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归脚步很快,那个宿管说得很准确,医务室就在她的右侧,她却没有丝毫停顿,左脚脚尖岔开,径直向反方向走去。
炎炎的夏日,她冒的是冷汗。
完全不对!
周围十分寂静,绿化丛尤为规整,像是追求极致的对称,连树杈延伸的形状都别无二致,给人一种镜像的错觉。
连风都听话,扬起、落下,扬起,落下……
树叶扬起、落下,扬起,落下……
扬起、落下,扬起,落下……
蝉虫声都没有,空虚得许归耳朵犯痒。
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连帽衫垂挂的大帽子此刻把她的脑门遮得严严实实,许归鼻翼翕动,想深吸一口气…失败了,鼻塞。
她攥住耳垂,愤愤地想,这可不怪她水土不服,这叫即时的身体预警。
宿舍楼与学校大门相距很远,但方向很好认——垂直扇形的方向。
刘海有些扎眼,许归摸出口袋里的嫩粉色发卡,把它们一股脑儿别在侧边,目不斜视直直顺着马路走。
快到了……
宏伟的扇石在夜幕中隐约出轮廓。
唇瓣因为缺水干裂,密密麻麻的痛意顺着面部的神经元一绺一绺勾搭她的意识。
拱门呢?她下意识舔舔嘴唇。
……
扇形的建筑近在咫尺,一眼望不到边,从这个角度看,竟像围城一般。
许归心里微沉,此刻她甚至不信任自己的眼睛,抬起胳膊,手掌心牢牢摁在石墙上,她要一路摸过去。
…没有拱门,手心的触感没有任何变化,许归倒也不惊讶,她环着这座围墙走到近乎中夜,不远处明明就是扇形石墙的尽头,却好若永远到达不了那片开阔的荒野,这个校区,突兀地隔离在世界中,是一个外维的空间。
许归不理解,或许是大脑不允许她现在反应过来。
过劳的身体虽然拗不过活跃的思绪,但早已停止体力供给发抖的手腕,所以她此刻看上去反而十分冷静。
她机械地踏上回程,思维依旧发散。
走着走着,她蓦地停顿,倚在墙上翻出口袋里的手机,滑动解锁——
她把手机翻面,没错,就是她死心塌地的破手机…
页面却变了,之前的系统壁纸变成行大的校徽,“欢迎25届许归同学!”一行行楷字下面是她的学号,生怕她忘记一样,许归目光卡壳,总觉得手机也进化成了人机,那股体贴周到的自信跃然“机”上。
机器油起来叫什么,机油?油机?
手机上的页面很简单,平日那些app都不知所踪,连屏幕最上方的图标都被屠刷,左上角的时间后只一个倒过来的Wi-Fi信号显示满格,勉强给右上角留下一个电量图标。
手机界面一样了?
那她们安卓小妹怎么拜见苹果女王?!
许归很想为自己总在不适当的时机冒出的冷笑话发笑。
……
她闭上眼缓了一下,唇上的裂口因为唇角的牵动彰显疼痛的存在感,头脑的昏胀也从这些口子里涌出来叫嚣。
许归张开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很是烦恼地狠揉一通,揉得两眼冒金星,才得逞一般睁眼,像是用更疼的痛战胜了痛。
她想点开其中一个软件,名字起得又土又贱——“校园通”,只是点进去最先跳出来的是“使用指南”,大段大段,又来了,那股油腻的机感……
本来人就烦,许归没惯着它,摁灭手机甩回口袋里,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回去洗澡睡觉。
要死也是明天再安排要死计划。
回去的路途好似被压缩了进程,宿舍楼很快出现在许归的视线中,明明她一步一脚走了半夜。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之前她在石墙那边被视觉诈骗,原地踏步了半夜……
唉,真操蛋。
许归越想越生气,反正夜色无人,要不趁着深夜发泄一下?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旁观来看,前面刚刚还好好走路的女生猛地抽搐,正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发泄完,许归重回恬静形态,安安稳稳路过垃圾桶。
然后倒退…退回垃圾桶旁。
这儿有超市,有食堂,有药店,有…垃圾桶,那应该不会真的与外界全然隔绝,总不能什么都自产自销吧?
许归脚步往前挪了挪,隔着纸巾打开半人高的垃圾桶盖子——里面是空的。
空空如也,那一定有专人每天定时清理。
里面四壁光滑,完全没有一点被垃圾玷污的模样,真是奢侈,一次性垃圾桶啊!许归伸长脖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试图把视线覆盖得更清晰一些。
“你在干嘛?”
