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柏青回教室时,已经上课一段时间。他目光落在前面少年消瘦的背影。
景谢已经非常麻利地把身上的银饰带在身上,手环,接着是银色耳环。
细节做工精细的饰品挂在耳垂上,耳侧细腻的绒毛莫名引起人目光焦距。
其实一个男生带这么多银饰,总会让人觉得……
不怎么直。
再加上曾经听到有关景谢的各种言论…
薄柏青目光微垂。
回到教室,两人一前一后,一到场,教室里的环境倏然一静。
这种安静微妙而隐晦。
不是某种冷漠与尴尬环境的变化。
而是某种强烈、扑面而来的暗潮涌动。如之前一样。
这种一见到他就静下来的场景,影影卓卓给景谢带来某种模糊的印象。
雨天。潮湿的雨天。
狭隘的客厅,越不过去挤满人的过道。
如同某种扑面而来的恶意。
本来已经忘掉了的。
景谢放在校服口袋的手,骤然一顿。
但景谢是隐藏情绪的好手。
随即,景谢便要若无其事往里走。
然停顿几个呼吸功夫,本在后面的薄柏青,就已经直接从越过景谢走进教室,拉开后门自己的椅子。
薄柏青瞥了他一眼:“站在后门当门神?”
景谢轻嗤了一声。
薄柏青又说:“还是…刚才的银饰让你晃眼走不动道?”
“想多了。”
景谢撇开脸:“差不多得了。我可没说拿了你东西就和你和平共处。”
说着,跟着薄柏青身后一并往里走。
景谢的位置靠墙,薄柏青一坐下他就不好进去。
好在最后一排,景谢直接跨着椅子坐在位置上。
薄柏青:“你倒擅长翻脸不认人。”
他看了过去。
景谢腿长,腰胯比例极佳,但过长宽松的校服,总是会掩饰这一点。
但当景谢撑着椅子越过去时,校服紧绷,腰胯的线条曲线便一览无遗。这种跨过椅子炫技的动作,腿长的人相当招摇。
薄柏青的目光微微停顿,某种猜测愈发鲜明。
然而薄柏青刚礼貌的移开眼睛,就见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的方向,有如探照灯一样。
宋若雪人坐在他前面,手握着一本不懂的习题,眼巴巴地看着他。
宋若雪生得讨喜,但也耐不住宋若雪现在的表情,略微有些隐晦的揶揄。
再联想到宋若雪脑子里一天两天的画的各种小人画。
薄柏青:“……”好像有一刻知道为什么景谢偶尔会露出这样受不了的表情。
薄柏青接过宋若雪的习题本,倒是无所谓,他也懒得管别人脑子里怎么想:“哪题。”
宋若雪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又相当好意思地指了指上面的习题本:“全部。”
“……”薄柏青:“你当我是你私人家教?”
他把题扔回宋若雪手上:“那也不用学了。”
宋若雪捧着自己的习题,深受打击,又知道薄柏青说得对,只是被拒绝了情绪有些腼腆。
宋若雪讪讪地笑了起来,挠了挠脸颊,捧着作业本:
“好的学神!我再自己去看看好了。”
景谢一坐位置上,倒头就趴着睡。
听到动静,景谢下巴抬起,目光轻而又轻地滑过宋若雪有些尴尬的表情。
景谢手伸了出来,拿过宋若雪的作业本:“你随便挑两题不就好了。”
景谢真的相当、十分地喜欢带这种银色饰品,手抓着作业本抬起来的时候,银饰也跟着从手腕的地方滑下。铃铃作响。
手骨皮肤白,银饰趁得更白。小女生一样,细皮嫩肉的。
宋若雪一听,不可置信:什么,年纪倒数的人要给我讲题?
景谢睨了宋若雪一眼:“怎么。不要?”
宋若雪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景谢,握着习题本,当即‘嗯!’了一声,随即笑容灿烂地说:“要!”
也不知道在灿烂什么。
宋若雪开开心心地在作业本上画了好几题简单的,推给景谢:“景哥!这些都不会。”
呵……
景谢手指拎着这作业本,对‘景哥’这种称呼不置一词。
他看了眼作业本,随即把作业本甩薄柏青桌面上:“喏,学神,该你出力了。”
宋若雪:“!!”
“这么能使唤人,”薄柏青收拾桌面,他强迫症犯了,收回了目光:“不讲。”
景谢有些困,他人又趴回手里,挑起眼睛,看向一旁的薄柏青一眼。
景谢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
随即,景谢抬手勾起自己脖颈的银色链子,从有些松垮的衣领拉出来。
带着反将一军的小恶劣,景谢低声说:“合作愉快?”
他的话不轻不重,但因为带着几分胜利的得瑟,尾音稍扬起,钩子一样,带着挑衅:
“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
薄柏青定定看着景谢,突然也笑了一声。
景谢稍微一愣,出神地想:
薄柏青现在这么好脾气了?
