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路氏股份宣布在洛港口成立注册资本一个亿美元的技术投资管理公司路氏科技。然而虽然作为欧洲老牌风投企业,来势汹汹的路氏科技并没有引起过多关注……
……在美资封锁下,路氏科技在经过几个月的沉寂之后,披露一则新公告,拟以现金和股权收购其最大竞争对手麦肯股份和联盟科技各不少于85%的股份,标的资产初步预估已逾35亿美元。
这意味着,为求突破困局,路氏科技将正式从科技投资转入股权并购赛道……”
电视背景音怎么好像带着沙沙声?
他有些烦躁。
“按掉”之后,那些占据了脑袋好几天的声音消失,世界终于清晰了。
宁易默默把杯中酒喝完,抬眸扫了一眼前酒量差到离谱的画家。
“宁经理,我就说,你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他们都不懂我。”画家举起酒杯对着面前的果盘深情告白,声泪俱下。
“来,我们继续,干了!”
被告白的人却心不在焉,思绪随着窗外夜风卷起的海浪声起伏不定。
片刻之后,酒气上头,他简单对同事交代了几句:“你们看着点,我出去一下。”
转而起身,推门走出了包厢。
海湾餐厅,建在江州东南沿岸的温嘉滨海度假区。穿过二楼包厢区中间的走廊后,便是一个巨大的观景台,能看到整个海景。
然而此刻并不清明的夜幕之上,乌云压顶,遮住了月亮。海面被掩盖在夜色之中,只剩下海浪拍岸的低怒,回荡在这个并不美妙的夜晚。
初春时节,骤生恶寒。
在观景台上站了几分钟后,他果断往楼梯间走去。
天气不好,今晚的客人并不多,一路上并未碰见其他人。
楼梯间里安装的感应灯,在他进去十几秒后便熄灭。
在黑暗中,宁易靠在门口一侧的墙上,慢条斯理地摘下腕表,解下领带缠住右手。
海浪声似乎正穿过墙体和门窗,在耳边响起,带来不安的信号。
他顺手抄下一旁清洁车上赃污的桌布。红酒残余气息仍在不停冒涌,在黑暗中将心脏节拍放大到极致,然而情绪也平静到极致。
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探出头来。在感应灯亮起的一刹那,瞬间被桌布蒙住了头。
宁易顺势将人拉进来踹到在地,对着桌布下的人重重挥了十几拳。
底下的人却挑衅似的疯狂地笑。
“我第一眼就认出你了——小家伙。”声音含糊不清,却透着与当年如出一辙的恶心,“当年被你推下楼的小孩……现在也长大了吧,你活得光鲜亮丽,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要在坐轮椅……”
宁易发了狠,手下的力度更大,直到拳头见了血,桌布下那个人再没有动静才停下。
此刻脑袋发胀,不知是因为酒气,还是那人身上令人厌恶的气味。他极力平复着颤抖的双手,费了好一会才解下沾了血渍的领带,然后脸色平静地推门而出。
洗手间里,宁易仔仔细细地洗了十几遍手,直到皮肤通红,伤口破损得更严重,还是觉得洗不掉那股恶心的味道。
已无心再回到包厢,他走出了酒店,往海岸边走去。
夜色暗沉,整个海滩之上,除了沿岸的灯带,便只剩下海滩上由酒店架设的观景灯。
他的脸暴露在观景灯强烈的白光之下,惨白的皮肤上泛着不寻常的红,胸膛起伏着,显出一种病态的柔弱。
海边风很大,将他的西装下摆吹起,露出束在腰间的白色衬衫。他面向大海,迎风站着,任由湿冷的海风将脸上的燥热吹去。
然而未等彻底冷却,眼角余光便瞥见一抹鲜红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他冷冷敛眸,目视前方。
“帅哥,一个人吗,有没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女孩穿着一袭红色长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娇艳得像一朵红玫瑰。
他淡淡扫了一眼,毫不掩饰地皱了一下眉头。
“抱歉小姐,我没兴趣。”
“?”
