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她快要记不得是怎么看着众人把身子已经瘫软的刘公子带回刘府的。
现在回想起那天,她仍记得刘大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刘大人彼时刚从宫中出来,就看到府中下人惊慌失措来报。
说是群儿同周彦外出时偶遇刺客,两人现皆身受重伤。
群儿更是性命垂危。
当他一路跌跌撞撞,慌张赶回刘府时,一眼就看到了脸色发白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群儿。
案边坐着垂着头仍在低声与身旁侍卫交谈的周彦:
“记住,一定要把花满楼那个老鸨带来,把消息封锁好,务必不要引起城中恐慌...”
她的左臂缠着一层包扎潦草的白布条,隐隐渗着猩红。
顾不上两人的反应,他猛地扑过去捧起群儿放于身旁的手,入手却是冰凉。
“群儿!群儿!这是怎的了,这是怎的了!
他满腹悲愤,面上已是老泪纵横。
明明周彦已经答应了自己会保群儿周全...怎么会这样?
“刘大人,是在下无能,没能护得刘公子周全...
方才已经请了城中大夫来看,给刘公子做了简单处理,后续我已命人宣太医来看...”
听闻此言,他双眼通红怒视着眼前神情黯然的周彦。
哪怕他明知道此事绝怪不得周彦...
但见群儿就这样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他仍是控制不住情绪,疾声道:
“太医?好端端的太医来什么?!群儿为什么会这样?周将军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周彦垂眸:
“事发突然,在外面我们突然遇到了刺客。
我不慎中了那刺客的软骨香浑身无力,刘公子是为了护我才受了刺客这一剑...”
“为了护你?你是说群儿是为了护你...”
刘大人惨笑。
别人不知,但连气急时都没舍得对他动过一次手的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群儿怕事,也最怕痛。
好在经过匆匆赶来的太医诊断,确认刘公子中的那剑恰恰偏了些许,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现在只是因为出血太多而陷入昏迷,待处理完伤口,休养几日后就应无大碍。
周彦这才放下心来。
自觉离开把空间留给父子二人相处,她带着太医来到隔壁。
她垂眸静静看着太医给自己深可见骨的左臂缝合,额头冷汗淋淋。
为她缝合伤口的太医也忍不住紧张,手心不住的冒汗。
他行医数十年,治过无数疑难杂症。却第一次见到如此强硬要求不使用麻沸散直接进行伤口缝合的病人。
见眼前那人剑眉微蹙,咬牙忍痛不出一声,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将军,还是将我备的麻沸散喝了吧”
“无碍”
周彦轻声婉拒。
她必须保证自己是清醒的状态才能放心让太医给她处理伤口。
如若她用了麻沸散,一旦太医给自己把脉,一下便能认出她的男子身份有异。
思衬片刻,为不显此举有异,她宽慰道:
“章太医不必担心,军营中条件有限,我们往往只能用烙铁将伤口粘连在一起。
相比于此,那才是真的疼痛难忍...”
章太医听的心惊,手下却不停,将伤口缝合好后早已是满头大汗。
向周彦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后,他便又匆匆离开了刘府。
如若不是周彦也受了伤,只刘公子是无权劳驾他出宫一趟的。
现周彦已无碍,他便得即刻回宫述职。
章太医走后,周彦站起身略活动了一下肩膀,伤口已不再向外渗血。
她暗自思忖,身边没有一个会医术的可用之人,果然还是有诸多不便。
现下无人,她独自坐在案边。
她想起今日在花满楼发生的事,现才感到一阵后怕。
那软骨香无形无色无味,此等秘术自己却从没听说过。
当时自己没有丝毫察觉就中招,甚至还连累了刘公子为自己挡了那一剑。
她回想起手心里捂紧仍在源源不断溢出的血,那温热黏腻的生命,在手里握不住流失的触感。
垂着头,指尖被她攥得发白,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
“我怎会...” 她哽住,喉间卡着半句话。
是她太自大了。
自信自己一人就能对付那刺客,明知道有疑,就该第一时间安排人手将花满楼所有人都拦下排查。
却因为自己,让这刺客伤了刘公子后就这样当面轻松逃脱。
她怀疑自己莫不是真的听多了城中流言的那些吹捧,迷失了自己。
面对公主时就频频失神不说,在这紧要关头居然...
现在刺客还没抓到,如果有下一次呢?
如果下次,剑没有偏了那分毫呢?
如果下次,是更重要的人呢?
陷入自责的情绪,她对着桌角出神许久。
这边的刘大人方才平复好了心情,轻轻叩响了周彦所处那屋的门框,他歉声道:
“周将军?你可好些了?”
纷杂思绪被打断,周彦认出这是刘大人的声音,于是打开门将刘大人迎了进来:
“太医方才来过,现已无碍了,劳烦刘大人关心”
听她这样说,刘大人更心有愧疚:
“方才...是我太心急了,还望将军勿要见怪”
周彦摇头:“刘大人爱子心切,在下明白。
不过今日之事确是在下大意了,不知那刺客居然有两人,还中了那软骨香,方才连累了刘公子。”
那刺客居然有两人?
还有那软骨散自己更是从未听过...莫不是西北秘术?
刘大人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后开口:
“此事我一文臣虽不懂,但我记得我有一表亲,曾去西北待过数十载。今年方才回长安,在西城门口附近开了个小药铺子。
想当年他就是因为沉迷西北秘术,才不顾家中阻拦执意要去西北研究此道。
这软骨散,如若将军没有线索,不妨去问问他知不知道”
周彦闻言大喜,向刘大人要了那药铺的地址后便匆匆告退。
她不知道的是,自她命人封口后,关于她为名妓散尽千金的‘美谈’就这样在长安城内流传了起来。
以至于传到了不明真相的宋清宸耳中。
这才有了今晚那句:“还烦请将军沉心,现凡事当以国事为主”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只是两人却不约而同的理解错了对方。
周彦只当她认为她在点自己,因心不静而误事。
想起前几天刘府发生的事,左臂的伤仍在隐隐作痛,似是提醒。
她黯然颔首。
见她应允,宋清宸咬牙,再开口时声音已带上一丝恼意:
“那千金,将军可莫要从我嫁妆中取!”
周彦连忙点头:“自是不会!”
自己花了钱却没办成事,公主对自己失望是在所难免的。
先不说她有,就算她没有这千金,她又有何颜面从公主的嫁妆中取。
“好”
那两个丫鬟口中的事果然是真的,宋清宸心中酸涩。
没有看到周彦眸中同样黯淡的神色,只苦涩应下一声后,她挥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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