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儿子约莫两岁,两颗门牙乳牙还没长齐,幼兔似得,也丝毫不怕生,笑嘻嘻地呲着牙看人,让刚没了门牙的游禄沉重的心情雪上加霜。
几人都没听说过这名号,潇湘乐正氏倒是晓得,也不知这人是多少代的旁支。瞧这几只僵尸,风吹日晒地用了许久,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怨气重得贴了符都遮掩不住,这正是乐正氏一族的御尸术。
“阁下如何来到这里?”杨谔未收剑阵,言真剑气势弱了许多。
“靠我的僵尸,”乐正洛道,“此地怨气充裕,阴气沉沉,正是僵尸最喜之处。至于我们怎么来的,喏……狗蛋吐出来……正是这佛珠!我们得到这佛珠后误打误撞,一个不小心就划开了空间掉到这里来了。”他从乐正祁嘴里掏出沾满涎水的佛珠。
又是佛珠。
几人面面相觑,决意将这对父子加入队中,若是这对父子真有什么意图,到时也不是没有把握挟狗蛋以令其父。
游我意家有两个不省心的弟弟,见到这般可人的幼子忍不住掐他的脸,搓揉拉扁,“你叫狗蛋啊哈哈哈。”
乐正洛道:“贱名好养活嘛,父子俩出门在外闯荡江湖,好的名字反而压不住。”
砯凌:“哦?我素来听闻潇湘一族一御尸为生,场面血腥可怖,通常都是在五岁后将孩子送到乱葬岗修行,修行合格者才能正式学习,这么小的孩子前辈怎么就带着他出行?”
乐正祁道:“我这一旁支的族中就只剩我父子二人了,自然要时时带在身边啊。”
人间仙门旁支若是过多,家主就会吞并部分巩固自身,不从者直接灭掉的事也不算新鲜,只能见怪不怪。毕竟只要不是主家,任何边缘羸弱的旁支族人都是随时可杀的羔羊。
狗蛋……乐正祁话说的并不利索,还有奶音,地阿嫲拒绝听从砯凌的召唤,私自从土里钻出来,试图抱孩子,结果狗蛋直接被吓哭,缩在乐正洛怀里不肯出来,三只僵尸护主心切,齐齐围住乐正洛,拒绝他人靠近。地阿嫲委委屈屈蜷在砯凌身边,砯凌赶紧安慰。
杨谔简直要疯掉,“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乐正兄,可否讲述你自进来这秘境中发生何事?还请长话短说,身后这帮鬼兽睡不了多久。”
“这三具僵尸是我炼了很久的随侍,没我的指令他们不会伤害你们。”乐正洛安慰道,而后讲述自己所历。
天府之城古怪众多,宝藏埋于其中。佛青阳之杀禋勾人前往也不是不无道理,乐正洛此次前来也为能得宝。
狗蛋从襁褓中跟着他走南闯北练就一身的胆量,一路上经历种种追杀也丝毫不慌不忙,也是给人省下不少心。初到此城时一切安好,却在一夜过后生了一场病,这孩子从不生病,却连续两日高烧不退,甚是古怪。
乐正洛初初以为不过是水土不服,熟料就在祭祀前日夜里失踪,也怪乐正洛疏忽大意,连日奔波躲避追杀和熬夜照顾孩子让他心力交瘁熟睡过去,直到第二日才发现孩子没了,问询僵尸和客舍老板,竟无一人发觉孩子被人带走。
派出僵尸寻找,狗蛋身上有法宝护身,若真有人想伤他,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他不得。祭出风司罗盘,司南急速转动,最终指向地点却是傩戏台。
带走他孩儿的到底是谁?哪里都好,为何非是傩戏台?乐正洛来不及细思,纵马疾驰,却是错过时辰,正好天降大灾,被收进秘境前看见狗蛋被一神秘人推入,顾不上其他,乐正洛赶紧强制收回僵尸护住狗蛋,最后一刻抱住儿子,二人三尸双双卷入秘境。
僵尸先落,以做肉垫。狗蛋神色清明,丝毫不像前日病恹恹的样子。通体检查也并无伤痕,询问经过,狗蛋边比划边道,才知他一觉醒来就在漆黑箱子中,什么也不知道。
风司罗盘示警,乐正洛以罗盘布阵,看清身边情形,这里似是山洞,桌椅茶具无一不全,环境清幽雅致,却透着一股怨气和邪气,不知是谁的洞府,不论主人是谁,他二人都不适合再待下去。
“来了啊……”
这苍老的声音像是百年未说过话,如同尖利的指甲抓着人的脖子,嘶哑又怨毒。
大事不妙!
怨气愈来愈浓,乐正洛加快步伐,风司罗盘抵住怨气袭击。怨气都这般重,还不知人出现了会有多难对付!
“还敢跑?!”
