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何田田。”
辽筝一的笑容有点儿僵，用网名来自我介绍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没有过多疑虑，万一是真名呢？
何森渺不知他有那般复杂的情绪，径直到他对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抽出餐巾纸清理脸上的薄汗。
“你好你好，我是出画的。”
辽筝一想把搁在一边的画递给她，但是刚才老板把它拆开了，现在零零散散的，不太好意思让她看见。
但她伸出了手，他不好让她等，只好心虚地解释，“刚才拿出来看了一下。”
“嗯。”
“诶，学姐，不和我们拼桌啊？”
他们对面差不多坐满了两桌人，一个男生大着嗓子朝这边喊，何森渺回了一句下次。
辽筝一好奇看了看她，原来她年级应该挺高的。
这不怪他无法判断，广大向来开放包容，只要整洁干净，怎么打扮都无所谓。
无论哪个年级，都有潮流的、成熟的学生，他去新生军训场地蹲点写生的时候，看到好多染发的男男女女。
军训服一脱，还真认不出来谁是几年级的。
正想着，对面餐桌忽然响起一些窸窸窣窣的笑声，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他们正看着自己说些什么。
辽筝一忙撤回了视线，既疑惑又更局促，今天怎么霉运连连，老是成了人家的笑话？
“收款码。”一句短促的祈使句像霜刀一般飞过来，辽筝一顿感这九月虎暑好像也不是特别热。
“啊，好。”
微|信到账20块，不多不少，辽筝一笑着对她说声谢谢，看到【二维码收款，来自*渺】，看来她刚刚真的是在用网名介绍自己。
这个“渺”应该就是老板说的那个“渺”，还真是巧。
“面好喽！”
何森渺将三幅画都放好回塑料袋里，闻言去到取餐口，把好几碗面用托盘递到了……对面桌。
对面桌的大部分人都仰头或者趴着睡着了，还有一两个在玩手机，都没注意到自己迟来的午餐已经做好。
注意到浓浓的香味，玩手机的那两人才抬起头，“呀，学姐，虽然你是这里的小老板，但是怎么能麻烦你？”
他这么一叫，把其他人都给喊醒了，纷纷懵懂道：“谢谢学姐！”
何森渺颔了颔首，把自己的那碗拿到原来的位置。
辽筝一瞥了下，是一碗清淡的云吞面，上面铺满了青绿葱花和香菜，看得他心生一股恶寒。
他早就吃好了，也有一些犯困，正想和“何田田”打声招呼就离开，但是玻璃门外头的光还是那么刺眼，有些打消了即刻出发的念头。
又想起刚才太过着急，他都忘了自己还没付钱，赶紧掏出手机扫桌上的二维码。
“小伙子，不是说了给你免单吗？”
老板正过来收拾他的餐具，看到他的动作，忙出声阻止。
辽筝一没有停下付款，听到收银台处响起付款成功的语音，才说：“阿姨，谢谢您，不过……何同学已经把画的钱给我了。”
“嗨呀，忘记跟小渺说了，那你下次来，给你免单啊！”
“姨妈，一码归一码。”
何同学劝了老板的好意，估计是喝了面汤，她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冰冷，所以辽筝一也没有觉得尴尬，甚至很是赞同。
原来她们是亲戚啊。
老板的爽朗总是让辽筝一觉得自己扭扭捏捏，很多次自惭形秽，心里头悄咪咪记下下次来要给她带画，好好感谢她，忙说：“谢谢您！”
老板一走，辽筝一就感觉此地不容多待，还是先走为妙，他对埋头吃面的何同学张了张嘴，还没说出口的再见被扼杀在摇篮里。
“哥们儿。”
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辽筝一被吓一跳，一个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旁边，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的烟。
他穿着一件大花衫，胡茬很短，眼看就要奔三，不像是校园学生的标配。
“有没有兴趣拍片儿？”他的广东口音很重，一开口便知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广东人。
突然的人，突然的问话，都让辽筝一手足无措，确认是在问自己后，他还是礼貌地回：“拍……什么，扛摄像机吗？”
“不是，有没有兴趣当演员？”
“啊？”这就更让人无厘头了。
那个人指着他的脸，似有似无般道：“长得挺不错，适合上镜。”
辽筝一受宠若惊，自己的长相算是周正，下巴不尖，皮肤也不是很白，顶多算是五官协调，还能过得去。
他欲盖弥彰地摸了下又隐隐发烫的脸，他的照片和镜子里的差别并不大，上镜吗？
马程义又问了他是不是广大的，还问他下周有没有空，有一个短片缺演员。
辽筝一都一一应了，但他并没有同意的想法，在他终于不再询问时道了拒绝。
“给出场费你都不去啊？”
辽筝一还是一个清澈的大学生，没有成年人的世界对直言直语的顾忌，询问了一下有多少，听到回复后的精彩表情告诉马程义，他动摇了。
“行了，下周六去旁边的杜鹃湖，穿白T黑裤。”说着又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就像今天这样。”
“马程义！报名了吗他，面试了吗，考核过了吗？你就拍？”
对面桌上的一个女生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质问。
