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时刚得这个小徒弟,也是纵容着他的。
沿着长街走了一阵,药铺正开着门,药铺里有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摆弄着稀奇古怪气味的药材。
梅雪时把墨明烛推过去,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露出结痂的深红伤口,“姑娘,他身上有更深的伤口,可有防治感染伤寒的膏药?”
墨明烛猝不及防被挑下巴,俊美的脸一下变的薄红。
梅雪时的手很凉,冷得像冰,墨明烛不一样,他热的像火,简直是烫人。
小姑娘想笑,赶紧忍住,点头,麻利的配了几样药,包成几包,轻快道:“仙君,这药每日敷上一遍,大概七天就会好啦!伤口要是刀剑伤的还有的治,如果是修士们伤的,寻常的草药可是治不好的!要去找炼丹师和炼器师才行!”
梅雪时和善的笑,“多谢姑娘提醒。”
小姑娘一下子就红了耳朵,目不转睛的看着二人离开,连银子都忘了收。
这白衣仙君拿着剑,踩着玉兰靴,剑穗是没见过的花瓣制成的,衣服上的流云飞鸾纹精致优雅,一看就是……不知道哪里的仙君,瞧着可厉害。
转过路转角,人声小了些,风声大了,墨明烛抬起双臂挡住风,他的胸口就像个热源一样,热度霎时间笼罩住梅雪时,挡住寒风凌冽,让他的身体暖如春日,从骨头缝里也吹着暖风。
梅雪时被他紧紧抱住,忍不住打了个战栗,却是舒服的。
他能感觉到墨明烛确实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这一点点催暖他血液骨骼的暖意,不知道是出自于多么灼热的心脏。
梅雪时只好道:“好了,不要闹了。”
谁知道,‘不要闹了’四个字一出来,墨明烛的身体反而更热了。
梅雪时不由得一叹,沾湿着雾气的眼睫毛眨了眨,柔软的指尖蜷曲着推开墨明烛的肩膀,擦过唇畔猩红的血迹,薄唇张了张,有些艰难道:“徒儿,抱的太紧,为师要窒息了。”
墨明烛一惊,“我我我我我对……对不起,师尊!”
梅雪时咳了两声,轻轻道:“可以轻些抱。”
墨明烛面孔一下子变得笑意盈盈,让人看了先心生几分亲切,“那我便抱啦……”
“师尊……”
…
下午就要打马回昆仑山,梅雪时想着在后山采撷些灵草和甘露,混合着人间的药材,拿来熬药煮汤。
离下月论道大会就剩下区区三十日,要以这副筑基修为的身躯去参加?梅雪时没那么厚的脸皮,就算墨明烛能打也不行。
两人很快采好了药和甘露水,墨明烛懂事,拎着草药,梅雪时双手不提一物,雪靴轻剑走在前头,山风一吹他便咳,擦了擦唇畔的血星儿又接着赶路。
墨明烛就没这么清闲了,他充当苦力,抱着山下购来的香烛、蜡灯、符纸、文房四宝等等一干杂物包袱跟着他,汗水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流淌下来,打湿凸起的喉结隐没在领口的粗布里,他倒是不喊累,任劳任怨地当牛马。
墨明烛初回当人,瞧见哪里都新奇,一路上和梅雪时有说有笑的,说了不少蠢话。
但是因为有了他,梅雪时头一次觉得归程的路虽远,真走起来也不过区区半日,很快就到了昆仑宗的山门脚下。
山门口有块大界碑,上书本门教义,梅雪时看着这些文字沉思良久。
不尚贤,使我辈不争。
不贵奇珍异宝,使我辈不为盗。
不见可欲,使我心不乱。
是以大道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
渊兮,似万物之宗。
湛兮,似或存。
……
浮屠国遗留的旧碑。
耳边,墨明烛在同他闲话。
“师尊,你不知道,我当龙那会儿,最爱吃南海诸岛的大扇贝,待到我伤好,我去捉一口袋给师尊尝尝鲜!”
“嗯。”
“……师尊?”
“好。”
“师尊……”
墨明烛停下脚步,丧眉搭眼的,一副可怜委屈的模样,“师尊除了应和就是应和?就不愿意同我说点别的吗?我没化形这些年,一心盼着同师尊团聚,连夜里都想着你,盼着再见你一面,你又敷衍我。”
梅雪时无奈道:“徒弟,你好粘人,像块膏药。”
“膏药是什么?”墨明烛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快活地说:“当膏药怎么了?我喜欢师尊,想永远陪在师尊左右。”
梅雪时自然应允,墨明烛一见了他就心生欢喜,当下笑盈盈地望着他,“师尊,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梅雪时不厌其烦地看过去,墨明烛马上就开心了,龙尾甩出来扫断了路旁的树枝,回过身来就把梅雪时放到自己尾巴上,腾起云雾在天上兜了好一圈。
梅雪时晕头晕脑,“徒弟,放为师下来,别吐在你身上。”
“我还能嫌弃师尊吗?师尊坐好了,这一圈我可要加高了!”
梅雪时难得没有拒绝。
墨明烛落下地,一抬头,就看见一名青蓝长袍的俊俏少年,个头与他仿佛,面容却更为冰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梅宗师彻夜不归,就带回来这么个人?”
梅雪时没给薛采瀛好脸色,“你当我是女子,夜不归宿也就罢了,还能出什么事?”
薛采瀛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极其好看,盯着梅雪时那张雪一样白的俊美脸蛋一言不发,憋了半天竟然把矛头指向墨明烛。
“这又是哪来的狐狸精?”
墨明烛自然是记得他的,俊朗的面上八风不动道:“我不是狐族,也不是公狐狸精,而是和你生父一样的龙族,难道你看不出我身上的龙气?”