一道冷淡的声线倏地飘渺在阒然深夜中,干脆利落的四个字,却被念得散漫,刮擦许归的耳道,轻飘的语气化为一记闷棍,把她揍得耳鸣。
什么破比喻,至于吗……
虽说许归没干什么亏心事,但翻垃圾桶这种事,偷偷摸摸的,还在深夜中,难免有些被抓包的尴尬,她被这句话劈得脑海霎白,整个后背都麻住,烧了一天的热都没有这样的威力,所有感官中只剩个听力,想抓住所有的声音,偏偏后面那人没了动静,只剩下风刻意地扬起、落下、扬起……
身体比大脑先有了意识,带着懵愣的许归缓缓转身。
先前的话音听起来那么飘渺遥远,原来,她离她这么近啊……
黑长的直发微微扬起、落下,幅度最大时几乎都要擦过许归的手臂,许归睫毛微颤,兜在口袋里的双手无缘故垂下来,藏在背后。
许归觉得夜露有点太过浓重来,都要凝成夜雾了,让她很难看清,模糊的右眼有些发烫,她微眯着眼,想压下这种不适。
但她没移开视线,面前的这双眼睛很亮,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又不敢不直视,只能退而求其次,把目光聚焦在被那双眼睛照亮的的小痣上,山根靠眼角的位置。
上眼皮很薄,眉眼间距很近,双眼皮也是薄薄的一线,刺入锋利的眼角,下眼睑却捧起一汪黑眼圈,刻在眼周,同常人不同,只显明亮不显疲惫,黑白稠丽鲜艳,很独特,很合适。
美丽得有些刻薄了。
她的颅顶恰好与许归的鼻尖平齐,仍在仰视,显然还在等许归的回答。
明明是正视她,许归却觉得面前的人向自己凌了一记眼刀,在口腔的上颚中刮刺,唇线紧抿,分泌的涎水像流出的鲜血,都藏得很紧,很疼。
“呃,我在…扔垃圾…” 许归终于反应过来,舔了下干裂的嘴唇,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巾,有点局促地摊在二人中间,“…这个。”
面前的她轻轻瞥过干净的纸巾,重新把目光仰放在许归的脸上。
“哦。”她好像放过了她。
许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紧张,她挠挠脸,顺势把卡在刘海上摇摇欲坠的发卡挠下来,握在手心,双手又藏在背后。
见许归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像是没忍住,轻笑出声。
许归耳尖稍动,睫毛上下卷翘,带起眼皮滚起一圈烫意,她不喜欢这么被动,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你是学姐吗?”
“我不是你的学姐。”这是她第二个成句的话。
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吹走了,也吹走了她的眼神,显得很冷冽。
许归在她的眼神回避间,注意到她眼白靠眼尾处竟有一个纹身,很小,小到看不出颜色,让人很难察觉。
瞳仁上也能纹吗?
许归想凑近了再看看形状,但她克制住了。
怎么回事?她的人设应该是社交高冷甜妹!
“那…我可以问你叫什么吗?”甜妹又在社交了。
闻言,面前的人又被她逗笑了,垂眸盯住她的下巴,又仰起:“我不想告诉你。”
许归连续吃瘪,可她说不出呛人的话,只是凝视面前人张合的嘴唇,不知是走神还是思考。
“但你可以叫我玄猫。”
这人说话真是大喘气。
许归虎牙勾着梨涡都笑出来,看向面前的…玄猫?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
挺中二,挺…可爱的。
“玄…猫。”
“嗯。”
许归听到她的应声,不由咽下干涩的口水,想把昏胀也咽下去,想再同她搭讪一会儿,想说自己今晚就是随意出来转转,想说自己能吃胶囊但冲剂不行,想说自己其实是第一次翻垃圾桶……
但她什么都没说出口。
毕竟,她们都不认识。
对了,不认识,她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呢。
许归微微低头,凝视她的面庞,从口袋里不知摸出什么,握在手里,随后在她面前伸开——
“吃糖吗?…玄猫。”
她的手心不仅有一块薄荷糖,还有她先前从刘海顺下来的发卡。
好蠢啊,忘记放回去了。
许归恬静的脸颊显出羞涩,不知道今晚自己是怎么了,笨头笨脑的蠢样子,她抬起另外一只手,指尖蜷曲,准备把发卡拿回去。
可玄猫没给她机会,率先伸手把她手心的东西勾走了。
一颗薄荷糖,包括一只嫩粉色破烂小猫发卡。
发卡上的图案和颜色都十分残缺,随着年份磕绊和使用频率逐渐褪色。
十分拿不出手……
破烂被她握住了,连着糖一块握住了。
“谢谢。”玄猫仿若未知,一双锋利的眸子皎洁明亮。
二人又环抱在沉默中。
没等许归用破脑子思索出什么话,就被打断了。
“我走了。”
“哦…好。”
“发烧了就好好休息。”
许归猛地抬头,周围已是一片漆黑。
[猫爪][猫爪][猫爪]
是最香的白荷!
白荷白荷白荷白荷…百合!
心选姐不理你就老实了……
嘻嘻幸好我没有[奶茶]
快来看一对儿恋爱脑!【指指点点】
依旧是感情线的急急国王→我
感觉自己用表情包好萌啊,贱嗖嗖好想扇自己[摊手]
[鸽子][鸽子][鸽子]
寒假完能写完20W字吗[药丸]
别管喽玩一会老年手机 另:我用的是大哥大,不是飞利浦[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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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猫和小猫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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