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不多,大熊吃的也快,很快他便吃完了,将空碗放在桌子上,一时有些不知道做什么。
“我吃得慢,你若有其他事情,先去忙就好。”阿依喝了一小口粥,说道,“篮子先放这里也无妨。”
大熊咧开嘴笑,“好,那我先去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你吃完来找我就行。”
话说完,大熊便打开门走了出去,不忘反手将门关上。
听到门关的声音,阿依眼神骤然冷了下来,手中的粥瞬间索然无味。
她站起身,透过门缝往外看,大熊已经走出去十几米远了。
确定他已经走远,阿依这才快步走到床边,将褥子下的一张没有手掌大的纸拿了出来,思考片刻,拿到一旁点燃,确定纸燃烧殆尽,才离开了屋子。
屋子外,还有四五间稻草房,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像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一小片空地。
空地往常是没有什么人的,此刻却站了不少的人,三三两两的凑一起,小声说些什么。
阿依静静地走着,脸上挂着平淡的微笑,路过人群时,有人唤她阿依,有人唤她依柳。
阿依只是轻轻点头,没有停留,径直走到大熊身边。
“听说今天上面的上面也要来,这事可大了。”见她走过来,大熊低下头,小声说道。
阿依心下惊讶,但面上没有显现,回道:“看来有机会见到大人物了。”
“那可不是,都混进来鬼了。”
男人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啰声响起,震得空地上的人群蓦地静了下来,阿依皱了下眉,抬头望向啰音所在的平台。
台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块屏风,屏风前面是两个男人。
一个富态臃肿,层层肥肉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是日常差使他们干活的当家人,大家表面称呼他老板,私下里都喊他‘肥鼠’。
另外一个,阿依心下一动,是个不苟言笑的新面孔。
“都安静点吧。”肥鼠冲着台下,吼了一句,脸上的肉都颤抖了起来,见台下的人群一动不动,复扭过头,讨好的看着旁边的男人,“陈哥,您说。”
陈哥腰上别着刀,犀利的眼神扫过台下一个个低着头的脑袋,沉声道:“想来大家也听说了,你们中,混进来个鬼。”
人群中起了轻微的躁动,陈哥脸上起了不耐烦的神情,眼睛微眯,脸上横着的一道疤都似乎皱了起来。
“有鬼,就得抓,这是规矩。但也不能随便抓,如果你们中有谁,能举报出有嫌疑的人,举报成功,有赏。”
说完这句话,陈哥不再言语,朝身后刚搬上来的椅子坐下,顺带将腰间的刀取了下来,当作拐杖支着下巴,闭目养神。
肥鼠站在一旁点头哈腰,待陈哥闭目养神之后,立刻挺直了腰板,俯视着台下的人,尖着嗓子:
“平时待大家,也不错吧,知道些什么,就快说,别等到鞭子刀子落你们身上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人群中一时起了骚动,阿依混在人群中,没有动作,听到身旁男人愤愤的声音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我还以为他们已经找到鬼了,搞了半天这是诈呢,想让大家狗咬狗。”
“阿依,你是骂他呢还是骂咱们呢?”大熊一时没转过来弯,问道。
“都没有。”才怪,阿依心中嘀咕,都不什么干人事的好东西。
“我......我知道一个!”
人群中突然起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不大,但却引人注意,一时间目光都往那道声音的主人望去,阿依顺着大家的目光看过去,是个身子佝偻,须发全白的男人。
肥鼠眼睛一亮,“你说你说。”
“就,昨天晚上,我看到有人去牛棚了,而且待了好久。”
人群中安静了下来,阿依悄悄握紧了拳头,眼神沉了下来。
人群中自发为佝偻男人让出了一小片地方,肥鼠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问道:“看到长啥样了吗?”
“是....”佝偻男人环顾周围,和他对上目光的纷纷转移视线。
直到对上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男人抖了抖,颤颤巍巍的手指向人群中身板笔直的一个身影,“她,我看到的,就是她!”
“死虾子,你是真瞎了吧?胡说什么呢你!”
还没等阿依说什么,身旁站的男人变了脸色,往一旁吐了口唾沫,宽厚的身子挤出人群,站在阿依面前。
“我,我肯定没看错,就是她!”虾子涨红了脸,加上佝偻的上半身,到还真像个煮熟了的大虾,“你,你和她关系一向好,说不定就是你包庇她。”
虾子梗着脑袋,通红的脸上满是不服,不给大熊说话的机会,“我昨晚出来上茅厕,路过牛棚的时候,就看到她进去了,我想着不对,就蹲在一旁,看到她在那边待了至少半个时辰,才出来。”
“放你个狗屁!老子.....”
“行了,都闭嘴。”
陈哥受不了吵闹,手中的刀往地上狠狠一敲,虾子和大熊都下意识住了嘴。
陈刀慢慢的睁开眼,却没有看向刚刚争吵的虾子和大熊,反而将目光转向大熊身后,那个安安静静,身材娇小的姑娘,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阿依?”
