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见季芍礼盯着自己不声不响却像有千头万绪,陆裁风眉间微蹙,仔细又刷了一块苦荞粑粑后试探着问道。
季芍礼回过神来,正犹豫是不是该问个清楚,就见陆裁风脸色遽然一变:“小心!有蜜蜂!”
循着他指的方向一瞥,果然有几只蜜蜂正在头顶上盘旋。季芍礼登时头皮发麻,连忙伸手挥了几下。
“别挥手!”
陆裁风低呼,转瞬伸左手护住季芍礼脑袋。肱桡肌冷不防被蛰到,霎时火辣辣地疼起来。他条件反射地一颤,但立刻咬牙忍下,一把抓过季芍礼手中的苦荞粑粑,跟自己手上的那块一起塞回袋子揣进兜里。
眼见又有许多蜜蜂往这个方向飞来,他踢翻蜂蜜罐子,攥住季芍礼的手臂将她拽起:“快走!”
季芍礼迅速反应过来,赶忙往村子方向跑,没跑几步,便发现陆裁风并未马上跟来。
她心头一跳,大喊:“陆裁风!”
下一秒,忽地眼前一暗,整个人被陆裁风环在了怀中。
原来他回去,是为了抽那张扎染垫布。
眼下他大手一挥,垫布便稳稳盖过了两人头顶。幸亏垫布不小,起码两人上半身都盖得严实,厚度密度虽比不上防蜂服,总归聊胜于无。
为了看路,陆裁风不得不让垫布在眼前留出一条小缝。
季芍礼怕追来的蜜蜂从缝隙里钻进让场面恶化成“请蜂入瓮”,努力缩小眼前布帘的缝隙。她下意识地靠近身边的人,于是左臂冷不丁地撞上了陆裁风的胸膛。
宽广、厚实,简直像一堵墙。
她差点一个趔趄,幸亏被陆裁风眼疾手快地搂住肩膀,才不至于在这个“逃命”时刻摔出个好歹。
季芍礼不露声色地瑟缩了一下,尽量避免再撞上这个莫名有些炙热的胸膛。
身旁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竟大剌剌地扭过头来。
她下意识抬眼,结果直直撞进陆裁风幽深的眸子,一时愣怔。
原以为,陆裁风的皮与骨,是造物主经过精密计算,呕心沥血仔细雕琢出的成果,此时,她却顿悟,有些美,直白到几乎简单粗暴。例如陆裁风,精致的五官每靠近一分,美艳程度便呈指数级增长,简直摧枯拉朽。
更有甚者,长睫轻颤下,陆裁风眼神竟显得有几分欲语还休,仿佛一汪桃花潭水,波光潋滟、暗流涌动,却迅速潮涨,几乎快要漫过季芍礼的头顶。
季芍礼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莫名紧张到屏住呼吸。
她偏过视线,直愣愣盯着帘缝外若隐若现的草甸,尝试让绿色的风平息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整顿好思绪,却还是忍不住再度凝神望向陆裁风。
然而,此时的陆裁风,依旧同往常一样,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神情,方才勾人的眼神仿佛只是季芍礼的错觉。
……
季芍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再去想,一股脑往前继续飞奔。不料没注意到脚下,踩到个小坑踉跄了几步。
“还好么?”陆裁风迅速放慢脚步,搂着季芍礼肩膀的手箍得越发紧了,“我背你?”
陆裁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听起来和往常不太一样,似有些发颤,不知是不是在快跑的原因,还有些闷,或者是因为盖着布的缘故。
季芍礼止住跑偏的思绪,连忙拒绝:“不用!没事,没崴着。”
陆裁风闻言凑近,观察起她的脸色,见她一点吃痛的表情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只是依旧调整了步幅,稍微降了些速度。
*
两人跑得满头大汗,总算跑到村口。来不及松口气,季芍礼扬手冲前面的几个村民求救:“有蜜蜂!师傅帮帮忙!”
梯田中有午休的村民,大老远见到块扎染布飘在路上,吓一大跳,听到求救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一位大爷赶忙拿手中的烟枪引燃几把枯枝,跑到二人身边挥了起来,结果刚挥两下就扔到地上踩灭了火星。
大爷深深吸了一口烟,骂骂咧咧:“哪里有蜜蜂,根本没有嘛!”
“……”
“……”
季芍礼一把甩开头顶的布,和随后冒出头的陆裁风面面相觑。
“可能踢翻罐子是个好办法,蜜蜂都被里头的荆条蜜吸引回去了,没空理我们。”陆裁风讪讪道。
然而,话音刚落,季芍礼就惊呼起来:“哪里没空理我们!你看你的手臂,已经被蛰了个包了!”
陆裁风将左手臂往身后藏了藏,挡住季芍礼的视线,“没事,我有数。以前被蛰过,有点经验。”
“……这是什么值得熟能生巧的事吗?”季芍礼皱起眉头。
陆裁风见状干笑几声。
季芍礼几下叠好垫布,正想问他是不是回去拿垫布的时候被蛰的,电光石火间,意识到大概正是自己在头顶挥的那几下,彻底惹怒了蜜蜂,这才蛰在了替自己挡着的陆裁风手臂上。
她心中有愧,低声道:“你在这坐着,我跑上去开车,送你去医院。”
陆裁风一把拉住她的手:“真不用……”
“不行。”季芍礼一把将陆裁风按在田边石头上,“坐着等我。”
陆裁风无奈一笑,只好点头。
“蜂针没在,大概扎不深,已经被蜜蜂自己拖走了。”大爷提起陆裁风的胳膊仔细瞧了几眼,转头对季芍礼说,“你只管去,我给他敷点草药。”
季芍礼感激地冲大爷点点头,立马往山上跑去。
大爷把烟杆子往裤腰上一别,低头在田间地头摘了些野草,拿回不远处的自家。过了一会,端着两个碗出来了。
他先用肥皂水给伤口清洗了一下,随后敷上药泥。只是手上利索地处置着,嘴上却神神叨叨起来:“人家还要送你去医院,多关心你呀!要是我家婆娘,才不管我哩!”