马上,薄柏青手伸过来,隔着景谢校服领子,握着景谢的后领,和抓猫一样,单手把人提溜过来。
“合作愉快?互帮互助?”薄柏青:“行。不是想学?”
薄柏青:“那你也别睡了,起来学。”
薄柏青单手扣着景谢的后颈,轻而易举地把人往他的方向拉进。
景谢踉跄了一下,坐在位置上的半个身体都倾斜了。
景谢:“我靠!”
他猝不及防,骂了一声,薄柏青出手太快,反应过来要挣扎时,薄柏青的手已经移开了。
后脖颈被捏的地方还隐隐作痛。
但比起这微不足道的疼,更重要的是被人控制的不适。
薄柏青的力气真的出奇的大,出手的时候又狠又快又干脆。
完全没有前摇,还难以反抗。
被捏着后颈靠前实在是太考验一个男生的脾气。
搁着以前,景谢已经和薄柏青打起来了。
景谢的脸一阵红一阵黑,想骂,也又忍住了。
薄柏青见他的神情,隐晦地勾了勾唇,只是说:“合作愉快。”
景谢撑着桌子起来,眼尾上扬,不敢再趴桌子上,恼火地瞪着薄柏青。
薄柏青看向宋若雪的时候,那抹转瞬即逝的笑容已经收了回去,又成了那副淡漠的神情。
薄柏青敲了敲桌子,示意宋若雪回神:“你过来。”
宋若雪:“…………”
宋若雪:“哦、哦……”
*
有时候景谢觉得人生实在是傻逼透顶。一秒一个变化。
比如他其实是看薄柏青很不爽的。
但薄柏青帮他把手上的银饰拿回来,景谢便发现薄柏青这人也没这么惹人烦。
在短暂地那么回教室的几分钟里。
景谢也是想过要不……就和薄柏青友好相处,做一个互帮互助友爱的同学,不说相亲相爱,但井水不犯河水肯定也是能做到的。
谁能想。薄柏青转眼就压着他听了一整节课的题!
景谢一烦躁地想要趴在桌上睡,薄柏青就不轻不重地捏他后颈,下手又快,而且一把人提溜起来就松手,还隔着衣领的距离。
活像是异常不愿意和他肢体接触一样。
景谢好几次要发作,看着宋同学头顶上盯着新鲜出炉的小人画,忍了。
搞到最后,景谢都PTSD了,硬是听了一整节课。
景谢算是发现了,这位男同学小肚鸡肠、尤为记仇,还很难缠。相当让景谢讨厌。
而‘互帮互助’这句话说在前头,景谢发作都不好发作。
呵呵,现在景谢更想用拳头互帮互助。
靠。
*
傍晚下课完,打完球,景谢和朋友方元坐在篮球场上,边上还有几个分到其他班的朋友。
景谢身上都是汗,轻轻一跳,篮球温顺地随着他手中的动作三分稳稳投入篮框,篮框‘哐’地一声,声音巨响。
景谢呼出一口浊气,撩起校服,擦了擦脸上的汗:“不打了。”
方元坐在一旁笑嘻嘻:“景哥,你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回去就要洗澡了,景谢撩着下腹的衣服擦了擦汗,露出他白皙并不厚实的人鱼线。
汗水沿着纤薄的肌肉往下流动。
景谢深呼一口气:“别问。”
听着语气,方元也不怕,只是八卦地问:“景哥,是薄柏青的事情吗?”
方元和景谢挤眉弄眼。
一提到薄柏青,景谢眉眼里阴鸷和烦躁更甚。他放下衣摆,难得不言不语。
方元哪能不知道景谢,见他这反应就大差不差知道两人有矛盾。
方元对其他朋友摆摆手,让他们继续玩,两人去一旁边上坐着。
方元左看右看,咳了一声,小声说:“景哥,你知道……”
“学校有你和薄柏青的cp吗?”
方元此人十分清奇。
他是华洛高中有名的信息贩子,景谢发小。
方元消息灵通,朋友多,总爱四处跑,和景谢关系很铁,是发小的关系。
这类性子的人并不会有固定上下学的朋友,每天换一个人玩,不会天天和景谢走,景谢也乐得清净。
尤其是方元这傻逼八卦得很,最近方元频频找他。
景谢就知道这傻鸟恐怕是八卦之心作祟,闲不住,过来吃瓜。
景谢一听,心里操了一声。
心想自从转校生头顶小人漫开始他这本来朴实无华天天挨批斗的人生,更是一路狂奔。
景谢现在实在是对cp这个词有点心里阴影,要让方元知道他这一周都不得安生了,景谢面无表情:
“……不知道,疯了吧把我和薄柏青联系在一起。”
方元噢了一声,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在景谢回绝目光给压没了。
方元坐在一旁,给景谢替水,顺便帮景谢把瓶盖打开了。
方元看着远远的几个人在打篮球,问道:
“景谢,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薄柏青?”
