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英俊优雅的男人，即使穿的是统一式样的黑色军官制服，在他身上也显得格外熨贴周正，犹如赴宴的礼服。
图书馆的顶灯散发出的幽暗灯光，自他头顶流泻而下，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水晶般的柔光，令他那头银色发丝更显晶莹飘逸。
他注视着林若曦，微微勾起唇角：“你要的是这么书吗？”
“是的，谢谢。”林若曦礼貌地回道，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的肩章。
是个上校，在这座基地里，算是高级军官。
男子低头瞟了一眼封面，唇角浮现一丝怀旧的微笑：“这本是军校必修课的教材，难度很高，我当时差点挂科。”
“哦，那你还记得里面的内容吗？”
“还记得一些。”男人犹如背书般流畅地说：“量子脉冲通信系统是一种基于量子脉冲波与微波融合的通信技术，融合了量子态的特性和微波的穿透力，采用时空编码技术，实现高速、加密且低延迟的通信。”
虽然林若曦听不太懂，但不妨碍她扮演求知少女的角色。
她问：“它需要基站吗？”
“它无需传统基站，但依赖量子节点和中继网络。”
“它抗干扰吗？”
“理论上具备抗干扰能力，但实际上某些定向能量攻击，会干扰量子信道的传输。”
“能够被屏蔽吗？”
“它虽然具备极强的穿透力，但在遇到合成碳纳米复合物和钨钛合金涂层时，信号会被完全反射或吸收，导致通信失效。”
男子回答完这个问题后笑了：“你对这门学科的关注点似乎在别处。”
对方竟是如此敏锐，林若曦警惕起来：“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抱着书，退后一步，礼貌而又疏远地说：“多谢你为我解答疑问。”
“不客气，我叫奥维安，很高兴见到你，美丽的净化师小姐。”
他知道她的身份和来历。
这并不奇怪，毕竟在这所军营里，她很显眼。他的级别够高，不管是有心无意，都有可能听到些什么。
林若曦没有接话，她朝着奥维安微微欠身，转身离去。
晚上，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关灯睡觉。
她的适应性很强，这点无力感算不了什么。
第二天，她继续泡图书馆，傍晚时分，她接到艾琳的电话，通知她晚上八点工作。
她吃了晚餐，洗了个澡，吹干头发，换了身衣服。
七点四十五分，艾琳准时来接她，穿过一道道关卡，进入整座军营警戒最森严的大楼。经过最后一道严密的安检后，林若曦被带进一间小厅。
艾琳吩咐她在里面等候，然后关上了门。
这是一间休息室，没有开全灯，屋顶四沿投下暖黄的间接照明，映出朦胧幽静的氛围。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静立在落地窗前，黑色衬衫包裹着宽阔的肩膀，笔直的背影透出冷峻的气息。
窗外是军营整齐璀璨的灯火，他却仿佛与尘世隔绝，伫立在那儿，一身寂寥，沉默如山。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林若曦还是认了出来，他就是那天濒临狂化的高阶异能者。
他强大的力量和疯狂的气息，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
那天，她几乎死在他手上。
听到脚步声，男人转过身来。
这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的容颜，她的眼神颤抖了一瞬。
对方是个成熟的美男子。
眉眼深邃，鼻梁挺直，下颔线条坚毅，符合一切古典雕塑的美学。
气质锋利而又温厚，形成一种奇妙的魅力。
仿佛他站在那里，云淡风轻就能支起天地，可当那双漆黑眸子扫视过来时，却给人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无论是形象，还是气质，他实在太像一个人，一个她尘封在记忆深处多年来不敢回想的人。
“你好，林小姐。”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温和。
“我叫楚星源，天狼军团的指挥官，感谢你上次为我治疗。”
不知为何，林若曦耳边似乎凑响了大提琴的音色，穿越时光，低缓厚重，深邃感伤。
她压抑住内心起伏的心绪，垂眸回道：“长官，很荣幸能为您服务。”
“那就开始吧。”
楚星源说着走到房间正中的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扶手上，微阖双眼。
他此时的样子像一只休憩中的雄狮。
林若曦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掌心从两侧包裹着他的头。
他的头发有些硬，但很滑顺，有些微凉的感觉。
靠的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雪松、烟草和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她静下心来，凝气聚神，掌心释放出净化异能，顺着接触的部位，探入他的脑域。
