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裴季要订婚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市的世家豪门圈。
裴家的名气和家世自不必说,但听说裴季订婚的对象叫佟雾时,还是有不少人提出疑问。
佟雾是谁?
*
此时,港岛浅水湾梁公馆内。
“还能是谁,就是佟聿霖的女儿,8年前佟聿霖带着她入赘了周家。”
“那不就是佟聿霖和前妻生的拖油瓶?”
“是啊,这父女俩也是逗,都入赘了还不改姓,不知道在假清高些什么。也就周卓姿那样的恋爱脑能容下他们。”
“不好说,周家是同意佟聿霖入赘了,但周家可看不上他。说不定是周老爷子和老太太按着不让改,毕竟……周卓姿自己跟前夫也有孩子,哪瞧得上外面带回来的。”
今日是港岛老牌豪门梁家老太太七十大寿,宴席就摆在梁公馆内。
几个富二代、公子哥,吊儿郎当地围在走廊上抽烟。
这些年港岛和内地的经济联系越加紧密,这些人多少都跟两边的豪门圈子沾边。
有人说,“下周我爸让我也去参加裴家的订婚宴,到时候见到本人就知道了。”
“行啊,那你记得拍段视频发群里,让大伙也瞧瞧。”
“那种女人有什么好瞧的。听说木讷无趣,长得怕是也一般,不然周家这些年干嘛不让她出来见人?只有裴二这种早就封心锁爱的,才会随便找个人订婚。”
在场有几人从前见过裴季那个白月光,知道两人当年爱得轰轰烈烈的往事,不免唏嘘。
也是。
裴季看起来狂,谁能料到竟然是个情种。
订婚对象是谁对他来说大概也无所谓了,反正谁都知道,他是忘不了当年那人的。
就在这时,公馆外传来动静。
两排西装革履的保镖,簇拥着一道高大颀长的黑色身影,从公馆的前院走了进来。
今日港岛下了雨,贺靳森身旁的秘书撑起一把黑色大伞。
雨珠落在宽大的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贺先生。”
“贺生……”
门口聚众抽烟的二代纨绔们看到来人,都下意识将烟扔在地上,碾在脚下。
明明贺靳森这个人也不是什么规矩森严的人,偶尔有幸遇见也从来不会给他们一个眼神。
但看到对方出现,依然像老鼠见了猫,藏都来不及。
走廊下,秘书已经收起了伞。
保镖们根本没给这群纨绔子弟上前攀谈的机会,就蛮横地用手臂挡开了众人。
贺靳森如入无人之境,金丝眼镜后冷漠凉薄的视线划过几人的脸,恍若无睹,消失在门厅。
“叼,扮晒蟹。”
有人不知贺靳森的身份,趁人走远后不服气地呛了声。
其余人纷纷瞪大了眼,惊愕地转头看他。
哪来的后生仔?这样莽撞。
他是不知道贺靳森是谁吗?
还是以为贺先生听不懂粤语?!
果然没一会儿,梁家的管家带着保镖出来,礼貌但冷漠地将人‘请出’了粱公馆。
这位刚刚靠着熬死原配母子才成功上位的私生子,就这样成了港岛豪门交际圈今日的最佳笑话。
粱公馆内。
贺靳森在宴会厅的最上首见到了穿着唐装、满头银丝的梁老太太。
“姨婆,生辰快乐。”
他上前,递去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这份是裴寒的。”
又多递上一份。
梁老太太:“哼,裴寒在国外忙得走不开,倒是知道找你这个表哥来哄我开心。”
梁老太太是裴寒外婆,同时也是贺靳森外婆的亲妹妹。她一手带大贺靳森母亲,两家关系极近。
“姨婆说笑了。”贺靳森压着嗓音,音质磁性,低沉好听。
他漫不经心坐下,脱了外面纯黑色的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白色衬衫和马甲。手臂上是黑色的皮质袖箍,衬得肩膀宽阔而平直。
光是坐在那儿,就压迫感十足。
主桌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只剩贺靳森和梁老太太。
老太太问了问他母亲的近况,才低声说:“裴寒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裴季,下周订婚,听说了吗?”
贺靳森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梁老太太:“你要送姨婆生辰礼物,不如送份能让姨婆安心的。”
“裴家当年承诺过,家业只会留给裴寒继承。可现在,裴二却抢在他哥前面订婚,也不知道那对母子打得什么算盘……不如,你去婚宴上看看?”
