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月的校园与九月相比，陡然紧张了许多。
九月林荫道上的说笑声被国奖评审表在打印机出口吞吐声音淹没，印废了的绩点证明、综测核算在碎纸机里化作雪片，就连食堂档口蒸腾的热气都凝成各路导员、导师们翻阅材料时镜片上的白霜。
不过这都和白瑶浅没什么关系。
读到博士的好处就是，她的同学都已经没几个人了。
因此，能和她抢奖学金的人，无外乎就那几个早就知道对方几斤几两的老登。
但研究生和本科生们之间的竞争则相当激烈。
白瑶浅经历过，故而十分了解。
她读研究生时，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拿到国奖，这算是个遗憾。
宋斯年是她带的，她不想让宋斯年也留下这种遗憾。在他读研这两年，她将自己手上的项目材料，他帮过忙的，能挂上他的名的都挂上了。
比起师门中从不愿和别人分享学术成果的师兄来说，她简直就是天使。
有了她这位天使，十月底地质系的研究生国家名单一出，宋斯年果然在列。
国奖名单出来之后，就又来了另外一件大事。
争抢硕博连读的名额。
每个能带博士生的导师手里往往都会分到一个名额。
一般而言，他都会选研二里最刻苦、能帮他干项目的学生。
这一届的研二，要说最能干活的，无疑就是宋斯年。
白瑶浅知道他的硕博连读名额算是稳了，就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
地质楼的七楼全是实验室，白瑶浅近两天忙着做另外一个公司拜托他们老师做的沙箱模拟实验。
好不容易得出了个还算能看得过去的结果，她心满意足的咬着薄荷爆珠细烟往实验室外走去。
隔壁实验室似乎是刚刚下课，门没关死。
白瑶浅听见里面传出来他们办公室另外一个小师妹的声音。
“宋斯年你考虑一下嘛，毕竟读博士这种事情，你也不着急对不对，哪怕今年申请不上硕博连读，你明年申请也可以的，男孩子等得起呀，”程雨时的声音温柔的快能掐出水来，“如果你是害怕读书读太久会耽误你……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
白瑶浅掏打火机的手停顿了一下，她伸手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把咬在唇里的那支烟塞了回去.
她的嘴角无声的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在当代学术界，资源置换似乎已经成为隐形的生存法则。
程雨时以恋爱关系为筹码想要去换取宋斯年对于硕博连读的退让，也不过是学术权力的冰山一角。
白瑶浅冷不丁的想起了大四考研复试前的那一顿饭。
就在她考研复试的前一天，她联系的那位导师请她单独吃了一顿饭。
她原以为这顿饭是恭贺她考研顺利的。
结果那个她曾经非常尊敬的教授，竟然在饭吃到一般的时候，非常隐晦的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地下情人，如果愿意的话，他就收下她当学生，如果不愿意，他就不收她了。
在此之前，白瑶浅从来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出现在她身上。
就像，她从来没想过，她会在考研复试前一天，失去了自己中意的导师一样。
在复试时，没有选好的导师，对于他们这种学术硕士而言，无疑是有极大概率被打低分，这就意味着，她有极大概率在复试时淘汰。
但她还是微笑着对他说了“不”。
最后，她以倒数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研究生，拜在了一名刚成为研究生导师的女讲师名下，成为了她的开门弟子。这位老师严苛但认真，但是她没有带博士的资格，也没有办法帮助她获得国奖甚至硕博连读的资格。
考博士的资格，是她自己用研究生时候的项目经历打动了嵇老师才得来的。
嵇老师是他们学院资历最权威的几位地质老师之一。
作为他的学生，白瑶浅终于能昂着头，把当初想要潜规则的那个老师举报了。
这是她考上博士的第一年，干的最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白瑶浅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学术圈，也不过是一个以学术的为权力的场域。
在这个场域中，越掌握着学术资本的人，越有话语权。
在一些畸形的师门里面，一整个师门都可以异化为微型权力王国。
许多人不得不将社交资本、物质资源甚至情感关系纳入学术博弈的筹码库——用酒局换数据，用人脉换设备，用婚姻换推荐信的现象屡见不鲜。
这无疑是一场场灰色交易，不断地形成代际传递，导致学术生态恶性循环。
白瑶浅向来最厌烦这种恶心的学术交易。
“咚咚咚——”
指节叩击金属门框的脆响刺破室内胶着的空气，程雨时那句"我可以做你女朋友"的尾音还悬在半空，就被突如其来的敲击声劈成碎片。
宋斯年看到一双黑亮的眸子带着狡黠，从门后黑暗的地方探了出来。
走廊的顶灯在来人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白瑶浅倚着门框，黑色高领毛衣外罩着一件长长的白大褂衬得她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她歪头时碎发扫过眼尾那颗小痣，目光却径直扎向实验室观察台上两双交叠在一起的手。
程雨时涂着樱花色甲油的手指正虚虚搭在宋斯年腕间。
“宋斯年，我找你半天了，沙箱模拟实验结果要录入，”白瑶浅晃了晃带着一枚银色戒圈的指尖，实验室冷白灯光在戒圈上折射出细碎寒芒。
宋斯年像突然触了电，手忙脚乱的把岩石薄片放回了木质盒子里。他又火速把自己的观察结果扔到了讲台的报告堆里，动作之迅速，把程雨时精心铺垫的暧昧全部打碎成满地狼藉。
青年手忙脚乱收拾背包的动作近乎仓皇，仿佛身后不是温柔可人的妹子，而是会吞噬学术清白的深渊。
白瑶浅抱臂看着男孩跌跌撞撞跟了过来，沙箱模拟实验室的门合拢的一刹那，她将她的笔记本拍在他胸口：“把这个实验结果画成草图。”
宋斯年盯着她掏出的薄荷爆珠的烟盒，喉结动了动："能……分我一支吗？"
"哈？"白瑶浅拿打火机的手僵在半空。
等到走廊里传来程雨时高跟鞋的叩击声，又渐渐消失在安全通道深处，白瑶浅才眯着眼从烟盒里掏出一根递到了宋斯年手里，“去楼下抽。”。
根据大纲，这篇文章有25章，因为有几章写的内容比较少，预计也就是30章到40章左右，完结后会申请入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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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灰色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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