薛采瀛冷声道:“我看只有妖气,没杀了你就是我最大的失误。”
“够了。”梅雪时对墨明烛淡然道:“墨儿,不许再与他争辩了。”
墨明烛对薛采瀛没有好脸色,但碍于梅雪时在他心头的重量,他只得小声道:“师尊,他年龄比我还小,况且这一世他不再是龙了,我不必尊他。”
梅雪时一拍他的头:“听话,不上规矩。”
墨明烛眸底颜色一暗,忍气吞声,转过头来,喊了一声:“我是师尊刚刚收入门下的弟子,自然不能与你计较,你别在那堵着路了,请让开。”
薛采瀛快步闪身过来,“梅宗师,你一点好脸色都不给我,但是对那条龙却和颜悦色?”
薛采瀛的手向他胸前伸去,墨明烛一掌扣住他的手,厉声:“你干什么!”
薛采瀛冷冷道:“我摸摸你师尊的心是什么做的,是肉做的还是石头做的,怎么对你一个畜生这么好,对我却视而不见。”
“薛虞,放开他。”
裴寂出现在山顶,一挥袖将三人卷上山,墨明烛双目赤红,薛采瀛对他冷嘲热讽,周遭的气场被搅得风云不止,树干摇晃,裴寂一边一个给拦了下来,怒喝道:“够了!这是山门口,来往这么多弟子看着,你们成何体统!”
裴寂咽了这口气,对墨明烛说:“我都听见了,既然你拜梅雪时为师,我也不便管你们的事,从前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跟你师尊回去睡觉。”
薛采瀛不服:“师尊!梅宗师带了陌生人回来,万一是魔道中人怎么办?”
裴寂眉头拧着:“他身上没有魔气,虞儿休要胡闹。”
梅雪时闻到了裴寂身上炉鼎围绕的香味,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种香味浮现在表层,昨夜他们没有交/合过。
也是,像裴寂这种自私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炉鼎破了童子身?
梅雪时垂下眼眸,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剑尖一戳,把地上掉落的药包提了起来,拿油毡纸包好,吊到剑鞘后。
“徒儿,走了。”
他转身离开,寒风吹拂他消瘦单薄的背影,风雪与白发齐扬,墨明烛忙跟上去搀扶他,“师尊慢些,等等徒儿。”
裴寂的目光落在他搂在梅雪时腰上的手掌上,少年的手指修长,一臂就能把梅雪时完全搂进怀里,手自然而然搭在他腰上。
薛采瀛抿着嘴唇道:“道祖,您刚才为什么拦我?”
裴寂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拦你是为你好,我知道你喜欢赖着梅宗师,但你不能妨碍他收徒弟传道法,你不能无理取闹,我看,他倒是一向心疼你让着你的。”
薛采瀛也没得说了,只是眼前还残留着刚才不小心瞥见的梅雪时的胸前肤色。
“梅宗师才不疼我。”他说,“但我确实不应该再这样逼迫他看我了,我这么幼稚,他只会越来越讨厌我,我不想那样。”
裴寂似是叹了口气:“你懂得就好。”
梅雪时那种男子,硬折是绝对不行的,他会像竹子抬腰一样反弹回来。
…
梅雪时把墨明烛带回云止峰,找了处干净别院,里面虽然小但是温馨,梅雪时把他扶上床躺下,打来热水,脱了他的鞋袜,墨明烛双脚往回一躲,忙道:“师尊不可以!徒儿自己洗脚!”
梅雪时把他的双脚泡浸热水里,眉目低垂,淡声道:“仔细脚被冻坏了,生了冻疮就不好了。”
这一路上墨明烛一心护着他,自己倒是被雪底下埋藏的冰给滑了好几下,摔了好几下,硬是护着梅雪时安然无恙。
墨明烛脸色微红:“那就有劳师尊了…”
热气从脚底窜上来,墨明烛舒服的眯起眼睛,梅雪时帮他上好了草药,拿来药罐,掀开他腰带,“别动,我看看你摔倒的地方怎么样了。”
“不、不用了,师尊,我自己可以上药!”墨明烛把腰带勒得死死的,背过身去不让他看。
梅雪时还当他怎么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条龙起了。
可能是被裴寂身上的炉鼎味儿给感染的,梅雪时看了一眼,摇摇头,还轻笑了一下。
墨明烛一张俊俏白脸一路红到耳朵根,“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就这样了,我该怎么办?师尊?”
梅雪时干咳两声,忍住笑意,慢条斯理道:“你自己做主吧。我先出去,你自己看着办,等明天一早我再来找你。”
墨明烛一把拉住他袖子,“师尊别抛下我不管,我、我不懂用人身怎么办……当龙的时候我泡在冰水里就成了,现在……对,我泡在雪里肯定也成!”
“慢着。”梅雪时无奈地按住他肩膀,“你是人,不是龙,埋在雪里一夜肯定都冻僵了,还不至于那样局促,我又不会笑你。”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本陈旧的书,“这书是我曾在书摊买杂书时赠送给我的,我没看过,还是新的,你拿着看去吧,应当有用。”
说完梅雪时不愿再打扰墨明烛,转身离开。
墨明烛只得压抑着心中翻涌的热意翻开那本书。
上面是两个……男子?
墨明烛猛地抬头看向梅雪时离开的方向,难道是书摊那人把师尊误会成女子了?还是人间也流行男风?
师尊本身就是男子,只是这世间再没有比师尊还美丽的男子,他非人非仙,而是神明,他的美蒙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再一看那图,墨明烛竟觉得索然无味,提不起兴趣。
当场给投喂营养液的公主们飞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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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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