梁家的大女儿也就是裴寒生母,当年远嫁裴家,死在了京市。
裴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曾对梁家承诺,就算儿子再婚,裴家的家业也只留给唯一的孙子裴寒继承。
可后来,裴烨再娶,裴家有了新夫人,也有了二少爷裴季。
如今,裴季忽然抢在裴寒这个大哥之前订婚,明显是为了讨家里长辈欢心。而裴寒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因工作无暇回国。
不怪梁老太太会多心。
贺靳森神色冷峻,讳莫如深。
几秒后,金丝眼镜的镜片后,鸦色的睫羽微微低垂,眸色似漆。
“好。”
他说。
*
京市,订婚日当天。
佟雾作为今晚订婚的主角,却一大早悄悄溜到画廊。她没进画室、不去办公室,反而躲进了画廊后小小的烘焙房。
外人不知,周家安静乖巧的二小姐,私底下是一名不露脸、拥有几十万粉丝的法甜博主。
她喜欢做蛋糕。
像往常一样打开了烤箱,让蛋糕胚在里面慢慢的膨胀。
巧克力奶油和酒渍樱桃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气。
佟雾垂着眼,仔细地用刮刀将打发好的奶油涂抹在蛋糕胚上。一层白奶油,一层巧克力奶油,又另外做了一层沙布列的顶,顶上是黑可可和奶油调制出的流线型喷砂,最后再装点上巧克力的调温片。
一块块长条形的蛋糕在手中逐渐成型,她的内心也一点点被期待感填满。
平静、安宁、永远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这就是她喜欢做甜品的原因。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
“雾宝,我就猜你在这里……”
推门进来的女孩叫沈凝,是佟雾合伙经营这家画廊的好友。
两人在国外读书时认识,沈凝远离家族来到京市开了这家画廊。
佟雾就借着画廊掩护,在这里单独开辟了一间小小的烘焙房。
因为并非职业经营缘故,画廊平时出品的甜点不多。每周也只有佟雾抽空过来的时候,才会限量供应甜品。
好在久而久之,也有有了自己稳定的客群。
沈凝推门进来时,才发现佟雾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她下意识捂住嘴,怕自己影响了佟雾的拍摄。
“没关系,我今天没录视频。”佟雾看见她,轻轻将最后一块黑巧调温片放在蛋糕上。
沈凝瞥了眼空置的相机支架:“还以为你是工作狂呢,今晚订婚,一大早都要跑来录素材。”
佟雾抿唇,但笑不语。
她一早过来,是为了做订婚蛋糕。
一周前,她和裴季见裴老太太那晚,两人在路边不欢而散。
原本以为,裴季会跟以往一样,大少爷脾气来了就谁也不搭理。等过几天心情好了,才会像没事人一样出现。
谁知第二天,裴季就破天荒的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等在画廊外面。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郑重主动向她道歉。
或许男人从谈婚论嫁开始,就会逐渐变得成熟也不一定。
裴季不但道歉,还亲自登门拜访,跟她爸爸和周家谈好了订婚的细节。
这也是佟雾多年来第一次,在周家感觉到自己被重视。
一切都很美好梦幻。
婚期越近,她就越像身处云端,怕下一步就会从幸福的云层坠下。
所以今天早上一睁眼,她躲进了烘焙房。
“我想亲手做块订婚蛋糕给裴季吃,哪怕他不知道是我做的。”
佟雾垂下眼,浓密的睫毛轻轻眨动。
她看着桌上摆放好的黑森林蛋糕,像艺术品,倾注了她的心血。
“可是裴家的订婚宴,肯定早就另外准备好了蛋糕,不会用这些的……”
沈凝看到佟雾脸上掠过失落,忙说,“但是你也可以把这些蛋糕,放在裴季的休息室里。”
佟雾垂下的眼,瞬间抬了起来。
她眼底溢出光亮。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佟雾,“谢谢你,沈凝……”
沈凝笑,“谢什么呀都是朋友,来……让我先吃一块。”
两人相视而笑,拿起勺子,挖了两勺。
“呜……好苦。”沈凝脸皱成一团。
佟雾笑了笑,抿下一口,“我用了85%的黑巧和生可可粉做的,是有点苦。”
她小口品尝,酒渍樱桃和黑巧克力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
佟雾告诉自己,要记住这种味道。
这是她最后一次,做这样苦涩的黑森林蛋糕了。
沈凝纳闷:“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黑巧克力的蛋糕?不苦吗?”