听完这话,陆裁风笑得格外灿烂,颇有几分不地道。
大爷“啧”了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还笑,你以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是什么好事吗?男人,该示弱时就得示弱,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也该心疼心疼你?”
陆裁风一愣,莫名被绕了进去。
敷好药,大爷用干净毛巾绑上,继续传道授业:“这药泥是马齿苋、大青叶、蒲公英捣的,是我们山里的偏方。我以前也被蜜蜂蛰过,那时候我腮帮子都都快肿成方的了,虽然没去医院,可我哼哼唧唧,又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我婆娘一下紧张起来,赶快捣了药仔细给我敷上了。一天三四次,换的可勤了。”
陆裁风回过神来,憋住笑意顺着大爷的话茬儿赞不绝口:“大娘对您真好。”
“那是。所以啊,你记住,男人,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也要软!”
“……”陆裁风眼角一抽,赶紧止住话头,“谢谢大爷给我包扎。”
*
得亏平时定期去健身房,上门的普拉提私教也不是白请的,不然季芍礼跑了那么大老远,哪还有余力再爬坡跑到村委会?
她坐进车子,踩下油门,神色颇有几分郁结。
【哔哔哔——宿主你怎么了?据本统的科学研判,原宿主被蛰得并不严重,不去医院问题也不大。】
“可是他是因为我才被蛰的,我太二了,竟然没想到驱赶蜜蜂反而可能激怒它们。”
系统一顿,宽慰道:【这都是下意识的反应,宿主你其实没必要这么自责。再说,说不定蜜蜂就是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只想蛰他一个人呢。】
“……”
什么歪理,季芍礼无语,正想辩驳,又听系统一个峰回路转:【不过,真说起来,当时那个场面,原宿主的表现绝对可以说是力挽狂澜。你想啊,踢翻蜜罐调虎离山,盖住垫布以逸待劳,不愧是诡计多端的原宿主!】
“想阴阳我直说。”
【……不敢不敢,小心开车,本统先行告退。】
季芍礼瞥了眼导航。最近的医院是二甲的兰县人民医院,在县城,从芭蕉村开车过去将近五十公里。
乡间的风穿过摇下来的车窗,拂乱季芍礼的发丝,搅得她心头也一团乱麻。
仔细想来,如果陆裁风是想夺回系统,至少在两人相处时,他从没下过什么黑手使过什么绊子;如果是想借自己在时尚方面的帮助,努力翻红,主动权更是在她手上,这笔交易做还是不做全权看她怎么考虑。
常言道’论迹不论心’,他还让自己蹭了那么多顿大鱼大肉呢。
季芍礼长叹一口气,自说自话道:“不管怎么说,欠了他一个大人情。也不知道他的杂志出来没有,到时候看看他时尚表现力,再想想办法。”
*
季芍礼停稳车,见陆裁风老实坐在田埂上,方才那位大爷正和他说着什么。
大概是听到汽车引擎声,两人齐齐转过头来,大爷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陆裁风的肩膀,转身回到田里干活。
陆裁风站起身,还是日常的白T黑裤,只是手臂上绑了条蓝白相间的条纹毛巾,竟莫名添了几分设计感,几乎能拉到奢牌度假系列秀场走一圈了。
虽然有点违背身为设计师的职业素养,但季芍礼此时脑海中还是浮现了那句话——时尚的完成度在脸。
只是他神情怎么看着奇奇怪怪的。
季芍礼纳闷,见他快要走近,赶紧下车绕到副驾替他打开车门。
“谢谢。”陆裁风弯腰钻进车里。
季芍礼点头算应过,重新上车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
”滴——滴——滴——”车子提示音响个不停。
季芍礼侧过脑袋扫了眼陆裁风,提醒道:“记得系安全带。”
陆裁风沉默片刻,忽然脸皱成一团,“嘶”了一声,捂住毛巾,弱弱开口:“我的手好痛,你能帮我系一下吗?”
季芍礼扬了扬眉毛,“被蛰的是左手臂,右手也不能动了?”
“……”
陆裁风简直想立马下车掘地三尺再麻溜地钻进去。难道蜂毒伤脑?不然为何自己会神智不清,听信大爷的胡言乱语?
然而,下一秒,他猝不及防地闻到一阵熟悉的香气。
是那晚在花圃散步时从季芍礼身上闻到的。
此时陆裁风确定了,这若有似无的花香,的确是她洗发水的味道——方才狂奔中变得松散的发辫,正晃荡在眼前。
是季芍礼倾身,提起安全带绕过自己身前,又稳稳扣进卡槽。
瞬间拉近距离的脸庞,不知是暑气,还是跑了个马拉松的缘故,正微微泛着粉,连带着车里的空气都变烫了几分。
“……可以了么?”
“嗯嗯!”
陆裁风咧嘴一笑。嘿嘿,大爷终究是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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