刺耳魔音如同一根针插进大脑,乐正洛险些腿软跪下。身后一锡杖破开黑暗,暴戾地砸在阵中,阵法没破,罗盘阵中灵力如同菟丝花般攀附上去,雷电攻击也只能将他逼退十米距离,实在可怖。
乐正洛这才看清这人,是个已成凶尸的佛修,身上袈裟破烂如乞丐,锡杖从金黄变黑红,他瞎了一对招子,是被硬生生抠出来的,黑色怨气从中冒出,浓烈异常,身形瘦高不失精炼,高颧骨鹰钩鼻,占尽了刻薄长相。
“你终于来了,你害得我好惨啊……”他缓缓低语,骤然变脸,“你怎么还敢来!!你这贱人!你这不得好死的贱人疯狗!!!狗娘养的东西!你该死!!!你害得我声名狼藉沦落至此!!!我要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让你曝尸荒野野狗啃食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沦落畜生道!!!啊啊啊啊去死——”
说罢锡杖疯狂攻击阵中人,丝毫不顾反噬带来的闪电,纵然脸黑成焦炭,也丝毫不退却。
哪敢同这疯子拼命,召出三只僵尸,撕下符咒,令其攻击。这三只僵尸生前都是罪大恶极之徒,手上沾血血债累累,最终却死得不明不白,怨气和戾气也格外深重。但在这具凶尸面前,隐隐有些压不住的苗头。
风司罗盘的雷阵和三具凶尸都压不住,这佛修什么来头?!
“你凭什么还活着?!!!徒儿……你不觉得你该死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都该死都该死都该死!!!”凶尸嘴不停,胡言乱语杂七杂八地谩骂。
此洞府没有出口似得,乐正洛抱着儿子四处逃窜,仍是没能找到出去的路。罗盘的阵消耗的是他的灵力,他坚持不了多久,若是找不出破解之法,只能等待凶尸将他们撕成碎片。
僵尸爪利,却劈成两半,渐生畏心,欲止战。
那佛尸大叫:“凶煞休跑!”一杖砸来,乐正洛恐僵尸被他拦腰砍断,急急收回僵尸。
风司罗盘灵力耗尽,黑暗是佛尸的主场,洞府也是他的地盘,此次似乎在劫难逃。
“化尸”是乐正洛因机缘而修得的特殊法术,可现在根本用不上,首先对手必须是人,才可暂变尸体听其命令。
佛尸一转眼将至眼前,乐正洛将乐正祁护在身后,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脱身之法。
“放肆!”
声如洪钟,正宗的佛门神通大慈大悲掌自上而下压下,将这凶尸牢牢压下。
“贫僧藏阳,二位施主,贫僧等人来晚了,可受惊?”为首佛修长髯飘飘,虎背熊腰。身后跟着几位年轻佛修,双手合十低声念佛,各自佛珠受驱动金光华转,金色佛文自珠串而出,一同镇压凶尸。
同佛修们来的还有一位负手的颀长男子,白衣白发,碧色腰带佩一翠青书卷,衣角处绣着药草,白是极致的白,绿也是生机盎然的绿。清隽雅致、不怒而威。淡绿瞳色隐有愧色,沉默地看着凶尸。
乐正洛吐出一口浊气,俯首一拜,“多谢开阳仙府祖师及时相救,在下与儿子并未受惊,不知这位是……”旁边这位仙人不知是谁。
为首修士乃是灵修界开阳仙府的佛修,名藏阳,岁近千,祖师位,多闭关,少出世,此次却亲自带人前往,倒是颇为罕见。
藏阳道:“这位是天枢仙府之主——无昧。”
天枢仙府……之主……乐正洛险些倒过去,这什么运气?寻个宝还能遇见两位灵修界大佬?!
书里怎么说的,“仙无昧,主天枢,喜白衣,少时修剑,因故而修药。药术了得,喜种药、养仙鹤。澧兰沅芷,雅人深致……”
不成想还能在这杀禋秘境中得见,若不是这无昧从不收弟子,乐正洛真想把儿子引荐过去。修佛就算了,自家功法和佛法相克,养尸的和秃驴南辕北辙。
佛尸尖厉长啸,怨气更重,大慈大悲阵隐有震动。
“是谁?!!!是谁!!!”佛尸嘎嘎大笑,“是我的好师弟吗,好师弟,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你也有罪!!!你,也该死——!”
“阿弥陀佛,藏松师兄,你已堕入魔道,再执迷于当年之事对你毫无益处,只会徒生怨怼……”
“若不是你我落不到如此境地,今日你既来了,那就别走了!”凶尸啊啊啊啊大叫,祭出金刚杵,这金刚杵也怨气盈盈,骤然变大十几倍,血气盈天,那几位佛修弟子受震吐出血来,珠串坠地散落一地。
无昧纤长指尖轻轻一挥,灵气带着药草裹住受伤弟子和父子俩,而后一手向天,默念法咒。只见洞府顶端被剑劈开,巨大的雪色仙剑剑尖同金刚杵灯笼尖轰然相对,雪色血色相撞,众人赶紧闭眼设下结界。
这一击两两相消,雪色剑倏地变回原形,转眼间接连攻击几百次,直至逼退金刚杵后折回主人手中。无昧似是许久未抚剑,生疏地挽了个剑花,仙剑破雪嗡嗡然。
“破雪?!你是无昧?!”凶尸道。
无昧淡淡道:“许久不见了,藏松。”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来了,你也知道自己罪大恶极敢来找死吗?!这么多年龟缩在灵修界,如今也敢来偿还自己的罪孽了吗?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衲倒是可以帮你超度到畜生道,来啊哈哈哈哈,不是说这辈子不使你的剑了吗?不是说知己既去此生……”
“闭嘴!”似是被戳到痛处,无昧厉声道。
“闭嘴?!闭什么嘴?难道当年青阳镇被灭之事你没有参与?青阳暝不是因你才杀的人吗?闻药不也是因你而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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