向来吃不了苦的沈凝,永远都无法理解这点。
可每次佟雾做黑森林蛋糕,反而卖得最好。
“因为苦涩,是甜的衬托。”佟雾端着蛋糕,后腰靠在料理台上,轻声地说。
沈凝神情一滞。
她轻轻拍了拍佟雾单薄的肩,“雾宝,放心吧。过去的22年,你已经吃够了苦……今后的人生不会了。”
佟雾垂眸。
6岁时妈妈离开,她就和爸爸一起生活。
她爸爸那时候只是不出名的落魄画家,日子过得紧巴巴很苦。
但父女相依为命,至少苦中有乐。
后来,她14岁那年,爸爸认识了周卓姿,入赘周家。
那之后的日子,不算难过,但也不算好过,直到她高中那年……
“别乱想,你今晚就跟裴季订婚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沈凝看出她神色不安,后悔自己不该提刚才那句话。
“裴二那个人,脾气拽是拽了点,性格也冷,但最起码人品没问题。你看,你们在一起一年,他就从来没多看过其他异性一眼,多专一。”
佟雾被沈凝的话逗笑。
裴季那哪是不看其他异性一眼,他是平时都懒得拿正眼看人,端着张厌世脸。
不过,沈凝有句话是对的。
裴季很专一。
他这个人是漫不经心,但漫不经心的感情如果有10分,那10分就全在她身上。
佟雾抿下最后一勺蛋糕。
悄悄许愿。
希望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没有苦涩。
……
……
当晚,裴家和周家的订婚礼正式举行。
婚宴地址选在了两家人初次会面的著名六星级酒店宴会厅。
裴家豪掷千金,包下百席。
空运来的白玫瑰、香槟玫瑰像不要钱似的,将整个酒店都布置成了童话的海洋。
京市上流圈子里,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家族,都派了人参加。
不方便露面的,也送了厚礼。
订婚晚宴正式开始前,有一场小范围的鸡尾酒舞会。长辈们在楼上休息室,出席的都是年轻一辈。
作为今晚订婚宴主角的裴季和佟雾,要跳第一支开场舞。
佟雾今晚穿的是周卓姿特意为她挑选的适合跳舞的礼服,露肩的红裙,明艳动人。
哪怕是周卓姿这个继母见到佟雾穿上身的效果,也免不了流露惊艳。
可佟雾见到裴季时,他的脸色却不太好。
“怎么了?是不是我这样穿不好看……”
她没什么自信。
高中后就不习惯穿这种露肩的款式。
佟雾大多数时候是穿棉质的、款式更保守的裙装。
“没有。”裴季眼神恍惚了几分,目光触及她眼尾浅淡的泪痣,别开视线,“今晚很美,我们进去吧。”
他牵起她的手,带她步入舞会现场。
雕花的欧式双开门在眼前慢慢推开,佟雾感受到从会场里投射来的各种各样、夹杂着好奇和强烈情绪的目光。
她下意识往裴季身后躲了躲。
红裙裙摆荡漾,似层层叠叠的红色浪花,又像绸缎织成的火烧云,惊艳得开在众人心上。
可惜……美人如花,却羞怯藏于神色散漫矜贵的年轻男人身后,难以窥见。
当她走近,从裴季身后慢慢露出半张羞得涨红、怯懦安静的脸。
那一瞬间,现场不少人差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像……
真像。
像记忆里那一抹纤细柔弱的身影。只是相比之下,更文静内敛,羞怯不安。
在场不少人都是裴季的兄弟发小,从小一起长大。要么也是一个圈子里认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些人都曾见证过裴季人生中那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局惨烈,一个远走国外再未回来,一个至今不愿听谁再提起那个名字。
人人都以为裴季大抵是恨极了对方,不然怎么会连她的名字都成了禁忌。
没想到,订婚对象竟然找了个七八分像的替身。
裴季对众人震惊又讶异的目光恍若未闻,他牵着佟雾步入舞池。
两人跳起了今晚的第一支开场舞。
“秦司序,你早就知道裴季找了个芙妹的替身?”