也许来人对自己的容貌家世有足够的自信,以至于第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理解错了。更重要的是,对着这样一张脸,她实在不想轻易放弃。
红玫瑰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如常。
“那交换个联系方式?下次……”
未等她说完,宁易转过来直视着她的脸。夜风吹起他额前碎发,露出一双深邃眼眸,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似笑非笑,在夜色下动人得别致,不比玫瑰差。
她看得痴迷,一下子顿住,竟忘了要说什么,下一秒却听到他话音响起,像淬了一层初春的冰霜。
“刚才的意思是,我对你没兴趣。”
直白,明了,丝毫没有余地,然而语气极为温柔,仿佛只是在说,今晚夜色真美。
红玫瑰脸色骤变,尴尬中夹杂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羞赧,让本来明艳的妆容不再动人。正当她高傲作祟,要发作之时,一只小小的脏手突然抓住宁易的衣角,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他下意识挣开后退,眼神里满是防备。
只见一个约略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正拿着一捆玫瑰花,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先生,给小姐买朵花吧。”显然对他的过激反应习以为常,也不甚在意,继续维持着讨好的笑脸。
按照一贯的经验,玫瑰花对于这种一起散步的情侣是最好推销的,不管对方为了**还是为了面子。
宁易无意多加理会,淡淡开口:“我们不是一起的。”
女孩听闻,表情更僵了,却碍于有第三个人在,也不好再开口,脸色极差地离开了岸边。
男人态度凉薄寡淡,不像是寻常情侣吵架。可是今晚天气很差,月亮没有出来,来海边散步的人也少了很多,男孩不想放过这个推销机会。
他露出一副很可怜的神情,哀求道:“先生买一朵吧,我跟妹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他指了指在身后十几米外一个正拄着棍子摸索着向他们走来的小女孩。
“她看不见,很可怜的。”
宁易收回目光,笑了。
他以前接触过太多这样的人,也太懂得真正恐惧与无助的眼神,以至于一眼就能看出男孩那张可怜巴巴的脸下遍布谎言。
他低头,一脸认真。
“嘴角弧度再多一点,眼睛只眯二分之一,最好带一点泪,声音也不要太连贯……”
那一刹那,海面平静如暴风关照的前夕,他的话清晰得像岸边破碎的冰霜,带着毫不隐晦的寒意。
“什么?”男孩不明所以,呆呆地仰头看他。
宁易个子很高,站在灯塔背光处,双手插兜,神色不明。
“你装得不够像。”
“……”
不远处的灯塔上亮起一点火光,稍纵即逝。白色的建筑被淹没在黑夜之中,影子在崎岖的海岸边摇摇晃晃。
男孩眼珠不自然地转了转,见他并不吃这一套,瞬间换了一副表情,无所谓地撇撇嘴,把花收回去。
以往出现在这个度假区内的人非富即贵,即便不想买花,也会碍于身份,起码能维持一副虚假的礼貌表情。
“先生,你真冷漠。”
说完,他向宁易扮了一个鬼脸,然后飞快地跑向小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跟上。
令人意外的是,小女孩竟然继续拄着那根棍子,在海浪声中仔细辨别着男孩的脚步声,努力跟上。
宁易有片刻的愣神。
原来真是瞎子。
他嘴巴动了动,有道声音哑在喉咙里,被破碎的冷湿空气堵住,最终还是消失在夜风之中。
他自嘲一笑,算了,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善人吗。
恰在这时,同事的电话打来。
出来已经很久了,他接起,低低应着电话里的人。
“嗯,有事耽搁了一下,我马上回去。”
挂电话的瞬间,衣摆上一块深色的污渍映入眼帘。他嫌恶地皱了皱眉,随即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扔在了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快步往餐厅的方向走。
灯塔上,两个男人站在栏杆边,背对着后方汹涌的海水。海滩上的人早已消失,只剩下岸边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盖住他们面前那个小小的身躯。
男孩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人,由于对方背着光,他什么也看不清,只认得其中一人的声音。
其中一个正把玩着一只精致的打火机。机身上金色轮盘转动,红宝石间或闪烁着,菱纹鎏金的机身在骨节分明的指间重复着一开一合,火光伴随着清脆的点火声一亮一灭。
另一个正拿着那束几近凋零的玫瑰花。他低头闻了一下,已闻不到任何香味,本想丢掉,想了想还是递到打火机面前。
把玩打火机的手停下,不耐地拨开那束花。
男孩脸上依旧戴着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瘦小的身躯上套着明显不合体的西装,显得头小身大,莫名滑稽。
“睇啱啊,使唔使大佬帮你?”(看上了,要不要大哥帮你?)
拨弄着打火机的人随着“啪”的一声停下动作,向旁边的人投去一记冷冷的目光。
那人轻笑一声,双手故作投降。
“我系话嗰个女仔,唔好紧张。”(我是说那个女孩,别紧张。)
男孩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继续嬉皮笑脸地站着。玩打火机那个显然看起来更不好惹,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身上的西装,急忙解释道:“这是他自己扔的,有钱人都有些坏毛病,被我碰了一下就不要了。”
不好惹的那个终于偏过头去,冷眼看着吊儿郎当揪着花瓣的人。
那人停下了动作,还是那副一脸不正经的样子。
“唔好睇小呢个豆丁仔,仲叻过大人。”(“别小看这个小孩子,比大人靠谱。”)
他向男孩招招手:“过来。”
男孩快步跑上前,接过那人手上的钞票。
“花我买了,老规矩,到了码头会有人接应你,自己小心点。”
男孩将钞票放进口袋,学着港片里的警察,立正站定,敬了个礼。
“Yes, Sir. ”(“收到,先生。”)
随即快步跑向下灯塔,拉着小女孩消失在夜色中。
始终沉默着的人把打火机的放回口袋,不屑地嗤笑一声,那表情简直就是在明言“真不是人”。
对方将手里的玫瑰向海面抛去,笑得一脸无所谓。
“大家噉话啦。”(“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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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海边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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