“是。”没有回避,阿依向前一步,将男人挡在身后,上前一步。
“居然是个女子。”陈刀嗤了一声,“你昨晚去牛棚做什么。”
这是认可虾子说的是实话了,虾子听此面露喜色,反倒是刚刚为阿依出头的大熊脸色沉了下来,他上前一步说道:“陈哥....”
“我是在问你吗?”陈哥警示地瞥了大熊一眼。
阿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碰了下大熊的衣服,拦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今日这情形她看明白了,不出所料和那个班哥有关。
他们确实起了疑心,但根本就不确定到底有没有这个鬼,或者到底是谁,否则压根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这么大阵势,倒更像是警示,不管被举报的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人出来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见阿依沉默,陈刀也不生气,反而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不如,洗着脸说话吧,正好今天起得早,大家也都坐着歇歇,站着怪累。横竖那个鬼也没掀起什么波澜,咱们洗了脸,清醒清醒,慢慢等。”
洗着脸这句话一出,场上的人都变了脸色,一时间面如黄土,眼神里透着惊恐。
肥鼠笑容少了几分,迟疑道:“虾子也....”
陈刀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公平吗。”
虾子没控制住自己,一个踉跄差点倒地,反倒是阿依,一脸平静。
洗脸就和牛棚一样,不是真的洗脸,牛棚里关的也不是牛。阿依静静地站在原地,无视一旁眼神恨到快滴出血的虾子,只是向不远处的大熊投以安慰的目光。
大熊眼神低沉,咬紧了后槽牙,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旁边的人悄悄凑过来,“熊哥,阿依她...”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大熊阴沉沉的眼神射了过来,那人闭嘴了,心里抱怨,又不是他举报的阿依,他也得坐着看呢。
肥鼠让人抬上来两个十字形的长条凳子,其中一头绑着粗壮的长棍,棍子指向天的那一头上还有一个盆架子。
阿依没有反抗,顺从的走上前,躺在十字长凳上,看着旁边的人将她腿绑在凳子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阿依姐,胳膊。”
听到声音,阿依转过头,看到旁边吞吞吐吐的小孩,随即便笑了,问道:“今日怎么是你。”
小孩脸颊消瘦,一脸担忧,低声道:“他今天肚子疼,让我来帮忙。”
“记得多问他要个饼,不能白帮。”阿依提醒道。
“阿依姐...”
小孩还想说什么,身子猛地向一旁偏去,男人不耐地将他推到一边,抬起阿依的胳膊就往十字凳的一旁捆,动作粗鲁,“你这小孩磨磨蹭蹭的,弄完快滚蛋。”
阿依眼神示意小孩离开,小孩看了看阿依,咬着唇跑开了。
将虾子和阿依绑好,肥鼠抬了抬下巴,一个刚好能放进棍顶的水盆被端了上来,里面满满当当的液体在晃动,看到这盆水,原本就颤抖不止的虾子这下抖得更厉害了。
“既然虾子说你进去了半个时辰,你们两个人,那就一共一个时辰,公平吧?”肥鼠笑眯眯地说道,“一个时辰后,咱们再继续唠唠昨晚牛棚的事情。”
肥鼠话音刚落,阿依就感到一滴凉凉的水珠有序地落在自己额头正中心,她没忍住,颤抖了一下。
皮肤光滑,水滴便顺着皮肤纹路流向一旁,划进发丝,然后消失。阿依微微一笑,闭上眼,看来是改造的更精准了。
场上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平台上的陈刀和肥鼠在低声交谈。
众人时不时的就看到肥鼠满脸堆肉一抖一抖,想来是聊到什么开心的事情,说得久了肥鼠还会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两口。
“哎哟,忘了忘了,你看我这个脑子,”肥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命人拿来两根黑布条,下巴一抬,指向被洗脸的两人,“绑上吧,只能看,那得多无聊啊。”
视线黑了,手脚也被死死绑住,额头还有不知名液体在有序的滴落,阿依只觉自己仿佛被剥夺了一切,只有耳朵和鼻子还能用。
黑黑的视线里空无一物,阿依突然就想到昨天晚上在牛棚的周悬了。
昏暗潮湿的屋子里,他和她又看了一次满月。也不知道他认出自己没有,知不知道是自己递出的消息。
有人被洗脸的时候,其他人是不能走的,要坐着陪他们一起,意思是:看啊,如果有人不老实,下场和他们一样。
据说曾经就有人被绑在十字凳上几个月没下来过,头顶的水没了就再续,眼睛嘴巴,都被布条勒的死死的。那人刚开始还嘻嘻哈哈的骂着肥鼠一群人,后来渐渐没声音了。
再后来,是断断续续的呜咽和求饶声,再再后来,那人的头皮掉了下来,头顶的水滴还在落,流过森森白骨,从那之后那条凳子上再也没有过任何声音。
再后来的事情,不清楚了,据说那人还是被绑了很久当作警示,一直到说有贵人要来,怕污了贵人的眼,不知道被搬到哪里收拾了。
阿依看不到,也动不了,没来由地想着,希望周悬他们快一些,再快一些,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可不想被周悬带着头皮掉落的她回去安葬,母亲又要心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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