鼻。
二饼将预先备好的香囊递给梁今,道:“不是说要将香囊扔给合眼缘的郎君吗?”
梁今接过香囊,却觉得街上的郎君们并无十分合她眼缘的,于是将香囊递还给二饼道:“你扔吧......”
二饼捏着香囊,凝神去挑选合眼缘的郎君,可挑来挑去,都觉得路边那个卖饼子的郎君更吸引自己,于是甩开膀子,将香囊扔给了那饼摊。
饼摊上的郎君被香囊砸中,有些懵地抬头望过去,看见一个脸圆圆的、丫鬟打扮的小娘子冲自己挥手。他眨了眨眼,低头看看了香囊,脸上涨红,忙抬头冲二饼摆手。
二饼见那郎君收到了自己香囊,还冲自己“挥手”,于是心满意足地缩回了窗内,将另一个香囊塞给梁今,道:“我已经扔了一个,还有一个是你的。”
梁今为难地看着手中的香囊,只好又探出身子去选人。南风馆的郎君们已浩浩荡荡往前走了,她只能看见背影。
不少百姓随着郎君们的游行而跟上去,街上便渐渐冷清下来。
梁今眼角忽然瞥见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身着白衣,外罩一玄色绣花衣裳,衣裳上的绣花看着极精巧,却只有左臂,右臂则是着白衣露在外。他腰间挂着梁今在京城从未见过的镂空镶珠蹀躞,护腕处也并非寻常见到的皮革,看不清材质,只见外覆赤色珠串。
梁今抬眸去看那人的脸,他的头发有些卷曲,右边编着小辫,其余头发都狂放地散落在肩头,却并不让人觉得凌乱。他额上缚着绣有繁复花纹的头带,浓眉深目,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一只被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眉骨遮挡,唇色偏深,下颌棱角分明。
梁今忽然捏紧了一下手中的香囊,又吞了吞口水,心想:就是他了!
她扬起手奋力扔出去,“啪嗒”一声,那香囊砸在那人身上,那人却似一块木头般,半点反应都无。
“司相大人!有人暗算!”身边士兵张开手摆出架势,左右警惕了起来。
邬临雪垂眸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香囊,又抬眼朝香囊掷出的方向看过去。
梁今见那人忽然抬头看过来,黑白分明的眸中带着凌厉,吓得忙缩回了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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