方元消息灵通,见四下无人,便多劝道:
“薄柏青这人,对,是难接触。但这样的人,无论要让他喜欢还是讨厌都很难。冷得很。”
景谢:“别问了。说到这人我就烦。”
景谢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饰:“友好相处更是不可能。”
“哎!”方元苦口婆心:“哥,我是真建议你别去招他,这个人……”
“我看人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人看着冷心冷情,难免有偏执狂倾向。”
方元认真道:
“一旦招惹了,对方上心后你会很麻烦。”
景谢觉得方元这话相当中二:“你谁朋友,方元,竟长他人士气。”
景谢喝了口水,让身上的体温降下来。
他打球,身上的银饰都脱下来,怕被汗弄到,银饰会褪色。
景谢拿书包里的纸巾擦掉脖颈一侧细腻的汗,打算把银饰再戴上。
这种格外事儿精、放在一个男生身上不由得让人觉得脑瘫或者不正常的事。
方元看了却异常习惯。不觉得如何。
见景谢没放心上,方元神色稍微正经点:
“景谢,哎你走点心。薄柏青这人……得罪了,会很麻烦。”
“这人你只要不管他了,据我观察,他也不会再主动惹你。”
方元一贯没什么正行,他以前和景谢一起是初中天天二人转。
但和景谢不大一样的是,方元是嘴上说不读书,笑嘻嘻地没用又废物的模样,背地里学习卷到飞起的类型。
方元成绩名列前茅,年段前十必有他,而且。
他确实是个人精。调侃的时候“景哥”,认真的话就连名带姓叫。
景谢把银饰一带,略微往后看向方元,又移开目光。
他心想,为什么都觉得是他去招惹薄柏青。
不是薄柏青老是管他吗?
景谢不想和方元争,到时候他又要叨叨一堆。方元年纪轻轻就有当妈的倾向。
景谢:“知道了。”
他低着头,带上脖颈的银饰。
方元和一旁旁边过来的朋友打了个招呼,笑容不出错,坐在一旁的石墩子上,曲着腿:
“哦哥,还有一件事。”
“最近景哥,你别出门了,之前外校的那几位,最近好像找人来蹲你。只是没蹲到。”
景谢带着银色项链的手一顿。
这一顿,他的长卷发卷住银链子。他轻轻“嘶”了一声。
方元哎了一声,起身:“又卡头发了?我帮你。”
景谢坐石凳上,头发缠住,扯得头皮痛。
景谢表情有点烦,他应了声,把银色链子给方元。
方元熟练地给景谢解开头发上缠住的银饰,怕景谢想不起来,还道:
“就是你抢别人女神的那件事。。”
景谢漫不经心的表情微微凝固:“……什么叫我抢别人女神,没这件事。”
作为一个十分八卦、热衷社交的狂热信息分子。
方元的狐朋狗友遍布五湖四海,包括外校的朋友。
信息来源自然也广泛。
这个八卦非常有名,闻名多个校区,几乎是“高中怪诞”,拥有多个版本。
但在华洛高中反而不怎么有人谈论。
最广而流传的版本,则是景谢和隔壁职专一哥矛盾深重。
景谢把职专大哥大心怡的女神给抢走了,抢走还不算,还公然挑衅。
方元忍不住笑,揶揄道:“景哥,你真是罪孽深重啊。”
方元:“哇。我和你认识这么久,都没看那位女神什么样呢,有照片吗?听说迷倒高职一片呢!”
饰品带好了。
景谢压下桃花眼,起身似笑非笑地瞥了对方一眼:
“这么爱看,要不我把那几个校外大哥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亲口去问问如何?”
方元咳了一声,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
显然人炸毛了。
正好旁边方元狐朋狗友球也打完了。招呼着要走,方元逃也似的溜了。
景谢不喜欢和一堆人挤一起嘻嘻哈哈回家。觉得闹腾,性子也独。
他把方元和其他高中好友赶跑后,一个人插着裤子口袋,坐在篮球场的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
景谢的脸上不见笑意,却也并不冷戾,短暂的露出寻常没有的沉默。
女神。
狗屁女神。
景谢按了按后颈,摸到脖颈带着的银饰时,情绪上的焦躁不安,才慢慢平复下来。
银饰有些压手,但触感很鲜明。
女神…
意外而已。这群傻逼…
连男女都分不清吗。
景谢摸了一会,从银饰中渐渐感到几分平静。
他深深地。从肺部呼出一口气,似乎要把胸口里的焦虑一并呼出。
景谢想,但凡他碰过一次香烟,只要一次。
他绝对是一个十足的烟鬼。
——
直男受,但因为被养歪了,偶尔有点行为障碍,导致很容易被人占便宜还无知无觉…
嗯,反正其实很狗血。
——
这本书,估计能在12月下旬完结。最近工作松弛不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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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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