对净化师来说，这是最通常的一种治疗手段。
但问题是，她和他之间的精神力等级差别太大。
她通过掌心探入他脑域的那点净化之力，犹如汇入广袤沙漠的一条细细的小溪，转眼就被吸收殆尽。
沙漠卷起了风沙，她觉察到了他的不耐。
轻咬下唇，克服内心不适，她收手，绕到他面前，说了声：“失礼。”便抬腿跨坐在他腰间。
楚星源睁开眼眸，淡淡瞥了她一眼，回了句：“不必拘谨。”
她把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双手和他十指相绕，柔软的身体贴上了他坚若磐石的胸肌。
他们此时的姿势亲密极了，犹如交颈相拥的恋人。
但林若曦心里明白，她和他之间，既没有情，也没有欲。
是净化师和患者之间的关系。
是囚徒和上位者之间的关系。
她浑身泛起淡淡柔光，他也起了反应，探出精神力自然而然地包裹住她，细细的，绵绵的，汲取着她的净化之力。
一开始她还有所戒备，生怕被他反噬，但随即发现，他其实很冷静，也非常克制，所以她索性收起防御，敞开异能，任君采撷。
净化效果取决于净化异能的级别和释放能力。
释放能力=精神力级别*体能级别。
她虽然异能级别达到了S，但精神力只有B，体能是C，所以即使用尽全力，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楚星源还算体谅，在她抵达极限之前，放开了她。
她艰难地起身，手撑着椅背，强忍住一阵阵眩晕。
楚星源缓缓睁开眼睛，和林若曦相反，他现在感觉神清气爽，状态好极了。
本准备叫卫兵送净化师出去，但见她虚弱强撑的样子，按铃的手指停留在了半空。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举动。
他搀扶着她，把她送到了沙发上。
“休息一会再走。”他说。
楚星源离开了房间。
林若曦倚靠在沙发上，本以为休息一会就会好，却没想到眼皮越来越重，意识越来越沉。
迷迷糊糊中，窗外响起了风雨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闻到了雪松和烟草的味道。
她被人抱起，轻柔地放在了床上。
林若曦这一觉睡的很沉，她梦到了前男友，他还没有变成污染物，英俊冷冽，沉默坚韧，为她在混乱的末世撑起一片天。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床头亮着一盏灯，暖黄的光晕映照在枕旁。
床铺很大，比宿舍那张单人床要舒适很多，天花板上有一盏没有打开的水晶吊灯，厚重的丝绒窗帘从天花板一直垂落到地板上。
地上铺着木地板，床前是一块圆形地毯，长而光滑的绒毛，踩上去很舒服。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玻璃窗外晨光熹微，楼层很高，能俯瞰半个军营，下面是个大草坪，弥散着灰色的晨雾。
她的目光落在了门上，触上把手的那一瞬间，她有点紧张，担心又落入另一个牢笼。还好，门打开了。
外面是一个很大的房间，落地窗敞开着，晨风拂动着窗纱。黎明的曙光中，楚星源背窗而立，面前的工作桌上开了好几个屏幕，他的手指正在屏幕上滑动。
见她出来，他抬起头，目光淡淡扫来，道了声：“早。”
“早。”林若曦回道，望向墙壁上的时钟，上面显示：五点二十五分。
“你昨晚睡过去了，又下起了雨，所以没送你回去。”他解释道。
林若曦轻轻哦了一声。
“抱歉，昨晚令你消耗过度，我又没能把握住度。”
他是在顺道为上次几乎弄死她而道歉。
“是我自己太弱，如果精神力和体能再高点，就能更好地为您治疗。”林若曦趁机提出要求：“我想提高水平，可以借用一下基地的训练馆吗？”
男人深邃的眉眼扫过：“没问题。”
“谢谢。”
“宵禁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你再坐一会，我让人送你回去。”
“谢谢。”
“那边有水和咖啡，请自便。”
“谢谢。”
林若曦连说了三个谢谢，两人之间似乎再无话可说。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一边安静地喝水，一边望着窗外等着时间过去。
她没有再去看楚星源，生怕在他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他们是如此的相像，冷静，自持，坚韧，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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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任君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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