她甚至走到辽筝一这一桌，坐在何森渺右边的位置。
“啊，你是不是那个走路不看路的小子。”
她原本抱着臂，但是看他好像有些眼熟，慢慢放下了威严，还有些好笑。
辽筝一一阵羞赧，自己今天差点撞倒聚光灯的事被记住了。
“长得……确实还可以。”
他们说话好像都一样跳脱，不能用惯常人的思维去理解，辽筝一这么想着，然而她下一句话才让他真正觉得惊奇。
“现在面个试吧，后面就不用再找机会约了。”
“啊？那个，我什么都没准备……”
“行，那给你十分钟准备。”
那个女生说完就回到对面的餐桌上，好像是为了不打扰他准备一般，辽筝一不知道，这只有他这么以为的。
他打开浏览器想看一下社团演员面试要求，以及会问的问题，但他无从下手。
自己连他们那个拍摄组织或者社团叫什么都不知道啊。
瞥到放在桌上的画，他希冀地抬头，问一下何同学不就行了吗？
但是……她不见了。
一分钟前，在辽筝一还把希望寄托在手机上的时候，何森渺已经把自己的碗筷拿回后厨了。
这时，她在收银台处翻着什么。
懂一点好过不懂，但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跑去问她，只能在在Q|Q上dd。
但他看着自己打出来的话：你好，请问你之前面试的时候……
怎么感觉怪怪的，而且贸然打扰不好吧？
他拧着眉头想着，又看看收银台上的何同学，修改了措辞，尽量不那么正经，很下了心按了发送键，然后闭上了眼。
One：【同学，SOS，他们面试都问些啥呀？】
何田田：【我也不知道。】
One：【震惊jpg.】
何田田：【我是……相当于保送的吧。】
【他们社团叫烟花传媒中心，一般演员的面试都对内外审美有要求，或许对你有用。】
有了名称，就能去查他们的要求了，他向何森渺道过谢，切到微|信公|众号查看招新要求。
十分钟已过，辽筝一自信满满地等待面试，但他刚从手机屏幕上抬头，就看到一群趴着睡觉的人。
刚刚那个说要面试的女生已经盖了鸭舌帽，带上耳机，全副武装地睡了。马程义在他身边的座位上睡得正香。
而何同学趴在收银台上，脑袋下垫了几本书脑袋右侧开着一个绿色小风扇，她夹了两个发卡，防止额前的碎发被吹乱，扰乱睡眠。
辽筝一头顶一团黑线，要不他也先睡一觉？不然总有点被孤立的感觉。
……
“诶，起来。”辽筝一感觉脑袋有些重，迷迷糊糊抬起头，顿感手臂上麻了一片。
“快起，我们要开工了。”
他揉了揉眼睛，是刚才的女生在推他，原来大家都睡醒了，正收拾着一堆器材。
“叫什么？”
迷迷糊糊答应，迷迷糊糊的面试，他干脆迷迷糊糊回答得了。辽筝一想。
“辽筝一，风筝的筝，一二三的一。”
“身高。”
“183。”
“哪个专业的？”
“绘画。”
“几年级的？”
“大二。”
“有没有什么特长？”
“画画……”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同学看着他的脸，露出了些忍俊不禁的笑，他的回答有问题吗？
辽筝一的回答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趴着睡觉时，脸上压出的红痕，就在眼角，看起来有些滑稽。
“平常喜欢干什么？”
“画画。”
“有没有作品？”
“有。”他把方才拿来的几幅画直接给她看，但不许她拆开。
“最近看了什么电影？”
“《走走停停》和《血钻》。”
“行了，进群吧。”
辽筝一扫关思婷手机上的码进了一个微|信群，名为“镜头浓绽，胜似烟花。”
进群后，聊天框上弹出一个公告，要求把群名称改成年级 学院 姓名的格式。
把群名称改完后，他好奇地点开群成员，发现居然有三百多位成员，随意翻了翻，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是一只橘猫，和Q|Q上的头像一模一样。
她的群备注是“22级-药学院-何森渺”，辽筝一暗叹，何田田同学还真的是学姐啊。
往回一翻，聊天框出现了好几个“欢迎新成员”的表情包，他回了一个谢谢。
“忘了跟你说，我们隶属于广州烟花文化传媒公司，成立于2014年。
老板是广大毕业的，在传媒学院这边开了一个社团，专门组织学生队伍拍宣传片、纪录片和一些短片之类的，今年毕业季的宣传片看了没，就是我们拍的。
我们目前主要运营斗音号和哔|站，回头记得多多关注。”
辽筝一点点头，他睡觉之前有看过社团简介，了解到他们背后是有“金|主”的。
视频都很出彩，不少作品拿过省级、国家级比赛的奖项和荣誉。
“要不要现在一起去看看？其实除了当演员，你还可以当美术指导。”
“嘿，跟我抢饭碗啊？”
一道像是吼出来的声音忽然从耳边冒进来，辽筝一忙往旁边一看，是一个膘有些厚的男生。
看他笑得灿烂，辽筝一才松了口气，不是找他算账的就好。
“你果然是美院的啊，我就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那个军训的时候跳hipop的是你吧……”
辽筝一和他一边打趣，一边跟着队伍在午后骄阳下行进。
和他刚才出了校门的感觉不同，这次的太阳没有这么气势汹汹了。
不知道是因为午后的太阳高度角变小了，还是因为有伙伴在侧，分担了对天气的不满。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辽筝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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