舞池旁,韩刚压抑着怒意,低声质问身旁的秦司序。
他们这群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白芙在跟裴季谈恋爱之前,就已经被他当成妹妹爱护。
那天在酒吧听说裴季订婚成功,韩刚忍不住质问过裴季。
他不知道两人当初为什么分手,但他知道一定不是芙妹先提出的。
韩刚不能接受裴季抛弃了白芙后,又跟外人订婚。
何况,这个外人一看就是照着芙妹找的低劣替代品。
秦司序:“我是早就见过佟雾,但我不觉得裴季把她当成白芙的替身。”
韩刚冷笑:“我看你是眼神不好吧老秦,她这样的还不算替身?你看她眼尾的那颗泪痣,跟芙妹的一模一样。还有她那张脸,说是照着芙妹整出来都……”
“不一样。”秦司序看向舞池中央的女孩,“她的五官比白芙精致一点,就连那颗痣,也比白芙的淡。她们俩人,从脸型到气质都不相同。”
韩刚:“你……”
秦司序回头看他,“别忘了,我们都是裴季的哥们。他今晚订婚,你最好别闹事。”
韩刚:“……”
佟雾和裴季一曲开场舞结束后,现场的氛围终于热闹起来。年轻人都爱玩,纷纷涌入舞池。
她被裴季带着,跟他的兄弟发小们坐在一桌。
秦司序她早已见过,剩下几个男男女女都是陌生面孔,幸好有裴季介绍,众人对她不算热情但也很友善。
唯独其中一个留着寸头叫韩刚的男生,横鼻子瞪眼,一脸的不高兴。
佟雾心尖微紧,怀疑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对方。但仔细一想,他们之前根本没见过,哪里来的得罪的可能。
就在这时,有生意上的伙伴端着酒杯过来,裴季起身离开,叮嘱佟雾在这坐着。
裴季一走,佟雾顿时更加如坐针毡。
忽然,对面的韩刚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佟小姐……”他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没有……”佟雾摇摇头不明所以,但却下意识地问,“像谁?”
韩刚盯着她的眼不说话,顿了几秒缓缓开口:“像……”
“佟小姐,老太太请你现在立刻去楼上休息室一趟。”一脸严肃的张秘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断了两人对话。
佟雾只觉得那一瞬间,自己的呼吸都回来。
刚才韩刚看她的眼神,令人心里发毛。她来不及思考,立刻起身跟着张秘书离开。
看着佟雾明显落荒而逃的背影,韩刚不屑地轻嗤出声。
“替身就是替身,没用。”
*
楼上走廊。
佟雾还在思考韩刚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说她像一个人。
会是谁呢?
总觉得韩刚刚才的那番话,别有深意。
“佟小姐,老太太在里面,进去吧。”张秘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佟雾恍然抬眸,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专属裴家长辈的休息室外面。
她点点头,随着张秘书敲门通报后,一步步走进房间。
休息室内灯光明亮,富丽堂皇。
房间中央摆放了一组宽大的真皮沙发,长形的茶几上两杯茶水冒着热气,旁边摆放着精致的糕点。
从佟雾的视线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坐在暗色长沙发上的裴老太太。
而在老太太对面那张单人沙发上,一道颀长伟岸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的方向。
佟雾没想到休息室里还有旁人在。
从她的角度看不到男人的脸,只能看见他挺拔的后背、宽阔平直的肩,天生的衣服架子。
男人身上穿着冷黑色的丝质衬衫,外面是同色系的马甲,皮质的暗色袖箍恰到好处地卡紧在他手臂的上方,肌肉线条将质地上乘的衬衫布料撑得鼓起来,微微绷紧。
一种难喻的禁忌感。
佟雾呼吸微顿了顿。
多年学画的经验,让她对人体轮廓几乎是职业病般的敏感。
总觉得这个背影有些过分眼熟了。
恰好这时,听到声响,男人漫不经心瞥来一眼。
一张冰冷熟悉的面孔就冲击了佟雾的视线。
黑色短发下,男人的眉骨依旧深邃,凌厉立体的五官像是她学生时代亲手描摹过无数次的大卫雕像。
优越完美。
只是鼻梁上架着的那一副金丝眼镜,将记忆中锋利危险的眼神淡化。
少了锐意寒凉,多了儒雅尊贵。
扑通……
佟雾听到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动的声音。
下一秒,是裴老太太的声音——
“小雾,快过来,见见贺先生。”
今晚提前更啦,肥肥一章,顺便祝所有小可爱情人节快乐呀~~[猫头][熊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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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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